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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身后隐隐传来脚步声,父亲与人谈话的声音愈渐清晰,云妩进退两难,她四处环望,脚步声已经接近转角,她望向身后的门,用力一推破开一条缝,便着急忙慌地撞了进去。

      这间房是放杂物的,她强行推开的是后门,进来时,因为缝隙太小,她左侧撞到门上,挂得耳朵生疼。她顾不上疼痛,急忙抚平呼吸,背对着门。

      凌乱的脚步从门前经过,惨白的日光映着门上糊着的白纸投射下来,她看着堆满杂物的地面,几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而过,其中最高那个,却忽然停了下来。

      她忍不住呼吸一滞,心中紧张起来。

      然而那个身影只是停顿了下,忽然在原地消失,不过片刻又缓缓腾起。

      ——他方才应当是蹲下去了。

      “贤婿,可有事?”

      往前,云父回过头看向他,他侧眼扫过那扇紧闭的门,有光在上面勾勒出一道曼妙的曲线,他喉结滑动,轻薄的绸面帕子包裹着颗圆润的珠子,他指尖隔着布料,轻轻摩挲着,平静道:“无事。”

      他纂紧手中的东西,缓步离开。

      云妩松了口气,悄悄从前门离开,从另一头绕到了院中。

      “时候不早了,叫人备膳吧。”

      “是。”

      姚氏不知何时已经将箱子都悉数盖好,仿佛从未打开过,她招呼来侍婢,吩咐道:“叫人准备午膳。”

      云妩不动声色地绕到后方去,她小心抬眼,众人都在忙着叙话,她松了口气,径直扫过——忽然一抹深沉的目光,如鹰隼般直勾勾盯着她,然而不过一瞬,那双眼在即将与她眼神碰撞的时刻,倏尔别了过去,只剩她睁着一双大眼茫然无措地看着他平静而毫无波澜的侧脸。

      这个小叔子,实在是有些奇怪。

      云父招呼众人进了正厅,宴席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姚氏招呼众人坐下,云妩紧挨着假夫君左侧坐着,忽而她左侧袭来一阵风,青年敛着袖袍,跻身挨着她坐下。

      心中本就有些异想,这样忽如其来的肢体接触让她身体紧绷,不由自主地将凳子往右边挪了挪,紧紧挨着那位假夫君,至少这样能让她心安一些。

      然而那位小叔子却忽然别过脸来,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明亮黝黑的瞳仁好似一汪池水,澄明的眼珠向下转动下,而后一眨不眨盯着她的脸。

      “怎……怎么了?”

      云妩笑得很难看,她扯着唇问道。

      “嫂嫂似乎,压着某的衣角了。”

      她这才顺着他的目光向下看——果然,方才挪凳子的时候没有注意,连带着他天青色衣角一起挪走了。

      “抱歉……”

      她急忙起身,将凳子往后踢,俯下身去将那些与她衣裙混在一起的天青色衣摆尽数分开,待她起身时,那凳子却又已摆好,谢章徊向她致谢的同时,不忘补上一句:“嫂嫂辛苦,请坐。”

      她看着依旧偏于左侧的凳子,终于还是坐了下去。

      这与她先前没有挪过时有何区别。

      姚氏母女将二人的动作尽收眼底,但碍于谢章徊的身份,不敢发作。

      菜已经上齐,云家夫妇二人招呼着大家吃菜,姚氏静观其色,替谢章徊盛了勺汤,终于试探性开口问道:“娆儿嫁过去没给贤婿添麻烦吧?这孩子自小娇贵,受不得委屈也……”

      “没有。”

      青年眼皮抬都没抬,矜贵地端起汤碗,细细喝汤,口中咬出简短的两个字,打断了她冗长的废话。

      忽然被打断,姚氏颇有些尴尬,脸上也挂不住,勉强着皮笑肉不笑引开话题,道:“松哥儿呢?”

      堂下来了个婢子,结结巴巴道:“松哥儿……松哥儿他……”

      立马察觉到不对劲,姚氏从凳子上腾起,厉声叱问:“松哥儿怎么了!”

      “半个时辰前,松哥儿浑身发热,额头起了好些红疹子。”

      “废物!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来禀告我?出了问题你担当得起么?”

      姚氏也顾不上礼节,她动了怒,起身狠狠踹了婢子一脚。

      那婢子急忙爬起来,哭哭啼啼回答道:“早先发现后便说与家主,家主说今日有贵客,不能打扰,便请了郎中看过,叫小郎君睡下了。”

      云父拽了拽她的衣袖,示意她此间还有贵客,她随即反应过来,强压住怒气,问道:“好好的怎会起红疹?”

      “奴婢不知,奴婢只听说,一个时辰前有家丁瞧见大姑娘用帕子捂住了松哥儿的口鼻,松哥儿不敌,挣扎开后跑向了后花园,而后便晕倒了……”

      她几时用帕子捂住松哥儿的口鼻?!

      云妩心里一惊,直觉是栽赃陷害,她转过头去,正欲理论一番,岂料巴掌却先下来了,她左右躲不开,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然而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袭来,那只手悬在她头上,在她眼帘投下一片黑影,她试探性睁开眼睛,青年有力的一只手钳住那巴掌,将人狠狠推了出去。

      “母亲!”

      云娆急忙起身扶起姚氏,眼中含泪,气愤不已:“你凭什么推我母亲?!”

      姚氏扶着她的胳膊,将人往身后带,理了理衣袖,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丞相大人,老妇丑话说在前头,此是我云家家事,你无权插手,况且娆儿是你的正妻,你却如此袒护你的长嫂,眼中可还有伦理纲常,可还有娆儿这个正妻?!”

      谢章徊提起膝上的衣摆,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开口道:“某素来与兄长感情甚好,大姑娘是兄长的正妻,你今日打了她,便是在打兄长的脸,我维护兄长颜面,何错之有?”

      “此女今日丢尽我云家的脸,不知从何处寻来的假夫君,大人竟也好意思提?”

      朝中谢章徊与肃王分庭抗礼,姚氏仗着自己有靠山,如今也不做表面功夫,公然与他叫嚣。

      此话一出,谢章徊冷冽的目光倏尔刺向云娆,眼神好似将她生吞活剥了去,她冷不丁打了个寒噤,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兄长双腿有疾,行动不便,此人是我替长嫂寻来,难不成,老夫人还要追究我的错?”

      云父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两边都得罪不起。他只好先过来拉住姚氏,向谢章徊赔礼道歉:

      “贤婿莫要生气,夫人她只是忧心幼子,一时乱了分寸,还望您莫要放在心上。”

      姚氏很是不满,可此刻到底也恢复了些理智,她将矛头指向云妩,指着她的鼻子气势汹汹质问:

      “你为何要害松哥儿?”

      云妩简直无处喊冤,她不过就是帮人擦了个汗,怎么到头来好心做坏事了?

      “我没有害松哥儿,在长廊上我确实撞见他,可我只是用帕子帮他擦了汗。”

      “必然是你那帕子上有毒,拿出来!”

      拿便拿,她也常用这帕子擦脸,怎得她就没事。

      云妩手伸进怀中摸索,然而那帕子却不翼而飞,左右不见踪迹。怎么回事,她明明记得就在怀里揣着。

      眼看她神色慌忙的样子,姚氏攥住她纤细的手腕,凶神恶煞道:“你莫不是怕事情败露,提前销毁了帕子?”

      “不……我没有。”

      她真的有些着了急,虽说这件事确实不是她做的,可若是姚氏故意陷害,趁她不备偷走了帕子,那主动权便全然掌握在他人手里,她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正当一切都无法可解的时候,有个小婢女从后院急急忙忙跑过来,手里捏着条浅月色的帕子。云妩一眼便认出那是自己的帕子,可是如今这东西竟然真的落在姚氏手上。

      “大人,奴婢在后院中拾了条帕子。”

      “呈上来。”

      此话一出,云妩总算松了口气,这婢子是谢章徊的人。

      转眼,属于她的贴身物件辗转到一双冷白的大手之中,被左右翻看,一览无余。

      “小郎君是什么病症?”

      “回大人,郎中说是中了落回毒。”

      落回毒无色,有轻微的刺鼻气味,只要一闻,便知有没有。

      青年冷白的手指.交错在近乎透明的月白色香纱之间,绕出指骨模样,修长的指尖微卷,右手拂着袖袍,将帕子凑向鼻尖——

      云娆的目光紧紧跟随,在看到他这一举动后,脑子嗡的一声轰然炸开,呼之欲出的绯红爬上面颊耳廓,连带着身体也灼热起来,好似有一把火在不停烧灼着。

      她的小叔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嗅她的帕子。

      “谢章徊你干什么?!”

      这样刺眼的一幕显然惹怒了云娆,她不管不顾地嘶声喊叫,谢章徊却收好帕子,好整以暇。他端坐在桌前,姿态端正,如珪如璋。举手投足之间只有清冷的,毫不带一丝情感的疏离淡然。

      “这是证物,某自然要检查。”

      他起身,将帕子递到云父面前,声音清冽平静:“云大人应知,查案时不论何物都要一视同仁,哪怕是女子贴身的小衣也要一一查看。”

      云父看着眼前递来的帕子,有些举手无措,他做父亲的,总不能……于是,他连连摆手推诿道:“确实如此……我相信贤婿的决断。”

      “此证物上没有落回毒的味道。”

      他转过身,向众人公布最终结果,而后,将帕子递给小婢女,让其交还云妩。

      香纱又回到她手中,上面还留有那人指尖的余温,揣入怀中时,甘松香隐约沁入鼻腔。

      一股莫名的羞郝爬上心头。

      “既不是落回毒,想必是庸医误诊,今日凑巧,某带着府中医官,便给小郎君看看吧。”

      谢章徊抿了口热茶,吩咐那名小婢子,岂料姚氏一口回绝:“不用了!”

      察觉到自己有些过分紧张,她又急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不用麻烦贤婿了,府里自会请好郎中来看。”

      “岳母的意思是,某的府医医术不精?”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姚氏连连摆手,怎么说都不是。她急得火上眉梢,云父却跟她唱反调:“既然如此,那便多谢贤婿,这边请。”

      他不仅回绝了话,还走在最前方带了路,彻底让她补救不回来。姚氏叹了口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榻上,云松两眼紧闭,小脸通红,额头和脖子上起了许多红疹。

      医官坐下替他把脉,最终回道:

      “大人,小郎君并未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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