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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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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半扇厚重的梨花木殿门,亲信匆匆来报,膝盖磕在地上做了个响,引得倚靠在软塌边的女子掀起眼皮看他。
“启禀皇后,姜氏一族皆已伏法,臣闻姜裕与您素来不睦,不如这姜氏便由您处置,可好?”
皇后闻言将搭在软塌上的腿放下,一双桃花眼紧紧盯着面前的香炉,烟雾缭绕,屏息凝神间,纤纤素手朝那屏风后一勾。
红唇轻启,威严的话语像是在与那孩童说些什么。
“瞧瞧,浮华殿那位坐不住了。”
“娘娘,就算那位千方百计要使殿下孤立无援,终是痴心妄想。娘娘尽可不必理会。”
“痴心妄想?姜氏一族从朝堂消失,不正是你的手笔!”
孩童站在皇后身前,紧抿着的嘴唇倒像是个小大人。
“既无父皇旨意,烦请严阁老退离坤宁宫。”
严冬明冷哼一声,俯首作揖离开,为皇后关上了那半扇厚重的门。
曲靖姜府,官差手握兵戈,府上娘子各拎着一个包裹,经过为首将士亲自清点后送入牙行。
后院丫鬟堵住了院门,为府上嫡女打掩护。
姜泠从箱子中拿出一件小厮的外衫,匆匆忙忙将头饰摘下分与丫鬟。
“小姐,这……不合规矩。”
“逃命要紧,这些兴许能叫你们谋得一个好差事。”跟了姜府数十载,如今荣华富贵一朝覆灭,总不能叫她们没了活路。
姜泠是从街市溜回府上的,此次官差办案承的是皇后娘娘的旨意,可无人知晓前几日还说去了东州游行的姜府小姐,如今灰头土脸出现在了曲靖。
“小姐,府外官兵查的严,您要如何离开?”
姜泠没回答,只待丫鬟小厮离开,自己来到了姜氏祠堂。
危难关头,难保谁不会为了自己活下去而做出选择,从祠堂密道绕行至府外,也是姜泠的选择。
“你是何人?府上女眷都从正门而出,鬼鬼祟祟必有阴谋!”
脑袋刚探出暗门,差点被落下的刀划破了后脖颈。
姜泠平心静气,看着眼前凶神恶煞无论如何都要将自己抓住的官兵,只好取下策。
“看那边!有人逃走了!”
就在官兵看向她手指指引方向时,姜泠狠狠的将自己面前的人一推,撒腿往外跑去。
“糟糕!被这小丫头骗了!”
官兵气冲冲追去,甚至有人轻功直接飞到了姜泠面前。
“我是小乞丐,见这儿被抄家来偷几件宝贝,你们凭何抓我!”姜泠双手一叉腰,丝毫没有平日里姜府大小姐的模样。
“嘿!你可知这家犯了何罪?你偷的宝贝须得尽数上交,难不成你是想让我们将你关进牢中吗?!”
“行了,别跟这小乞丐说话了,别忘了我们的任务。”
姜泠闻言转头就要走,却听围过来的人群中有人喊出了她的名字。
官兵狐疑看向姜泠,又看了眼方才说话的老妇。
“这不是姜家那小丫头吗?叫什么来着?姜泠!”
官兵闻言上千拦住还差一步就能离开的“小乞丐”。
姜泠心里咬牙切齿暗道:王婶儿你可真是害人不浅啊!
“带走!一律卖入牙行!”
“欸欸欸,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姜府在我们曲靖可是做了不少好事!为什么说抓走就要抓走了?”
王婶扯着大嗓门喊道,她是认出了姜泠不假,那完全是因为姜氏是他们曲靖的大善人啊!
记住恩人的面孔,是每个曲靖人必须学会的技能!
“老衲乃是法云寺寺主,法号济源,曾受圣上之命入宫祈福,不知此物可否换这孩童自由之身?”
姜泠亲眼看见,这僧人拿出一枚金色令牌,其上还刻着圣上手谕。
“父亲屡立大功,自是有此令牌作保,只是……”姜泠知晓,姜府亦有一枚这样的令牌,如今僧人拿出救自己一命,可她不知父亲是否会拿来求圣上饶家眷一命。
僧人走至姜泠身旁,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解了她心中疑惑:“放心,我已书信一封,你父亲知晓如何保全他自己和你母亲。”
姜泠透亮的眸子忽地看向僧人,一枚令牌换自己自由身,她知道,天下没有这样的好事。
官兵见金令牌不敢轻举妄动,没说放人却也没有将人抓起来,只听见自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姜泠从人群空隙间张望,那骑马之人身着银色铠甲,头顶这百姓熟知的玄鹤图样。
“这就是皇后娘娘手下的玄鹤司?好生气派!”
姜泠随众人低下头来,只听那人手握明黄色圣旨,将其展开。
“受圣上旨意,此令牌作数,姜氏小女从今往后贬为庶民,不再是罪人之身!”
济源胸有成竹般起身,上前一步将令牌交予这玄鹤司的人手中。
姜泠只是奇怪,为何皇后娘娘手中的玄鹤司却来宣读圣上旨意?
众人皆散去,姜泠本想离开却被济源拦住。
“老衲救了你,你自是要跟随我一同离开。”
姜泠后退一步,眼中尽是不可置信般说道:“这令牌是你亲自拿出,你为何要救我?”
“此为天机,天机不可泄露。你今后不能再返回长陵,而是要往西边去。”
西边,那是土匪流寇最为严重的一个地方,长陵曾设西门关,却依旧不能解决问题。
姜泠先前曾跟着外祖父前往西门关经商,那里尽是西戎军,稍一不注意就会被抓起来送往西域城,供他们的城主玩乐。
这济源是否在跟她开玩笑?
“若是你返回长陵,令尊与令堂我不能保证他们活命。”
“我必须前往西门关?”
济源气定神闲点了点头,后又反问她:“你难道不想再次壮大姜氏一族?不用害怕,我跟着你一同前去。”
姜泠狐疑看着这僧人,不是都说,出家人不问世事,可这济源看起来倒不像个出家人。
“佛法自在我心,只是为还恩人恩情罢了。”
“若是要出远门,为何不让我与家人告别?”
济源叹了声气,随即便往前走去。
“我父亲母亲尚在长陵,若非是长陵发生了什么事?”姜泠从小便聪明,济源和尚如此,或许是长陵姜府遭了难。
“那便同我前去一观,只是你须得答应了我,看一眼便走。”
姜泠点了点头,济源说的对,就算她回到长陵,原本的姜府也已不负存在,而她这一身本领,便是外祖父当年教与她傍身,参军便是法子,能使姜氏一族重新站在朝堂上的法子。
长陵皇宫,坤宁宫。
明黄色身影面对着那扇梨花木殿门,身后是一袭素色衣衫,发丝却依旧整洁的皇后。
“玄鹤司在我手中多年,陛下日夜难眠,与贤妃合计了这场好戏,当真让我刮目相看。”皇后怀中抱着尚且年幼的太子,眼泪蓄于眼眶分毫未落。
皇上轻叹一声,喉间哽塞说不出话来,转头朝太子招了招手。
“溯儿,过来。你母后该走了。”
“陛下!我甘愿奉上玄鹤司,只求您不废溯儿太子之位!”
皇上率先将太子推至门外,背对皇后语气几近冷漠,“他是朕亲自教导,自不会让他有才无命。”
“咚!”的一声,殿门发出沉闷声响,像是与外界阻绝,殿内冷冷清清,漆黑一片。皇后端起一旁的浊酒一饮而尽。
血色自嘴角溢出,泪珠也顺流而下,盛放浊酒的酒盏摔落,清脆声瞬间炸开,声响被这空旷的宫殿放大了数倍。
“母后!”小太子转身便要往坤宁宫冲去,侍卫纷纷将其拦下。
“溯儿,今后你便搬至东宫。”皇上留下一句话离开,只剩小太子被众人拦在原地。
想进却不能进,殿内逐渐没了声息,四下平静,唯独那颗受了惊吓的心正紧张跳动。
“我爹娘呢?”
济源看着如今的长陵,犹豫着要不要将实情告知姜泠。宫中出了乱子,明日便可知晓最终结局,可姜氏为引子,现下自是不能放出。
“天牢。你该离开了。”
如今长陵中无一人敢外出,偌大京城只有他们二人,姜泠低下头,再次抬起时眼眶布满泪珠。
“我未征得父母同意便离开了长陵,只想回姜府留下一封信。不知......”
“不可。锦衣卫将姜府围得连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你去了就是送死。”济源嘴上说着,却先她一步往前走去。
“你去哪?!”姜泠紧跟其后,本以为要直接离开长陵向西门关而去。
济源张了张嘴,叹息一声道:“远远观望一眼便走。”
姜泠很是好奇,这和尚与姜府究竟是什么关系?竟能让他如此不顾一切前来救自己一命。
姜府外,和尚于几里外的酒楼处观望,姜泠轻而易举便爬至树上。
一位穿着宫中华贵服饰的男子伫立姜府院中,四处打量像是在等待什么。
“禀告殿下,我们的人从曲靖传来消息,姜府嫡女已被一个老和尚救走。”
男子挥了挥手指,带领众锦衣卫离开了姜府。
姜泠心惊胆颤,若是她从曲靖孤身一人来到长陵,自是会被这人抓住,到时再挣脱便难上加难。
可这人究竟是谁?
姜泠抵达跟济源约定好的一处街巷深处,原先面色平静的济源,此刻神色竟有些慌张起来。
“发生了何事?”
“此物,可是你父亲常戴在身上的东西?”济源边说便将那物件拿出,是一个小小的香囊,其上绣着片片祥云。
姜泠一眼便认出,那是父亲过诞辰时她亲手绣来的生辰礼,如今出现在和尚手中,可是......
“我观你神色,定然是了。你父亲嘱托你,一定要听我的,此后便由我与你相伴。”
姜泠愣在原地,眼眸有些不可置信般,“可是发生了什么?为何这香囊上还有些血迹?”
济源闭上眼睛,缓慢走至姜泠身后,一击手刀劈在姜泠肩颈处。
愧疚的话止于口,济源看向长陵天牢方向,原先说好的护着姜氏一族如今只能保下这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