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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烂粥与稀饭》-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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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风和夏商周多年后重逢的日子,简直能用一片混乱与沉默压抑来形容。
夏商周变得比许风想得还要更多,他的病情比以前更加可怕,许风倾尽全力小心翼翼,偶尔还是会得到夏商周沉默的冷眼。
是的,在失去语言的表达后,夏商周似乎无师自通般学会了冷眼,学会了面对分歧得不到解决后一言不发,伫立片刻转身走人。这个行为换到外界通常有一个非常响亮的名字,人人皆知,俗称,冷暴力。
但夏商周身上也并非没有好的改变。
他看似对待许风的态度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实际上却比从前耐心得多,包容得多,宽容得多。他不会再和许风激烈地争吵,因为他失去了吵架的能力,他会用更迂回也婉转的方式同许风表达,在看似冷暴力的背后,他会先一个人独处平复心绪,过上一段时间后,再会试图用他的方式笨拙地想要与许风“和好”。
他似乎比多年前更理智,更冷静,更坚强。
许风却更希望他身上没有发生这些变化,更希望夏商周能用他熟悉的方式抵作办法。
世人总把因伤而改的冷漠偷换概念为成熟,男人反其而道行之。他不认为夏商周的变化是一种成熟,反而认为这是一种倒退,一种有关于人性的倒退,在正确与错误间走岔了路口。
如果夏商周的成熟就是这样的话,那他情愿一辈子面对他的“不成熟”。他甘愿为之收拾因他的“不成熟”闹出的烂摊子,一辈子。
阔别多年,许风仍然爱最初那个推他入爱河中吃尽苦头的夏商周。即便那是让许风阵痛多年仍心有血淋漓而不悔的源头。
“小心。”餐具端上桌,眼见与往昔相比变得分外沉默寡言的爱人即将无意间失手错碰滚烫的盘沿,许风眼疾手快,握住他的手以抵挡他的手指触碰,男人低声向另一个男人重复:“小心,烫。会很疼。”
夏商周的一切他都很清楚,他清楚身旁的人怕疼、怕烫,对此畏惧的心态超乎常理,格外敏感。
最初许风和他在一起时,经历过一次类似的事,那是许风记忆里不可磨灭的画面,记忆犹新到连当时的情景细分至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帧,方方面面勾勒满了什么叫做究竟什么是构成夏商周这个人的成分之一,从此相关痛感成为许风在这个问题上最心有余悸的心痛与教训。
有一次,因此pdst发作的夏商周甚至差点闹掉了许风整整半条命,让一个本就身材管理极为出色的顶级模特活脱脱瘦了十几斤。在短短一个月内。
想一想,这种事情在许风身上突然而至,那会是一种多么令人觉得恐怖的即视。
阿德鲁纳见了许风都被吓了一跳,反复激动、无比质疑地质问许风是否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只有许玉,在接到相识人电话时冷冰冰地留下几个字:放心,他只会为爱情而死。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徒留询问者想清楚后为许风这痴情种瞠目结舌。
据小道消息传言,某不知名人士曾就此事给出了一个极高的评价:这种深情人士在时尚圈都快死绝了吧?这人真的是我们圈里人吗?
这头许风还在以旧习惯对待夏商周,那头男人竟颇有几分士别三日非复吴下阿蒙的淡然,安静地抽回手,执筷夹菜。
短暂的凝滞后,许风内心突然诞生出极大的惶惶与恐惧,他不因男人与过往记忆之中判若两人的表现而欣慰、欣喜,反而因他这诡异的迥异而生出巨大的割裂、伤痛。
“周周,你……”他想说,你不要那么安静;他想问,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化这么大。许风闭了闭眼,他薄唇轻轻动了一点小小弧度,只一个喘息的时间,许风还是将想开口的内容咽了回去。
那些无穷尽的担心,通通都化为春风和细雨,沐浴他人在眼神里。
唯有看不懂的人,才会相信它迟早有一天,会轻易消失不见。
夏商周置若罔闻,他垂着眸动作利落地吃饭,也缓慢也快,浑然不顾坐在对面的恋人的状态。许风已经失去了胃口,他本做了一桌好菜,意欲与心上人好好地共度晚餐,未料没吃饭前新发现的细节令他再度体会到两个月前,旧情人再重逢时心下的怆然。
他真的,真的真的……许风垂首,无声搅拌着面前清澈见底的稀水,抿过一口,心不在焉,食不知味,手微微发抖。
夏商周进餐速度很快,没过一会儿他便放下碗筷抬起头来,表情淡淡。
“吃完了?”许风勉强笑笑,不想让他看出什么不对来。他的演技,一向只在他面前展现:“吃完我们走走好不好?”
夏商周摇头。
这是理所当然的拒绝。
许风当然明白,夏商周从不是一个向外型的探寻人格,他一直是一个孤独的幻影,一艘独行的小船,一颗独坠的星星。
哦当然,他还一直是一个永恒燃烧自我的回避型沸水,注定被销毁在攀登的路上,包括灵魂。
夏商周会爱吗,他爱自己吗?
许风很少会问这样的疑问。
因为他知道答案。
一个充满了夏商周式不那么绝情,一旦想来又多少有点自取其辱的答案。
许风很乐观,或许也可以说,他很“随遇而安”。他不介意夏商周心中对他究竟是爱还是不爱,唯他在他身边、还愿意停留或回程就行了。至于那些是世间任何一种利用,趋利避害,百般对比下的最优解……他全都甘愿。
这就是许风的感情。
许风对于夏商周的感情。
是偏爱亦是荒诞。
三个小时后,一封早该发送、裹挟着警告气息的讯息漂洋过境,许风发出了短信。
[我要知道夏商周这些年身上发生的一切。]
[你该知道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