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生》王三小

11、王家的劫难

　　王父还在拿着剑到处劈砍着，只是有纸钱蒙住了眼睛使他看不清物体，他便如提线木偶一般挥着剑四处乱砍，僵硬的身体宛如一个披着战甲的武士，笨拙地将剑砍在墙壁上划出点点火花来。王小下又捏出几张纸钱出来，沾着自己的指尖血，向着王父猛地一甩叫道：“封！”
　　那纸钱飞出顿时紧紧地贴在王父身上的几处关节上，使得王父一时竟动弹不得。
　　“父亲，对不住了！”王小下说道，目光冰冷而决绝，瞳孔被桃木短刃映衬得更加发红，她一个健步冲到父亲面前，为了不伤父亲的魂体她一手抵在父亲心口处一手将那桃木短刃狠狠地从自己手上用力刺了进去。那桃木短刃穿透王小下的手直接扎在离心口半分的地方，她一咬牙用力地将刀拔出，手上的鲜血顿汩汩流出，她顾不上手上的疼痛，眼睛紧紧地盯着父亲。
　　王父的胸口顿时有黑血流出，头猛地向后一仰用力地大张着口，一股黑烟从嘴中冒出，王小下眼疾手快，立马甩出一捏纸钱来冲向那黑烟，纸钱在黑烟里绽放出一朵朵的烟花，黑烟消失不见了。王父口吐黑血，浓烈的恶臭气味直熏得人作呕。
　　慢慢地一团黑影从王父身体中脱离出来，尖锐地哀嚎着飘在半空想要逃走。王小下飞快地将手中桃木短刃扔出，双手合十大喝道：“以血为祭，以肉为身，恶灵邪念皆由此灭！”
　　那桃木短刃发着红光滴着血飞向那黑影，迅猛地一刀扎进黑影里，那黑影发出阵阵鬼嚎，尖锐而刺耳，在哀嚎中化作烟消失不见了。
　　桃木短刃落下来掉在王小下手中，被她别在身后。她低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父亲躺在地上，身下是一大片黏糊糊的血迹。
　　“父亲”王小下蹲下来跪在王父身边轻声叫道。
　　王父睁开眼睛，眼底已经不再发红，他扭过头看向王小下虚弱地笑了一下。
　　“小下现在晚上也可以看见人了吗？”王父无力地说道，嘴里的黑血顺着耳根淌到地上，与地上黏糊糊的血混在一处。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晚上看不到人，原来他什么都知道，这是王小下从未感受到过的一点点的父爱。
　　“因为父亲你死了”王小下直白地说道，心底没有任何的波澜。
　　“原来是这样啊！我们小下晚上竟然可以看到鬼”王父如慈父一般地说道，这是他第一次承认王小下是她的女儿。
　　“父亲，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王小下冷冷地问道，这父爱来得太迟了，太迟太迟了。
　　“你的弟弟妹妹们怎么样了？他们还活着吗？”王父关切地问道，心里仍旧惦记着他的那几个孩子，想必刚刚他杀了谁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王安梓还活着，我听到了她的声音，两个弟弟我会找一找，我没有看到他们”王小下如实回答道，她不会说谎，哪怕只是虚假的安慰也说不出口。
　　“那也许还活着，真是太好了”王父开心地说道，语气越发虚弱了。
　　“父亲可知今日为何会被恶鬼附身？”王小下问道，这件事或许与祖母的死有关，她一定要调查清楚的。
　　“不知，你祖母虽是神婆，我却没能继承她半分神力，家里的孩子也都娇生惯养对你祖母都避之不及，所以这衣钵到你祖母那也就断了，我只知道老家的祠堂里供奉的不是我们王家的祖先，好像是一个鬼”王父诚实地回答道，他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一个鬼？”王小下若有所思地嘟囔着。
　　“是，据说是个厉害的鬼，好像是鬼族之人”王父说道。
　　凡人死后灵魂化作鬼魂，经忘川过奈何桥，喝孟婆汤在转世为人。鬼族是生来便是鬼，生活在鬼界，修行高者可出入三界，非寻常鬼所能比。
　　“父亲，那你可知祖母最后一桩法事是给何人做的？”王小下追问道。
　　“哎，出城往北走有个古树村，那有个姓李的赶尸人，你祖母生前与他交往甚密，你若执意想去便去吧！”王父如实回答道，他如今已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
　　“嗯，我记下了”王小下淡淡地说道，心中思索着。
　　“替我照顾好你的弟弟妹妹”王父开口恳求道。
　　“好，我答应你”王小下承诺道。
　　“我才发现我们小下的眼睛红红的，很好看，就像你娘一样好看，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女子，我曾惧怕她是鬼，如今我也是鬼了，小下，不要怪父亲，以前父亲怕你，也怕死，狠心地把你一个人丢在道观十三年，你还那么小，是父亲对不住你”王父说着，眼里含着泪，声音越来越小了。
　　“父亲，要走了吗？”王小下低声问道。
　　“啊！要见你母亲去了”王父说着脸上挂出笑容来，眼睛已经快要睁不开了。
　　“父亲”王小下轻轻地叫了一声，迟疑着。
　　“嗯？”王父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向她。
　　“给我点钱”王小下说道，她没钱了，一时倒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弄来钱。
　　“好，自己找吧，这个家里的钱找到的都是你的”王父轻声说道，他已经很累了，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
　　“好，你去吧！长夜漫漫，女儿为你点灯”王小下说道。
　　王小下垂着手，手指一捏一把纸钱便撰在手中，她奋力地朝着空中一扔，那纸钱飞向空中绽放开来，化作点点星光照亮了王父去地府的路。
　　“好孩子”王父说道，闭上眼睛，魂体渐渐升起来，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不见了。
　　王小下跪在地上默默地看着父亲离去的影子。
　　“父亲！你把我父亲怎么了！”王安梓突然跑出来对着王小下大叫道。
　　王小下并看不见她，只觉得这声音聒噪得烦人，她皱起眉来，扭过头正瞧见小王爷站在一旁正看着她。
　　“小下，岳父的事你不要太伤心”小王爷温和地安慰道。
　　用他安慰个什么劲！王小下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抬腿便走，小王爷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明白她哪来这么大的脾气。
　　“你要去哪？你杀了我父亲！你个杀人凶手！”王安梓狠狠地一把拉住王小下的胳膊咆哮着。
　　“那我把他救回来，让他杀了你好了”王小下对着空气冷冷地说道。
　　王安梓害怕得放开了手，转而又紧紧抱住小王爷。
　　“恒哥哥救我”王安梓泪眼婆娑地说道。
　　“不要怕，你不会死的”小王爷温和地安慰道。
　　真是太恶心了！王小下恨不得直接宰了这两个人让世界清净清净。
　　王小下不想再跟这两个人再继续呆在一块了，她飞身一跃直跳到房顶上，几步又回了父亲的房中，把父亲藏于床下的家产给翻了出来，带在身上。
　　小王爷被王安梓痴缠着脱不开身，念着她上一世的救命之恩，也念着她是王小下的妹妹，他没有办法只能将其一起带回到靖安王府，将她安置妥当。若有她在，王小下就总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她生气时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小王爷这样想着，不觉脸上又露出笑容来。
　　天亮了，王小下从柴房的角落里找到了两个弟弟的尸体，满身的血污，是被人一剑砍死的，家里下人们也几乎死绝，满院子都是尸体，王小下与官府沟通之后便将他们一一埋葬了，处理完了后事才又回了靖安王府。
　　王小下依旧跳窗而归，小王爷已是等在这里，王小下看了他一眼顿时拉下脸来，没有说话。
　　“你回来了”小王爷笑呵呵地先是开口说道，心里明白王小下心情不好。
　　“嗯”王小下答应了一声，径直坐到窗边的椅子上，掏出买的纸钱认真地画起符来，未看小王爷一眼。
　　“我有事想和你商量”小王爷低着头看着忙碌的王小下客气地说道。
　　“嗯”王小下说，依旧埋着头画符。
　　“你还在生气吗？”小王爷轻声问道，虽然他不明白她因何生气。
　　“没有”王小下说道，手不停地画着，神情淡漠。
　　“那就好，我想把王安梓先接到王府里住下，等到她日后嫁人再搬出去”小王爷小心翼翼地盯着王小下的表情说道，王安梓毕竟对他有恩，又是王小下的妹妹，他怎么也该管她的。
　　“嗯”王小下说道，似乎毫不关心此事，甚至没有看小王爷一眼。
　　王小下从昨晚开始就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踹了他两脚还不解气终于使得小王爷有些不耐烦了。
　　“你这是何意？”小王爷不禁皱起眉来问道。
　　王小下终于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他，小王爷马上闭上嘴，不知为何他竟有些怕她似的。
　　王小下没有说话，又低下头忙碌地画起符来，左手的掌心尚在隐隐作痛，她皱了皱眉，尽量不去想这件事。
　　“你再这样我就把她纳进来！”小王爷故意气王小下说道，不时地低头观察着她的表情。
　　“好”王小下答应道，脸上没有任何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