《一生相守》疏朗

83、第八十三章

　　这一夜注定无眠，韩睿甚至没办法合一下眼。
　　他听到了带走盛行远的直升机的轰鸣声，也知道他一定会得到妥善的照顾。但是盛行远的伤势让他牵挂着，身边没有熟悉的气息，他的心好像悬在半空，找不到落点。
　　何大壮看着他，叹了口气。
　　韩睿和盛行远的感情太好了，他当兵几年还没见过比他们感情更好的士兵，要不说兄弟如手足呢，盛行远一走，韩睿这失落的模样真像是被断了臂膀，整个人都失去了主心骨。
　　“兄弟，打起精神，哥几个都看着你呢！”何大壮钻出睡袋，走到韩睿身旁。
　　韩睿低头应了声，也不知听到还是没听到。
　　“去睡会儿吧，明天还有场硬仗要打呢！”
　　韩睿不动。
　　何大壮一把揪起他道：“不能让兄弟无缘无故的牺牲，我们一定要为盛行远做些什么！如果你连斗志都失去了，那我们怎么夺取胜利，怎么剁了英国鬼子给行远兄弟报仇？！”
　　韩睿蓦然一僵，脸色渐渐冷峻起来。
　　“我们现在需要斗志，哪怕是仇恨。”何大壮拍了拍韩睿的肩膀，道：“去睡一会儿，到点我叫你。”
　　韩睿定定地看了何大壮一眼，一言不发地钻进了睡袋。是的，行远的牺牲不能白费，自己不能再自哀自怜下去，行远说过要给他报仇，如果仇恨也是一种动力的话，那么他现在的力量已经破表。
　　盛行远和英国队的偷袭者汉斯在发出求救信号后，被赶来的教官第一时间送到了医院。
　　两个人的伤势都不轻，盛行远右眼视网膜脱落，右腿骨折，医生对他实行了紧急手术。汉斯伤在腰上，毕竟从十几米高的高空跌落，虽然背包的缓冲没有当场把他摔成肉饼，但是腰椎差点断掉也是真的，最幸运的一点是，神经线还连着，否则他也只能横着进来，再横着出去了。
　　两个人的手术进行了很长时间，这是与猎人学校有合作关系的英国医院，医疗水平相当不错，盛行远麻醉前最后的意识是：可以放心了，至少不会死在手术台上……

　　就在盛行远躺在手术台上呼呼大睡时，韩睿已经带着队员们开始了新的征程。
　　翻过高山，河流就成了他们必须面对的另一道难关。
　　眼前的这条河，河道大约三十米宽，热带丛林的河流，别的没有，最多的就是各种危险的水生生物，当然最要命的是，这里经常有鳄鱼出没。
　　昨晚一晚上大家轮流休息、警戒、工作。工作就是伐木，把一根根原木并排放在一起，用绳索固定，一个简易的木筏就做好了。
　　没有伐木工具，砍下的原木也并不粗大，这样一个简易的木筏也只能使众人在受到袭击时有个缓冲。指望着它做交通工具，并不现实。
　　时间不多了，晨曦初露时，韩睿一马当先拖着木筏下了水。
　　在岸上看，河水的流速并不快，但是真到了河里，就能感觉到河流暗藏的凶猛。韩睿在前，何大壮断后，几个人悄无声息地下了水。
　　河里的动物似乎并没有感觉到陌生生物的入侵，他们一路游得还算顺畅，偶尔能看到水蛇蜿蜒地身影快速滑过，韩睿一只手握着匕首，不敢有片刻松懈。
　　离岸边还有三四米的时候，气氛稍稍轻松了些。
　　“我说，当年红军渡江就是这样的感觉吧？”邓威笑说。
　　麦俊辉刚要回敬他一句，就听韩睿猛然喝道：“闭嘴！”
　　河滩上趴着一截“枯木”，韩睿利眼扫过，敏锐的发觉那他妈根本不是枯木，而是一条活生生的鳄鱼！
　　“快点上岸！”如果岸上只有一只鳄鱼还好，如果是成群的……韩睿额上冒出冷汗，不敢想象那会是什么后果。
　　众人心头一凛，更加快速的划水。鳄鱼在岸上并不可怕，可要在水里攻击……想到鳄鱼那恐怖的咬合力与每秒五圈的旋转能力，他娘的，他们还不想在这里喂鱼！
　　浅滩上的鳄鱼似乎察觉到异常，它睁开眼睛，划动四肢朝木筏游走过来。因为是浅滩，鳄鱼无法浮起，速度并不快。
　　韩睿将刀子咬在嘴上，抓起木筏上的木棍警戒。
　　鳄鱼慢慢地接近，就在它离木筏还有一米远的时候，韩睿翻上木筏，抄起木棍一把戳中鳄鱼的鼻子，鳄鱼吃痛，闭上嘴巴就要掉头逃跑，麦俊辉见机行事，跳过去一把按住鳄鱼的嘴巴。鳄鱼的嘴巴咬合力惊人，但是要按住它的嘴，一个人的手臂力量也足够了。更别说韩睿已经击中了它的弱点——鼻子，鳄鱼正痛得想流眼泪呢！
　　鳄鱼挣扎着，巨大的尾巴甩来甩去，麦俊辉按着鳄鱼在河滩的上扭打，转眼就变成了泥人，距离太近，何大壮用枪抵着鳄鱼的腹部狂打一通。
　　鳄鱼挣扎了几下，终于断了气。
　　“妈的，你们也不怕把老子送上天！”麦俊辉抹了一把脸，瘫在河滩上不动了。
　　“得了，一会儿最嫩的那块肉给你割！”何大壮递给他水壶，麦俊辉喝了两口。
　　几个人把鳄鱼拖上岸，剥皮，割肉。
　　“可惜了可惜了。”何大壮摇摇头。
　　“怎么了？”邓威一边割肉一边看他。
　　“都说鳄鱼皮做的东西金贵，要不是条件不允许，我还真想把它这张皮扒下来，给俺媳妇儿做双皮鞋。”
　　“扒呗，就这张皮，别说做皮鞋了，估计做个皮袄都够了！”刘勇笑道。
　　众人说笑着，韩睿也跟着勾了勾嘴角。

　　吃过鳄鱼肉，离目的地就很近了。
　　空气越来越潮湿，似乎能听到海浪的声响。
　　“弟兄们！走啦！”见韩睿背起背包，何大壮也息了玩笑的心思，招呼众人上路。
　　前面又是密林，韩睿仍然走在最前，五个人排成战斗队形，急速前进。越接近目的地危险就越大，因为谁也不清楚对手会在什么时候冒出来。
　　时间很宝贵，能快一秒就快一秒，韩睿几乎是在用脚尖走路了，既要速度又要探测未知的危险，对尖兵的智力和体力都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停！韩睿猛打手势。
　　众人想都不想地停了下来，原地跪倒警戒。
　　什么情况？麦俊辉打手势问。
　　韩睿摇摇头，看着前方的一丛枯叶，边缘处有一点不同，不知道是他的神经太过紧张还是怎么样，总之就是不对劲。
　　绕行！韩睿打了个手势。
　　众人虽然心中疑惑，但是仍然遵令执行。
　　绕了大概两三百米，他们才继续前进。
　　“会不会太大惊小怪了？”邓威小声道。
　　何大壮瞪了他一眼，道：“少废话！快走！”
　　就在他们向前走了五百米后，突然听到了一声爆炸声！
　　“妈的！是定向雷！”何大壮惊道！
　　众人面面相觑，邓威甚至后怕地拍了拍胸口，他娘的，要是刚刚踩上去的是他们，那么现在一定全军覆没了。
　　“哪只队伍这么缺德？”刘勇皱眉道。
　　“管他哪只队伍，反正我们已经绕出来了。”麦俊辉说着，对韩睿比了比大拇指：“头儿，眼睛真够毒的！”
　　韩睿听到他说“头儿”时还真愣了一下，毕竟他并不是众人真正意义上的领导。但是他没想到的是，经过这两天的相处，那种强者身上才能表现出的沉稳与干练已经深深折服了这一行人。
　　选他当头儿，众人心甘情愿。
　　虽然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触发了埋在丛林中的地雷，但是现在不是幸灾乐祸的时候，因为很快，他们就又发现了另一处陷阱。
　　丝丝缕缕的藤蔓从大树上垂了下来，在枯叶覆盖的地方有随时会将人陷落的大坑。不知是教官事先做的安排还是某些队伍已经赶在了他们前面，总之，前方这七八公里的路变得异常凶险。
　　注意安全！韩睿做出了这样的手势。
　　众人的脚步声更轻了，彼此之间似乎也更默契了。
　　现在每一条藤蔓每一根树枝似乎都有触发陷阱的可能，众人都恨不得肋生双翼飞过这片危机重重的丛林。
　　就在他们小心翼翼地躲过陷阱全速前进时，天空轰隆一声打起了雷。
　　刚翻出雨衣穿好，豆大的雨点就砸到了身上。
　　热带丛林从不缺雨，但是他奶奶的下也要挑个时候吧！众人在心里腹诽着，冒着大雨继续向前。
　　大雨似乎阻碍了敌人的动作，他们再也没有听到爆炸声和枪声。虽然雨中行进艰难，但是至少不用再提防从不知名地方放过来的冷枪。

　　海浪声越来越大，大雨夹杂着咸湿的味道扑面而来。
　　目的地就要到了，转过丛林，被乌压压云层压迫的暗灰色的大海映入眼帘。
　　穿过布满沙石的沙滩，在距离他们八百米外的崖壁下，停留着一艘摇摇摆摆的渔船，这艘船，就是他们的目标物。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通过这没有遮掩的八百米沙滩路。
　　大雨可以是阻力也可以是助力，而且在这样的大雨中强行登船对人的体力实在是个不小的考验。但是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难道还等着机会从手中溜走吗？韩睿咬了咬牙，对何大壮道：“你掩护，我上！”
　　韩睿卸了背包，决定孤注一掷。
　　何大壮拉住他，吼道：“这样的鬼天气，一个不慎，你会被海浪卷走的！”
　　“你别忘了，军人的职责就是完成任务！”
　　“哪怕拿命去拼？！”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战场好不好？
　　“对！”韩睿没有犹豫，安排好几个人的部署，冒着大雨匍匐前进。
　　麦俊辉和刘勇跟在他身后，邓威与何大壮在后方警戒。
　　刘勇看着前方勇往直前的身影，眼里的敬意又添加了几分，如果说在到委内瑞拉的飞机上，看到唇红齿白面容俊秀的韩睿时，他心里的感觉是不屑的话，那么现在他最想说的是：韩睿，是个爷们儿！
　　麦俊辉的心里也有些复杂，他不能说他没有以貌取人过，但是韩睿当初给他们的印象确实有些……不堪一击。但是现在，只是跟随着他，就能让人心生激动。军人只服从于强者，而韩睿，真的是越来越强了！
　　三个人爬过沙石漫布的沙滩，这里可不是什么旅游景点，沙砾又刺又硬，瓢泼的大雨哗哗地砸在身上，双面夹击的感觉可真不好受。
　　韩睿的眼睛始终定在风雨飘摇的渔船上，三百米，二百米……目标越来越近。可是就在这时，一声枪响在他们身后炸开，刘勇低咒一声，一个翻滚，仰身反击。
　　“快走！”麦俊辉一边回击一边对着韩睿大吼！
　　韩睿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掩护他的队友，爬起来，伴着雨幕的遮挡，一路狂奔。
　　一百二十米，十几秒的时间，韩睿觉得他的胸腔都要爆掉了。
　　渔船近在咫尺，可是当他准备下水的时候，发现渔船边已经挂了一个人！
　　绝不能让对方抢在他的前面！韩睿踢掉靴子，扔掉雨衣，飞奔着跳进了冰凉的海水里。大雨哗哗的下，在海中的行进是那么艰难。脚掌踩到了锋利的石子，麻木到连痛都感觉不到了。
　　等到韩睿快速游到渔船边时，那个人已经攀上了甲板，韩睿一个鱼跃，拽住了那人的脚！那人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他用力踢腿，试图摆脱韩睿的纠缠。
　　“唔！”韩睿闷哼一声，那人在挣扎中提到了他的额头，当时眼前就一片晕眩，但是不行！打死都不能放弃！韩睿不顾那人的踢动，使出吃奶地力气顺着那人的大腿往上爬！
　　那人发出一连串的咒骂，在韩睿扒着他的腰爬上渔船时，一记带着绝对力道的拳头破风而来！
　　“嗯……”韩睿侧脸一躲，但是还是被拳风扫到了，鼻孔随即流下了鲜血。
　　“切！”韩睿拿手抹了把脸，眼神凶狠地盯着对方。
　　两个人在大雨中的渔船上对峙，双方都像饿狼一样盯着对方，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呀！！！！”两人大喝一声，瞬间就缠斗在一起，大雨中的渔船摇摇晃晃，似乎承载不了这么激烈的对抗，马上就要翻船一样。
　　两个人站都不站不稳，以一种极为狼狈的姿势抱在甲板上翻滚。但是双方腿和拳头绝不给对手任何一次机会，韩睿的脸颊已经痛到麻木，但是手下却下了死力气！要胜利！一定要胜利！哪怕对手比他块头大，哪怕那人一身蛮力，都没有关系！一定要打倒他！
　　“喝！！！！”韩睿一腿屈起，一腿压在了对手身上，渔船猛地一晃，两人在来不及保持平衡地情况下，直直地从渔船上滑了下去！
　　噗通！！！！跌落水里的痛感像在地面上踢到了铁板，韩睿顾不得身体的痛，取得了主动权后，一把把刚冒出头的敌人又给按到了水里。
　　不断的出水挣扎，又不断地按下去，就在敌手的呼吸渐渐微弱时，那个外国佬终于举起了手。
　　“我认输。”

　　韩睿笑了，第一次笑得这么张扬。
　　他理都不理在海面上喘气的敌手，攀上甲板，将湿透了的国旗插在了旗杆上。
　　大风刮过，红旗猎猎作响。
　　韩睿站直身体，挺拔，傲然，像一杆锋利无比的枪。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满天的星空毫无遮掩地为他唱起赞歌。
　　他仰起头，对着天际最亮的那颗星，默默地说：行远，你看到了吗？我们赢了！！！
　　我们的队伍，是最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