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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番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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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金鼎奖颁奖晚会后台。
梁梦洲坐在化妆间,头顶着一堆夹子,面前支着个手机支架在直播。造型师是老熟人施琪——托谢桥的福,她都成他的御用造型师了。
两人十分熟稔,他侧了个身,让她出镜,说:“放心吧,有内娱圣手在此,我丑不了。”
有粉丝说:“没事,脸这个东西,从你在剧组摔下来起就没有了。”
说的是进组《飞琴传》后,梁梦洲头一回吊威亚,因为心理因素不过关,硬生生挣脱威亚摔在地上的事。人倒是没大事,就是脸肿了,脸上青紫痕迹凌乱,逼得导演灵感爆棚,给他加了一场戏。
尽管当时片场封锁得很严,但他摔得四仰八叉满地打滚的视频还是传到了网上。巧得是,就是这场硬加出来的爆发打戏,让他杀出一条生路,提名金鼎奖最佳男配。
第二回了。
他现在膨胀得要死,巴不得找个人捞三天三夜——谢桥去伦敦已经三天了,要明晚才能回来——马上就说:“那个说我没脸的,你别走。全场就数你最有眼光,看出我这帅气皮囊下的精湛演技!好!”
评论区顿时清一色“呕”的表情包,有人说:“你可低调点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大奖在握了。”
梁梦洲可不管,他心里美极了,又说:“提名即认可,你们不知道吗?我觉得要是我没得奖,也不是因为我不行,而是因为对手老师们太强,说明我还有进步空间啊,怎么看都是好事,你们说对吧?”
这时陈勉推门进来,朝他做了个停止的动作,梁梦洲就笑眯眯地对镜头说:“好啦,今天就唠到这,回头再聊,今晚祝我好运吧,谢谢你们支持我。”
从他直播起,施琪就在憋笑,这会终于正大光明放下刷子大笑:“哎呦,你可真逗,我眼纹都笑出来了。”
梁梦洲冲她眨眼:“就当你夸我了。”
陈勉一脸兴奋地冲进来,突然又憋住了,要说不说的样子,像尿急,施琪玲珑心,很快会意,笑着说:“妆面和造型做好了,师兄的礼服也送来了,我先过去看看。”
“谢谢姐。”嘴甜完,他对陈勉说,“你怎么回事,鬼鬼祟祟的。”
“……”陈勉不说话,抖着手递给他一个黑色拎袋。
“这什么?”
梁梦洲接过,掏出一个白色方形礼盒,其貌不扬,随手打开,发现里头是一套珠宝,项链、耳钉、戒指和手链,躺在黑色丝绒里,剔透的蓝像金光四溢的湖,被顶光折射出耀眼璀璨的光,漂亮得几乎让人挪不开眼,这是一套蓝宝石首饰。梁梦洲出身富贵,从小在姥姥姥爷周围熏陶,所见珠宝不计其数,“识货”这点能力他还是有的。如果不是它们真的太亮眼,他几乎要以为这些东西不值钱了——什么人才会把这四样顶级珠宝放在一个盒子里?又不是白菜,疯了吗?!
他狐疑地看着这盒首饰:“这是什么?没记错的话意心这次赞助的是胸针和戒指。”
陈勉喘了一口大气,说:“谢哥送来的。”
梁梦洲一下就坐起来说:“他回来了?!人呢?算了,我给他打电话!”
“谢哥说还有事,先走了。”
梁梦洲打过去的电话果然没人接,微信也没动静,料想他在开车。又坐回去,眼神落回四样闪瞎眼的东西上,问:“他说什么了?”
“祝你好运。”
“……”就这?
梁梦洲兴致缺缺,拿起首饰看了看,又放回去,小声哼哼:“跑这么快,什么事比我还重要?”
礼服很快送来,纯白西服外加刺绣衬衣,由谢桥亲自操刀设计,但他把命名权给了梁梦洲,于是梁梦洲张口就吐出一个词:Bridge。
谢桥笑问:“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梁梦洲理直气壮:“这还用问,你礼服的名字都是为我取的,我就不能把‘你’穿在身上吗?”
想到这,梁梦洲就开始笑。白色礼服延续了谢桥爱刺绣的毛病,看上去只是一身简约西装,但梁梦洲见过谢桥戴着眼镜一针一针绣的样子,那白色的西装从里到外全是栀子花暗纹,没有一朵重样。衬衣则是将花纹做成突出的米色短茸,绣在袖口,秀气暗藏。他的设计都藏在细节里。
梁梦洲好奇,趁他刺绣时问他:“为什么是栀子花?”
谢桥抬了抬眼镜说:“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
“哈哈哈,”梁梦洲笑倒在他工作室的沙发上,“你也喜欢汪曾祺。”
谢桥跟着笑了会才说:“其实不是,当时看到你哭的视频,我就觉得你像雨里的栀子花,所以现在想让你开心。”
短短一会功夫,他就想了谢桥好几次,觉得他要是在就好了,万一得奖可以和他庆祝,没得奖也可以蹭点安慰,不能接吻拉拉小手也是好的。于是他更郁闷了。
直到施琪进来,盯着首饰犯愁:“意心的珠宝是一定要有露出的,所以你自己准备的这套可能用不上。”
“我知道,先等等。”梁梦洲走到外面给谢桥打电话:“你送我的珠宝今天不能戴。”一出口就委委屈屈的,好像在说你怎么不来。
谢桥那头很嘈杂,笑着说:“没事,放心戴。我现在是意心的特邀设计师,他们有这些珠宝一年的署名权。”
特邀设计师?
梁梦洲的心一动,着急道:“这些是你亲自设计的?”
“嗯。第一次设计,还不太成熟,你喜欢吗?”
喜欢个屁!梁梦洲脑门起火,说:“你干嘛要卖给意心署名权,就为了让它们同时出现在我身上?那我私底下戴也行啊!你卖给他一年,岂不是这一年还得给它们设计产品,累死了!”
电话那头谢桥安慰他,连说好几个“别急”,又说:“是我自己私心想你戴我设计的首饰站在领奖台上,想给你锦上添花。至于你说的设计产品,我也明确表明,签约期间只给你一人设计。我借他们哄你高兴,他们借我占领更大的市场,双赢。”
果然是商人思维,梁梦洲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心中酸胀,说:“什么时候做的,干嘛不告诉我?你今晚真的不能来吗?万一我没得奖呢,网上好多人都唱衰我。”
“没事,没得奖回家我给你庆祝。”
梁梦洲蔫巴巴回到化妆间,可惜他不是蜈蚣,没有那么多显示位,也怕首饰太多太抢,最后除了意心的胸针和戒指,他只戴了谢桥设计的耳钉和戒指。他很喜欢这枚戒指,两个山形戒圈叠在一起,之间隔着两道弯曲的弧度,上头镶嵌着一座弧形的桥,底部点缀着一圈细小的蓝宝石,像月色下倒映在湖面的深蓝水光。
来到颁奖直播现场,梁梦洲兴致不高,但没表现出来,以至于表现在镜头之外是另一种宁静气质,像高岭之花,用粉丝的话来说,就是“他只要不说话,打呵欠都显得很深清”。
颁奖典礼郑重冗长,刚开始他还能专注听主持人的话,到后面就真困了,好几次眼冒水光将哈欠咽下去。而且他还很饿,谢桥的礼服是按他拍《飞琴传》期间的尺寸做的,如今虽不至于塞不进去,但为了上镜好看,他连着好几天都不敢吃太多——万一真得奖了呢?领奖台那么亮,那么郑重,好多人看呢……等他雄心壮志想完,他已经是个合格的笑不露齿的鼓掌机器了。
“接下来颁发最佳导演奖,请看大屏幕,不知道的最佳导演奖会花落谁家。”
舞台主屏幕上开始播放入围导演们的高光片段,梁梦洲看到了《飞琴传》和《罗湖飞雨》几部电影,其中付书明参演的镜头一闪而过。梁梦洲明显感觉有镜头对准了他,就笑了笑。
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有朝一日看着付书明那张脸时,心中没有波澜,他甚至能真心替他鼓掌了。他突然意识到时光在他身上带来的可量化的成长。但镜头显然没有放过他,一直在他四周逡巡。
突然一道明亮的光线从头顶落下,照到他手臂一圈的范围内,坐在他斜前方《飞琴传》的导演方齐礼被主持人点名起身,摘得这一届的最佳导演荣誉。剧组的人都坐在一起,梁梦洲和大家一起起身祝贺。
敢情刚才的灯不是照他,是照方导,梁梦洲又开始低落,据传所有大奖,都有一个心照不宣的约定,即:一部剧不会同时产生两个主流奖项。他的心哇凉哇凉的,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方导说完获奖感言回到座位,台上开始表演节目,十分热闹,台下《飞琴传》沉寂许久的主演群也热闹起来,都吵着让导演发红包,梁梦洲抢了个大的,低头给谢桥报喜说:“方导得奖了!我抢了个大红包!”但他其实是想让谢桥安慰他,他觉得他的奖八成是没了。
谢桥极少秒回,这一次手机静静的,没有回音。
强打精神坐好,梁梦洲觉得自己只剩一副打扮得精致的壳子留在原地,魂都飞走了,想:“早知道就不来了,拖着谢桥出去喝酒都比这好。”
突然旁边女演员悄悄推了推他的肩,笑得很可爱,梁梦洲不明所以,露出一个十分真诚的笑,接着女主持人的声音才落入他耳中:“让我们恭喜梁梦洲,凭借《飞琴传》顾曲一角,荣获第二十八届金鼎奖最佳男配角。有请梁梦洲。”
梁梦洲人傻了。
梁梦洲应该是飞上台的,又或者是飘上去的,但绝不是自己走上去的,他没有这一段的记忆,又或者这是一场梦?站在台上时,他的脚尖用力,发现地板是实心的……不是梦,是真的。
“有请本次颁奖嘉宾,著名高定服装设计师谢桥。”
如果说刚才他还觉得是梦,那现在就是上了天。
——谢桥来了?还是他的颁奖嘉宾?
舞台后方的屏幕上,放映着顾曲用琴弦绞杀对手的经典戏份,他穿着谢桥给他设计的衣服,浑身被雨水和泥水裹挟,野性又绝望。而被聚光灯照耀着的红毯之上,这身衣服的设计者,正带着温和的目光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期间主持人的串词他都听不到了,这一瞬间,他只想流泪。
谢桥一身低调的黑色礼服,从礼仪小姐手中接过金色奖杯,递给他,又给了他一个浅浅的拥抱,说:“恭喜你。你值得。”
梁梦洲垂头接过,闻到了谢桥身上熟悉的香水味,是“梦境”,只剩晚香玉的尾调安宁清雅,像被潮气浸湿的绸缎……他脑中只有一个想法,谢桥已经等了他很久。
直到谢桥在主持人的引导下落座,梁梦洲都没有说话。不怪他没礼貌,实在是他怕再看他一眼,再说一个字,眼泪就会流下来,他感觉脑子都漏水了。
梁梦洲站在聚光灯下,站在话筒前,微微垂头握着奖杯,低笑了一声才抬起头说:“不好意思,因为太高兴所以有些失态,给我三秒钟让我想想词。”
台下传出轻微笑声,他才又举着奖杯,在无数人中找到谢桥的眼,笑着说,“谢谢。它很有重量,比我想象中重得多,是我出道七年最好的成绩单。走到今天,要感谢所有在背后默默支持和喜欢我的人,是你们一路的陪伴,让我走到今天,让我站在这么大的舞台上,被所有人看到。这个奖杯我想和你们共享。
“也要感谢观众包容,感谢评委垂青,感谢《飞琴传》剧组对我的成全,我会带着大家的信赖和鼓励继续努力,争取下一次站上台时更有底气,谢谢。”
他是被掌声簇拥下去的,镜头还在他身上,所有人都笑着看他,而他只感受到一个人的目光,那就是谢桥。他坐在《飞琴传》总导演旁边,往左望去穿过四个后脑勺,就能看到。
他觉得如果时间停下,他能看到天荒地老。但仅仅听了一首歌后,陈勉就猫着腰进来,把他带走了。
出了大厅他还在发梦,对陈勉说:“嘿嘿,我得奖了,你看。”
“哥,你清醒点,赶紧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为什么?对了,谢桥呢?”他四处张望。
“还说呢!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他是‘瓶妹’了!”
这名字梁梦洲有段时间没听说了,乍听到还挺新鲜,都到地下车库了,又往回跑说:“那我就更要回去找他了,难不成让他自己面对粉丝?”
“哥你冷静点,你现在跑回去是想出柜吗?!”
梁梦洲右手捏着奖杯,左手戴着戒指,同时举起来,跃跃欲试:“我真有点想。”
陈勉都快跪下了,突然从电梯里跑出来一个人,一股甜香摔先钻出来,谢桥亮着眉眼说:“开我的车走。”
梁梦洲心跳得要蹦出来,扑到他身上:“走!”
两个人一黑一白,像两尾灵动的鱼,带着一身漂亮妆容,手握奖杯,朝前跑去……突然梁梦洲抓住他的手,看到了那枚山形戒指,于是抬头,迎着风轻点了他的脸颊。
恍惚间,谢桥好像说了什么,梁梦洲没听清,又贴近他,可谢桥却只是笑,梁梦洲起初疑惑,也开始笑,他忽然觉得他已经知道了世间所有问题的答案……就在他眼前,在他心里,灿烂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