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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七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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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下半学期,一个春天,世界上的一切都生意盎然。
许家强很久违的来到这个许妈妈和许何为租住的地方,目的十分简单,和许妈妈商量离婚。
许何为并不知道他的目的,一开始还是有些开心,为数不多的与其他家庭一样的团圆,距离上次见到爸爸还是春节。
饭桌上,许何为的父母开始谈起了话,用“那件事”代替离婚,并不认为许何为能听懂。
许家强说:“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这是他这次来的目的。
许妈妈的语气夹枪带棒:“你很着急吗?家里有人在催你吗?”
“这样拖下去有什么意思?”
许妈妈态度敷衍:“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反正我不急。”
又说了很多,许何为并没有仔细听。
也不知道哪个话由不对,两人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转而变成争吵,许家强首先筷子一砸。许妈妈也不甘示弱,同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许何为坐在一旁,不知所措,耳中嗡鸣。
他们争吵得越来越激烈,将许何为赶进房间,但他只是在一旁动也不敢动。
许妈妈吼道:“我的青春都被你浪费了,现在你说离婚就离婚?你想得美。”
许家强说:“离婚对我们都好,这段婚姻从来就没有好过,难道你觉得幸福吗?还有什么坚持下去的必要。”
“离了婚你是可以再找,谁还会要我这个老女人?我会轻易放过你吗?我过不好,你也别想有好日子。”
许家强也嘶吼起来:“你就是个疯子。”
他们经常这样吵,许何为明明早已习惯,这一次他以为也像从前一样。只是没想到不久之后,他真的发现了家里放证件的抽屉里多了一张离婚证。
许何为也想制止两人,出门阻止:“你们别吵了。”
许家强说:“没你的事儿,你别管。”
“在孩子面前我不想跟你吵。”许家强留下这么一句话,摔门而出。
许妈妈还想追出去,许何为并不想两人闹到大街上去,挡住了许妈妈的去路。
许妈妈愤怒:“怎么,你们要联合起来对付是吗,我真是白养你了。”
“养你还不如养条狗,养条狗它还会朝我摇尾巴,你呢,整天一副死样子,跟你爸一样,你怎么不去死,就是你们,没有你们我不知道要过得多舒服。”
许何为当了真,不管那是不是气话。去死,已经不是许妈妈第一次的要求了。
或许他死了,他们的生活真的就能好一些。
人在冷静状态下,说的话都会下意识考虑到当时环境和对象,经过大脑修饰加工,以最合适的方式说出来。
而气话,往往带了许多真情实感。之后说的“都是气话,别放心上”,更像是冷静下来斟酌之后的弥补。
所以即使许何为听出来那是气话,也知道其中掺着许妈妈内心的愿望。
从前,像“你是我生的,我要你怎样你就得怎样”这样的话,他也没少听。次数多了,听从的时候也有几次。
凌晨,许何为离开自己的房间,走在马路上。
路上偶尔有车经过,卷得周围空气发出哮鸣,带起的风从他的身上穿过,又翻滚到别处。
刚刚回暖的天气,在夜里还是寒冷。
只是这么一下,他的身上便爬满了鸡皮疙瘩。
“嘶”,许何为吸了一口气,也是凉的。他不禁抱起了胳膊,却没有停下,看似漫无目的地走着。
终于走到跨江大桥上,冷风更加凛冽,许何为在一个地方吹了很久,身体微微发烫。
他靠着栏杆,不知道在望着远处的什么出了神。
等他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心想这个地方还不错。
想要爬过栏杆的时候,栏杆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幽灵般的声音。
“你在干嘛?”
这个声音离的很近,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许何为惊得全身一紧,几乎要将他从爬到一般的栏杆上吓得直接摔倒在地。
许何为摇头寻找,最后看见栏杆外面竟坐着一个穿着黑色帽衫黑色卫裤的男子。
这个人带着帽子,许何为看不清此人的相貌,但听声音年纪不大,应该跟他差不多。
一身黑色正好与这无尽的夜融为一体,许何为完全没有发现,也没心情去发现这里还有一个人,何况是栏杆外的人。
“你在那里干什么?”许何为被吓得不轻,几乎就要破口大骂。
对面飘来轻飘飘几个字:“欣赏风景。”
“有病。”许何为这下是真的确定这人有病。
许何为说完就要离开,可那人的声音又响起了:“你不是也一样吗?”
许何为否认:“我可没有。”
“我说欣赏风景。”
“有什么好欣赏的。”
说着那人利索的翻过栏杆,重新返回安全地带。
许何为看着他轻巧的动作,觉得他对栏杆内外的危险毫不在意。
那人站定,身材高挑,许何为平视只能看到那人的嘴巴。
这人帽子压得很低,光线只能打到他的下半张脸,在阴影交错下,许何为能感觉到他是一个容貌上佳的男生,黑暗没有掩盖他高挺的鼻梁,下颌清晰有致。
“是吗,看你刚才还想越过栏杆欣赏景色呢。”那人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许何为却不能从这个笑容感受到一丝愉悦。
很明显对方知道他要干什么,他也猜测对方和他是一样的想法。
许何为语塞,他的原因不可能对一个陌生人直接说出口,且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
倒是心中的无力感经过刚刚的惊吓轻了一些,现在更多的是狼狈。
身上单薄的衣服根本抵不住寒冷,他的身体有些微微发抖。他不想跟这个陌生人多说,转头想往回走。
“这里太冷了,以后别来了。”那人在后面喊。
许何为没有回头,只招了招手,说:“你也是。”
*
七年后,某间酒吧。
两个西装笔挺的青年男人在把酒言欢,看着应该是附近写字楼里下班过来消遣的。
“你这么多年就没有谈过一段恋爱吗?”说话的人谈笑风生。
另一人回应:“没有。”
“不理解你为什么不开始一段感情,明明向你表示好感的人也不少吧,就没有一个你看得上眼的?”
“有吗,没有吧?”说着他举起手中酒杯和旁边的人碰了一下杯,接着一饮而尽。
“不是有很多吗?比如......”那人正要掰手指计算起来。
他迅速咽下那一口就急切打断:“不用说,你那些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儿,我都懒得听。”
其实他多少也看得出来谁谁谁对他有好感。
这些年他早已学的八面玲珑,对于谁对他有好感这种事,他反应并不慢,只是故意敬而远之、装傻充愣,不主动拒绝,保持着表面的和谐,等待对方渐渐失去兴趣。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自己配不上别人的喜欢,也不懂怎么喜欢他人,反正在感受到对方好感的时候,他首先的反应总是逃避、疏离。
而且他有一个计划,这个计划不允许他和谁产生情感纠葛。
与其最后不欢而散,还不如根本就没有开始,他告诉自己。
何况他根本没有那种感觉。
那种感觉是什么感觉?那种感觉他曾经有过,却终究还是失去了,他的脑子里想起了过去的一个人。
比较起来,总是没有人能代替不了他的位置,对他来说,那就不重要。
那人笑得更加灿烂,继续打趣道:“对你表白的人也有吧,我都见过好几个,都被你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之后不了了之。”
他斜眼而视,叹息:“你怎么一天到晚净关注这些?有这时间,努力搞好业绩。”
那人摆手,道:“上班那么累,当然要用八卦来缓解。”
“你是哪个街道没事干的大爷?”
“那你到底为什么不处对象,别跟我说要搞事业。”
他将这一事实说的毫无波澜:“可能我喜欢男的。”就像在说这杯酒味道一般。
“啊?”
“啊,是什么意思?”
“想不到,看不出来,出乎意料。不过咱新时代青年这点接受能力还是有的,放心,不歧视你。”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晃了晃酒杯:“你八卦的心是否得到了满足?”
那人显然想继续,道:“你还是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谈恋爱,就算你喜欢男的,也没见你谈男的。”
“也没男的找我啊,有我立马答应。”他开始胡言乱语了。
那人也看出来对方在口不择言:“不是,是你喜欢男的,还是你喜欢的人是男的?”
“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你喜欢男的就是你不喜欢女的。你喜欢的人是男的就是你喜欢的人刚好是同性而已。你没听过一句话吗?世界上只有一种喜欢,叫心之所向。”
“什么玩意儿喜欢喜欢的人,叽里咕噜的,净胡扯。没有什么刚好,就是喜欢男的,喜欢就是喜欢,什么心之所向,像是精神喜欢,□□迫不得已似的,又没人强迫。”
那人下了结论:“听你这话,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他竟不知那人是从哪句话得出的结论:“没有,喜欢一个人太累了,那种感觉,我不喜欢。”
那人又燃起了兴致:“听起来,像是有故事,展开讲讲。”
他却不让那人称心如意:“你想得美,非要逼我回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吗?不想说。”
“真没劲。话说回来,你真的要回家乡发展吗?这才刚完成一个大单,这边的领导很认可你的能力,很快就要升职加薪。”
“再说吧,先回家看看,很多年没回去了。”他眼神望向别处,又像在看更远的地方。
“好吧,但你也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留下。”
“我会的。”
他想回家乡发展,只是一个借口。他已经完成了当年的目标,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回家是真的,原本也没这个打算,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理由,想法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并且生根发芽,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做的时候。
他知道这样下去,他一定还是会回去,不如早些做下这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