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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有一个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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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独生子吗?”
“不是的。”
“我有一个哥哥,他叫柯尔。”
“他是个素人。”但也是个作家。
“他对我很好,我爸妈也很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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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没有哥的房间,他住在书房里。
虽然大部分时候,他会跑来和我一起睡。
因为书房的床太小了,要是家里来了留宿的客人,他就得把房间让给客人。
有时候我们也会吵架,不管吵得多凶,不超过一天,哥就会主动来找我和好。
他要面子,所以总是趁我躲在被子里哭到睡着的时候,偷偷进来我的房间。
他不会吵醒我,只会在床头静静地看着我。
他总是在我睡醒的时候就离开,要面子的他不想被我知道他来过,也总是拉不下脸说出要跟我和好。
但这些事情,我是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我看到了床头边上的棉花娃娃,一个是浅棕色头发的,一个是红色头发的。
这代表了我们两个。
浅棕色头发的是我哥,红发是我。
但代表了我哥的棕色头发的玩偶名字却叫“乐乐”,这是我的名字。
红色头发的娃娃代表着我,名字却叫做“尔尔”。
我喜欢“乐乐”这个名字,不是因为我的名字就叫柯乐,而是因为念起来顺口。
而“尔尔”太拗口了,舌头总是会打结。
尔尔是我的玩偶,乐乐是哥的。
我们每次吵架或者冷战,哥都会把他手上的那只棕发玩偶放到我的床头,和我的尔尔放在一起。
我起床的时候就会看见,我就明白了这是哥的求和信号。
但有时候我还没消气呢,我会把哥的乐乐扔到地上,或者砸到门上。
哥他总会看到的。
他会默默地捡起来,然后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重新和我的尔尔摆在一起。
要是还没有消气的话,我会扔多几遍。
我静静地看着哥做完这一系列动作,让哥以为我消气了,原谅他了。
但是等他摆好两只玩偶,我又会把哥的那一只扔出去,扔得更远。
我能看出来哥也不高兴。
他大部分时间都会沉沉地看着我。
我以为他要打我,但他从来没打过我。
只会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个捡玩偶的动作。
等到哥累得出汗了,我才会停下。
其实我早就消气了,只是想看总是冷静自持的哥会不会生气,或者露出别的情绪而已。
因为哥生气的时候,都不会大声说话,总是默默地生闷气。
留我一个人在那里大吼大叫。
让我觉得自己在演独角戏。
我就像一个小丑。一个恶劣的小丑。
但哥他也不只是会这一个求和的手段。
我有时候会做噩梦,特别是在我和哥吵完架的时候,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这样的我经常会做噩梦。
我被吓醒的时候,看见黑暗中站在我床边的哥哥,就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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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发现哥会偷偷来我房间,是十几岁的时候。
那时我们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情而吵架。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出在我身上,但是我不想承认我的错。
哥说我错了,但是我就是不想承认。
哥他说爸妈把我宠坏了,我很生气。
明明哥哥是最没有资格这么说的人。
我和哥哥打了一架,但实际上只是我单方面的揍他而已。
哥他不还手,他不会打我。
但是他总是用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功夫反过来压制我。
没错,他没有打过我。
只是把我的双手捆住,或者用擒拿术将我按在门上。
有时候我挣扎得狠了,六亲不认地发起疯来,他就会将我的胳膊卸掉,然后按在地上。
那一次我的耳钉在打架的时候,被我自己不小心扯掉了。
但我打蒙了,硬要说是他干的。
我骂他是不是想杀了我。
我现在承认我那时候是昏了头了,才会说出这种话。
那时候的他骑在我的身上,一遍一遍地问我,我刚才说的那句话敢不敢再重复一次。
但我的手臂很痛,我以为我的手就这么断了,再也接不回来了。
于是我哭得很惨,边哭边骂。
只是真正骂出来的话都被我自己的哭声吞咽了进去。
我知道自己打不过就哭的样子很丢人,很窝囊,但是我控制不住。
最后我也不知道我说了什么,反正就迷迷糊糊地晕了过去。
最后我也不知道哥是怎么瞒过爸妈的,爸妈至今为止都不知道我胳膊被亲哥卸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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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被噩梦惊醒,想要睡却再也睡不着。
手臂已经接了回来,但是还在隐隐作痛。
我不由得冒冷汗,不得不说,我亲哥偶尔露出来的一手都不简单,能把我吓死。
我活动活动了手臂,却不小心碰到了床边的什么东西。
我吓了一跳,还以为见鬼了。
那个黑影和周围格格不入,但是又有一部分融进了阴影中。
那个黑影动了动,抓住了我的手臂。
白天手臂被掰下来的画面顿时涌上心头,我弹了起来,但很快又被这个黑影按了回去。
凑近了,才觉得这个黑影身上的气味很熟悉。
是我家常用的沐浴露的味道。
“哥?”
“是我。”
哥哥的声音很平静,他将我重新塞回被子里面,帮我掖好被角。
然后坐在我的床边,轻轻按|摩着我的胳膊。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轻易地原谅他。
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耳朵还流血了,结果他却跟个没事人一样,还好意思来找我。
但是我哥的按|摩手法实在是太舒服了。
算了,我还是原谅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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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时候开始,我每次在吵完架后睡觉,半夜被噩梦惊醒的时候,总是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我哥在床边,我没有出声,又很快地闭上眼。
虽然我的心跳得很快,一直在耳边打鼓,但是幸好我哥听不见。
我会假装没有醒,假装我不知道我哥在床边,假装不知道我哥找我求和。
仿佛这样,就能让我哥的愧疚再深一点,再久一点。
我哥处处都比我优秀,好像只要他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所以总要有一点是他无法轻易得到的吧,比如我的原谅。
只有这样,在我和我哥的博弈中,我输得不算那么难看。
我喜欢看到我哥“事与愿违”的样子,这样我就能宽慰我自己,我赢了。
惊醒又装睡的过程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一直到我习惯了这样的方式,习惯了自己在不安的月夜中入睡,习惯了床边总有一个人在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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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课在家待着的时候,哥会在书房里写故事。
他有很多手稿,但是他不给我看。
他觉得他不把我当弟弟。
虽然我心里不是这么认为的,但我老是对他这么说。
他每次听到我说这句话,都会很无奈地笑笑,然后说“我怎么不把你当弟弟了”。
这时候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会扯东扯西地敷衍过去,然后转身就走,或者就待在书房里外放声音打游戏。
我只是表面看着对他的作品一点也不在意,但是我还是十分在意的。
哥的故事里会不会有我的名字。
如果他写的是以别人为主角的小说,那小说的主角是谁,会不会也有一个哥哥或者弟弟。
我希望他的故事里的主角是他自己,这样我就能多了解他一点了。
前提是,以他自己为原型的主角也必须要有一个弟弟。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无论故事里的弟弟是好是坏,我都能接受。
我更想知道我哥眼里的我是什么样的。
我只在意我哥眼里的我,我不在意别人是怎么看我的。
因为我只有在我哥面前才有坏脾气,在那些朋友或老师同学面前,我总是友好善良、开朗乐观。
那都是我装的。
我哥面前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所以我哥不能讨厌我,他应该感到荣幸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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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趁他不在家的时候,会偷偷遛进书房。
但是哥哥太狡猾了,他把他写的故事藏了起来。
我问他的时候,他说他写的是剧本,不在家里是因为卖出去了。
他喜欢写剧本,所以我学了表演。
我把我要走艺考这条路告诉我爸妈的时候,他们没有反对我,反而很支持。
我知道他们很溺爱我,所以我只是在通知他们,不是在和他们商量。
我爸妈管我这样的性格叫独立,有自己的想法。
但是我的班主任却说我太任性,不懂事。
我在办公室里跟班主任提交转班资料的时候,班主任说我“想一出是一出”“准备不够充分”“零基础”“时间来不及”“成绩这么好去艺考,万一艺考分数不过线,只有文化分过了也上不了艺术大学”。
最后在我爸妈的出面下,班主任总算给我办好手续了。
虽然我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班主任说我的那些话,甚至在离开原来的班级的时候,还能和老师同学笑着说再见。
但是我的内心是脆弱的。
这是我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我会在没人的时候躲在厕所里偷偷哭,也会在回家的时候对着我哥撒气。
班主任说得没错,我的确是任性的。
所以我在转班的第一天,就拉着我哥陪我一起去染了头发。
染发这个念头不是一直有的,是因为在我回家对我哥撒完气之后,看到我家晾在阳台上的拖把头,那很像一头灰色的脏辫。
这个想法很莫名其妙。
我跟我哥说了之后,他也是一样的评价。
他还因此被逗笑了。
我哥笑起来挺好看的,说实话。
当然了,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我,笑起来也是帅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