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青路无归途》再问刀人

7、第七章

　　我从未听过这名字。

　　“扶岐仙君可有听过？”

　　“并未。”

　　可仅仅知道名字并没有什么用。

　　半月过去，我们找到了魔族的巫女阿萝。

　　她是崔宇的爱人。

　　崔宇和阿萝三十年前到过一山洞，里面全是晶石。

　　山洞中央是一颗巨大的黑色晶石，阿萝叮嘱崔宇，这石头看起来就不太好，最好离远一点。

　　崔宇连连点头。两人便分头搜刮晶石。

　　只是不知为何。

　　崔宇回北域之后，逐渐变得不一样了。

　　他开始好战。

　　阿萝握紧拳头，下唇被牙齿要的泛白。

　　不经意间我看到她手臂上的数道疤痕，她瞧见后连忙将手臂遮住，随后说道：

　　“肯定是那个山洞有问题，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执意要好看的晶石，崔宇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劝他不要在继续下去了，他却……将我打伤。”

　　“可是明明，他看我……我感受的到……他还爱我。”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明明……说好过了……我……我的生辰，就要……娶我。”

　　阿萝泣不成声。

　　我不知说什么。

　　没有相同的经历，我虽然觉得她可怜，但也只是如此了。

　　但好歹有了线索。

　　阿萝带着我和宋扶岐去了那日的山洞。

　　那块诡异的黑色晶石还在山洞中央。

　　略微走近一些，我脸色微变。

　　与我们猜想的同也不同，确实与虚兽有关。

　　“这确实是虚兽的气息，只是略有不同。”

　　就在这时，一缕黑色细丝悄然朝着宋扶岐而去。

　　没做多想，我将宋扶岐拉至身后。

　　谁知那黑色细丝竟然像是有自己的意识。

　　见自己暴露了，迅速回到了黑色晶石中。

　　“果然是这东西。”

　　“还要劳烦扶岐仙君将这晶石收起来，带回仙界，请主尊定夺。”

　　宋扶岐示意自己知道了，刚要挥手，却被我的手桎梏。

　　糟糕。

　　我竟然还拉着他？

　　“你怎么不提醒我！”

　　宋扶岐看向我笑了笑。

　　“我以为望青喜欢。”

　　不等我回复，转过头挥手将黑色晶石收了起来。

　　我自己倒是脸上微热，索性也转过身去。

　　询问阿萝是否能带我们找到崔宇藏身的地方。

　　谁知这傻姑娘，竟然还想为崔宇遮掩。

　　“阿萝姑娘，有关虚兽，或许崔宇是被惑了心智，现在告诉我们或许还能救崔宇。不要等到事情无法挽回时才觉得后悔。”

　　阿萝退了退。

　　“你们能保证不伤他吗？”

　　“我们必须将他带回仙界，他所做的事情，最终将由主尊定夺。”

　　我实话实说。

　　屠戮种族，还与虚兽相关，并不是我和扶岐仙君能决定的事。

　　阿萝脸色煞白，她知道，如果告诉他们，崔宇的结局一定是死。

　　可是……

　　他还没娶她。

　　虽然他不知为何有时候会打她，可他也会道歉，甚至对她更好。

　　他们说好养一窝兔子，等蔷薇爬满院墙。

　　崔宇告诉她，等成亲后，他为她造一个小医馆，给她打下手。

　　种一颗槐树，等到槐花开，给她做槐花尝尝。

　　如果告诉他们，崔宇还能回来吗……

　　阿萝支支吾吾，不想告诉我们。

　　我那时觉得她可怜，没想到是一个糊涂人。

　　“阿萝，他带着手下屠戮了北域狼族，如果不是侥幸活下来一窝小崽，整个北域狼族从此就不复存在了。”

　　“事到如今，你还想着怎么为他遮掩。

　　“你可有想过那些枉死的狼族呢？”

　　阿萝腿一软坐在地上，掩面哭了起来。

　　“可是，可是我只想要崔宇回来……别人的死活与我何干，我只要崔宇。”

　　豆大的泪滴落在地上将灰尘击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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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竟不知怎么回。

　　宋扶岐站在我身边，面无表情的看着阿萝。

　　一时间山洞中只回荡着阿萝的哭声。

　　许久，哭声渐弱。

　　宋扶岐的声音如他的气质一般，好似珠落玉盘，只是他一贯冷清，说出的话也是。

　　“如果他真的爱你为什么还会打你，你觉得你费心遮掩的是你喜欢的崔宇吗？简直愚蠢。”

　　我认同他这话。

　　阿爹手下有一个将士，平时就爱喝个酒，酒后却是个爱打老婆的。

　　等阿爹知道这事，将士的夫人被打的只剩一口气吊着。

　　如果不是孩子找到阿爹的副手李权。

　　恐怕人死了都不知道。

　　那孩子说：“阿爹一喝醉酒就打阿娘，酒醒了就跪在阿娘身前扇自己耳光。说他再也没有下一次了，他真的爱阿娘。可是一喝酒，他还哪记得自己说的话。”

　　“阿娘带着我回娘家，却被阿爹三两句说的劝回了家，可是如今阿娘都快死了……呜……”

　　孩子才七岁，跪在地上求李权叔救救他娘。

　　可是那夫人也没熬住，还是死了。

　　阿爹将那将士除名，那将士竟然在他夫人墓前自尽。

　　只剩下个孩子，被李权叔收养。

　　我娘说：“打了还要说爱，把夫人打死，还要死在夫人墓前，真是脏了那夫人的轮回路。”

　　我深以为然。

　　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动了手的人就算悔过了，能有几分？

　　我本想，宋扶岐这话能唤醒阿萝。

　　却没想阿萝仍旧死不悔改。

　　“崔宇明明是爱我的，他打我的时候眼里明明都是悔意，他分明是爱我的啊——”

　　我没忍住笑了出来。

　　宋扶岐诧异的看向我。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我本来还觉得你能告诉我们这些，是个是非分明的。”

　　“既然如此，你俩最好绑死，别祸害别人。”

　　宋扶岐听见这话竟也是笑了笑。

　　再问阿萝也是无济于事，我干脆敲昏了阿萝。
　　“还请扶岐仙君用固魂术稳住她的魂魄。”

　　宋扶岐点头。

　　我在阿萝的记忆中得知，崔宇与他的手下在北域一处地下。

　　“还得扶岐仙君将晶石先行送回仙界，涵义叔不敌，崔宇实力难测。就算不是禁煞可也与他有关，扶岐仙君当请示主尊，能否请宣肆上神来一趟，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望青考虑周到。”

　　宋扶岐也没多言，当即便先行一步。

　　至于我，已传音给阿爹，李权叔带着人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

　　我们的目的不是正面与崔宇等抗争。

　　而是先监视，在不知道敌人实力时就贸然出手，只会增加伤亡。

　　战争是残忍的，灵云界的兵，绝不是贸然出手的莽夫。

　　多日观察之下我发现，崔宇似乎是用什么手段控制住魔族的大能。

　　而宋扶岐传来消息，上神宣肆确认，那黑色晶石中残存禁煞的气息，想来，当年修行至人形的虚兽主，给自己留了退路。

　　宋扶岐和一众仙兵以及上神宣肆两日后终于到达。

　　崔宇身上的，是禁煞的一缕神魂。

　　万年前，修成人形的禁煞在与龙川山大战之前，将自己的一缕神魂封印至北域，他并不觉得自己一定会输，只是没想到神帝龙川山到底是天地孕育，将他击败后竟然以自身为阵将所有的虚兽镇压在什么都没有的虚妄之地。

　　它能成为虚兽主本身就是靠吞噬高等级的虚兽。

　　没有虚兽，他的这缕神魂毫无用武之地。

　　只得沉睡。

　　万年过去，崔宇和阿萝竟然发现此地。

　　那崔宇邪念太大，才让禁煞的神魂占据了身体。

　　只是到底不是虚兽的身体，且仅仅只是一缕神魂。

　　只能靠那一点晦暗之气勉强控制魔族为他所用。

　　吞噬了不少的魔族他实力大增，只是没想到屠戮北域狼族时被涵义叔发现。

　　虽然实力大增，但对宣肆来说，远不及全盛时期的虚兽主禁煞。

　　或许对于灵云界和仙界的人来说很棘手，但作为存活了上万年的上神来说，并不难以对付。

　　一番激战之后，虚兽主禁煞的神魂被宣肆彻底绞杀。

　　被控制的魔族，一律带回仙界处理。

　　因为事先做好准备，战中受伤的并不多。

　　只是涵义叔……

　　我带不回去了。

　　禁煞死前挑衅，说要是再多吃几只麒麟，未必打不过宣肆。

　　我们这才知，他将那些高阶魔族和涵义叔吞食，补修为。

　　而涵义叔，只留下些破碎衣衫和碎掉的玉佩。

　　看着昔日总是逗我的涵义叔成了那点破碎衣衫，连完整的尸体都没有。

　　我喉间哽塞，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几欲放声大哭。

　　可是…

　　涵义叔还等着我带他回家。

　　他说今年要回来和我们一起过年。

　　他那般怕疼，身上的毛毛脏了一点都要去洗干净，总说作为麒麟怎么能沾上脏脏的东西呢。

　　小时候他总是让我骑在背上。

　　我在他背上不慎抓掉一点毛毛，他都呲牙咧嘴的说下次不带我了。

　　可他抱着狼崽子送进传送阵被魔藤刺穿时，连声音都没发出来。

　　被崔宇分食，他该多疼啊。

　　宋扶岐站在一旁不知怎么安慰。

　　几次试探下，将手放在我的头上，就像涵义叔一样，摸了摸。

　　“阿青，带他回家吧。”

　　那是宋扶岐第一次叫我阿青，至少他在那时那么让我想要依靠。

　　“宋狐狸，涵义叔没了……”

　　他怔了怔，抬手抚了抚我的眼尾。

　　他并没有告诉我不要难过，而是重复到：

　　“阿青，带他回家吧。”

　　可这是我需要的。

　　我真正难以面对的是那些“别难过”。

　　可那是我的亲人，如果连我们这些亲人都不再惦记他。

　　还能有谁呢？

　　整理好情绪，我带着涵义叔的遗物回了灵州。

　　日子过的极快，太阳从这边山头出来，从那边跌在云朵里。

　　我去了许多地方，见了人间烟火气，看了灵云界万千景。只是不管怎样，宋扶岐总是能找到我。

　　刚开始我不乐意同他一起。

　　可他事事以我为先。

　　在我面前，多了些小性子。

　　我在人间寻到一处桃林，每当果子成熟，我便去桃林深处住上几月。

　　宋扶岐知道后便要在我的桃源小筑里留宿。

　　我自是不许。

　　他生闷气，在桃源小筑旁边建了个桃源小小筑。

　　我直呼：“幼稚。”

　　“谁叫阿青不许我住在桃源小筑，那么多间房，我住一间会怎样。”

　　“宋狐狸！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那个冷清的扶岐仙君。”

　　宋扶岐才不管，拿着吃剩下的桃核一边砸我一边骂。

　　“谁叫我是宋狐狸呢，你说是吧，阿青。”

　　“臭狐狸，你别扔我头上啊。”

　　我在院子里开了一块小菜地，宋扶岐总是打着要帮我照顾菜园的幌子跑进我的院子里。

　　有时候我生气，他变出尾巴让我摸摸。

　　他的尾巴手感好极了，一摸到就爱不释手。

　　可他只让我摸几下，就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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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虽然总跟着我，可是不可否认，与他在一起时，我总是觉得开心。

　　绝对是因为宋扶岐这个狐狸长得太好看！

　　从桃源小筑回灵云界之后，宋扶岐不见了一段日子。

　　阿娘还在打趣，怎么不见我和宋扶岐出去。

　　直到仙界来人。

　　我见爹娘的路上，遇见不少灵族，都在说着恭喜。
　　可我不知喜从何来。

　　回了雅均园，我便看见了宋扶岐和他的爹娘。

　　以及脸色不太好的我爹和兴奋的我娘。

　　刚行完礼，阿爹就说：“劳烦扶岐仙君先带着青崽出去，我和你爹娘还有事情要相商。”

　　许久未见宋扶岐，没想到再见时，连他父母也见了。

　　“不知扶岐仙君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宋扶岐倒是不客气。

　　“阿青，怎的这般生疏。”

　　这人真是。

　　“宋狐狸，老实交代，你憋的什么坏水。”

　　宋扶岐今日顶顶好看。

　　白衣丝履，长身玉立。

　　目光清澈。

　　瀑布般的银发垂落腰间，仅用一根红色发带，束起些许发丝。

　　向来冷清的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意。

　　“阿青。”

　　他拿出那只雕刻着蝴蝶的青姜玉簪。

　　“我想以后为你簪发，你可愿意。”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阿青，我心悦你。”

　　是了，那时我说，戴簪这种亲密的事，我想未来的夫君做。

　　我有些慌乱，别过头道：“扶岐仙君作为迷倒万千仙子的仙君，怎么要娶我，好看的比比皆是，难不成扶岐仙君能被我迷到了？”

　　宋扶岐用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手，随后勾住。

　　“阿青，只消你一个眼神，我便招架不住，我心悦阿青。”

　　恍惚间像是有一道细微的电流从被拉着的手贯穿全身，最后停留在心脏。

　　我轻轻甩了下手，却被他紧紧攥着。

　　“哦。”

　　“只是哦吗？”

　　“知道了知道了”

　　我的耳朵烧的不像话。

　　宋狐狸肯定看到了，不然他怎会突然笑起来。

　　“知道了是同意的意思吗阿青。”

　　“是是是！”

　　他终于退下清冷的外衣，像个孩子一样，兴奋的将我举起转圈。

　　“快放我下来啊宋狐狸──我要晕了！！！”

　　他爹娘来是要定下婚约。

　　除了不太高兴的阿爹，和喜欢宋扶岐的仙子之外，这门婚事大家都很满意。

　　主尊甚至亲自为我们主婚。

　　成亲那日，千族同欢，万民共庆。

　　他许了我一场盛世婚姻。

　　那日，他穿着喜袍，成了我的夫君。

　　我想，我找到了同阿爹阿娘一般待我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