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复活但大家都在保我》予衍

97、彼此的秘密2

　　医师剪断了线，留下一个黢黑的线头，她把工具收回盒子里，两手扶住燕无的脑袋，在他头骨上按压，“哪里疼的话，告诉我。”

　　燕无皱眉，回答她，“你按的地方全都疼。”

　　“唔，那就行。”医师如此说道，“没事了，他脑袋没什么大问题，养两天就好了。”

　　“……”燕无无言，求助似的看了古古一眼。

　　古古朝他挤眉弄眼，想让他安心，在他耳旁悄声说：“放心，这家姐姐是专业的。”

　　医师给他抓了几副药，看在古古的面子上，没收钱。古古正好也没带几个令，于是乎，就这么领受了店家的好意。那店老板给开的全是些民间的偏方，燕无捧着那一兜子黑乎乎的药材，似乎欲言又止。古古赶紧把他推出去，一边谢谢店家的好意。

　　两人离开了医馆，街上忽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吹得尘埃四起，挂牌摇摇荡荡。

　　“哇，太冷了，我们得去找些衣服穿。”古古如此说道。

　　燕无往身后一掏，这动作非常流畅，像做过很多次一般，他仿佛是要从身后拽出来一顶斗篷，罩在他们身上。只不过，男人掏了空，他身后并没有披着那常年穿在身后的披风，在带着杜光欧去见燕雁之前，他把它脱了下来。

　　现如今，站在十字路口的他们，仿佛是哪里来的流浪汉，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薄布衣，像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贵族弃物。

　　风吹乱了古古的头发，发丝被吹进了嘴里，她把它们拽出来，艰难地朝燕无说道：“这里是风口，咱们别傻站在这里了！”

　　两人来到了一条侧街上，风小了一些，正巧，旁边就有一个卖衣服的店家，两人想也没想，就那么一头冲了进去。

　　店门一开一关，将外面的狂风抵挡在外。屋子里很暖和，墙壁旁有一个壁炉，里面正燃烧着橘黄色的火焰。

　　衣物就放在离壁炉稍远的一侧，店里唯一的人，是个坐在摇椅上的老妇人，她有着一头白发，腿脚似乎有些不方便，见到他们进来，没有起来迎接，只是依然坐在摇椅里，冲古古微笑。

　　古古和老妇人对上视线，突然，她有种熟悉的感觉，她见过这张脸，但是，她想不起来她叫什么了，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她。

　　老妇人说道：“你都长这么大了啊，小蛇。”

　　这个称呼一出来，古古瞬间觉得脑海里某处记忆被激活了，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随之而来的，是古早的回忆。

　　“林婆婆！”她喊出了这个称呼，几乎是下意识地。

　　“欸。”老妇人笑道，“你还记得我这个老婆子呢。”

　　渐渐地，幼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是她还未结识燕无之前的故事。

　　在她很小的时候，有记忆开始，她便在荣光街上生活了。那时候，她有很多邻居，有老人小孩，男人女人。而林婆婆就是那之中的一员。

　　进入王城后，曾经在荣光街上的经历都变得淡漠而久远，久而久之，她忘却了其中一部分，但是，当看到脑海里画面中的人时，她又能想起来。

　　曾经，林婆婆对生存在荣光街上的古古母女俩关照有加，那时她还没有现在这么老，头发没有如此花白，脸上没有这么多的皱纹，声音也不似现在这般嘶哑。

　　“我怎么会不记得……”古古怀念地说道，“那些年，多亏了您照顾，不然，我和我妈妈两人，不知道还要吃多少苦。”

　　“你们母女俩呀，看着就让人心疼。那时的人也是，听风就是雨，一点谣言，嚼碎了，像头老牛一样反复吞咽，直到把人淹在吐沫腥子里才罢休。我也是看不下去他们这么做，所以才帮了你们一把。幸好，小蛇你呀，已经走出了这条街，离开了那些伤害你们的人，甚至还骑在了那些得志小人的头上，实在叫人感到欣慰呀。”林婆婆如此说。

　　小蛇这个称呼，来源于一场诬陷。在她在甾染商街生活的某一年开始，这条街上，流传起来她是蛇妖之子的传闻。人们称呼古奈歌是蛇妖，说她暗地里会和蛇精说话，而她诞下的子嗣，也是和蛇妖□□而来的异类，所以，她才会生得那般矮小，明明母亲那般的高大。

　　不过，那些都是自欺欺人的谎言，人们习惯了对他人的诬陷，即便根基再怎么立不住脚，他们也会想方设法自圆其说。

　　谁都知道，蛇这种生物，早在大寒潮降临那年，它们便伴随着永夜的寒冬，消失在了这片大地上。那种纤长的生物已经变成了读本里的图画，或者神话里的传说，除此以外，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但是，这并不妨碍心怀恶意的人们，用这古老的物种，去污蔑一对无辜的母女。

　　那些年，她因此在这条街上吃了不少苦头，也得到了一个蛇女的称号。不过，她也经常自嘲地称呼自己为小蛇女，她的这份自强不息，让她没有在众人的议论当中变得孤僻，反而造就了她积极不屑的态度。林婆婆叫她蛇女，正是因为知道她不会因为想起过往的不幸而低落。现在，任何人提起蛇女的名号，都会在心底里的某处惧怕着她，她拥有了地位权势，已经不像曾经那样任人宰割了。

　　林婆婆问道：“不过小蛇，你怎么大驾光临我这小店了，这里位置这么偏远，你许多年没来过，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我太忙了，婆婆。”古古如此说道，“我之前想过回来看看大家，但是，一直没有时间。我总想着要正式地与你们想见，可我连自己的那点事都没有处理好，唯恐对你们有所不周，所以，从来都没来过。而且，现在不是从前了，我生怕我的到来会给这里的人添麻烦。”

　　“哟，现在可真是不一样啦。”林婆婆嬉笑起来，能看出，她年轻的时候是个古灵精怪的人，即便面容已经如此苍老，可是，她好像还缺乏一种只有老者才有的宽容和伟岸。不，她只是一个小婆婆，并不那么慈祥，她依然会埋怨，仍然对这世上的许多事情耿耿于怀。不过，她心地善良，这毋庸置疑，否则，古古见到了她，也不会有种见到了家人的感觉。林婆婆就像她一个年纪稍大的朋友，仅此而已。

　　古古把燕无迎过来，上下比量着他的身形，对林婆婆说道：“婆婆，你这里有没有他这么高的人能穿的外套呀，我们在外面快冻死了。”

　　“唔，这小伙子长得挺高啊。”林婆婆道。

　　“是呗，他平时衣物都是订做的，可麻烦了！”古古道。

　　“你去看看窗户旁边的那杆衣架，上面或许有你想要的东西。”林婆婆道。她没有从摇椅上起身，不光是腿脚不便，而是在古古的面前，她似乎也没有刻意逢迎的念头。

　　古古走过去，在那和她差不多一般高的衣架上翻翻找找，好不容易挑到了一条长的，她拿过来，在燕无的身上比量，“这件怎么样？”

　　林婆婆点评，“很俊。”

　　燕无将大衣从古古的手里接过来，他似乎对这些外貌着装没有太大的兴趣，也没什么追求，便说道：“那就这身吧，你再去为自己挑一件。”

　　“我就随便啦。”古古道，随手从衣架上取下来了一件保暖的皮大衣，穿上去之后，衣摆几乎垂在了地面。古古看着身上的大衣，发出一阵怪声，“唔，哎呀，太长啦。你能不能把你的腿分我一点，长那么高，老天爷太偏爱了！”

　　古古如此对燕无抱怨着，哪成想，男人没有安慰她，而是说道：“有什么关系，你的身高也很有优势，比如需要去床底下捡东西，你就比我方便多了。”

　　古古只感觉胃里一阵火气，对燕无发威道：“会不会说话啊！哦……我听出来了，你故意的是吧！”

　　“怎么会呢，实话实话罢了。”燕无道。

　　古古怒道：“把衣服脱下来，不给你穿了！”

　　燕无道：“脱下来给你穿吗？那你得找个裁缝，说不定能把它改成两件。”

　　“你……无赖！”古古词穷了，半天憋出了这么一句。

　　一旁，林婆婆笑起来，“小蛇，可以啊，几年不见，身边养了这么一个大帅哥。”

　　“是我养她。”燕无说道。

　　古古听了，更是冒火，“好意思！你想花钱的时候，是不是得经过我？”

　　燕无耸耸肩，不置可否。

　　虽然脸上一副气呼呼的模样，但是，见到燕无还能和自己开玩笑，古古心里其实很欣慰。这说明，之前在王城发生的纠葛，没有进到他的心里去。

　　“两件衣服，喜欢的话，就直接拿走吧。”林婆婆如此说道。

　　“那怎么行呢，婆婆。”古古说，“我可不能占你的便宜，不过，我今天确实没带够钱，先把手头上的这些给你，然后你等我再去取。”

　　古古从口袋里翻出了几个硬邦邦的金属片，那便是南陆流通的货币——令。

　　林婆婆并没有接受古古的钱财，而是道：“算了吧，我也不缺这几个钱。”

　　“你在这么偏僻的小巷子里开服装店，能赚到几个钱啊。”古古并不赞同，将那几个银令放在林婆婆手边的桌子上，反正这老人家腿脚不好，也起不来，肯定是没法把这钱还她了，“回去之后，我找人给你换个好地方，保证天天生意兴隆！”

　　林婆婆笑着摇摇头，“我都这样了，给我再多的客人，又有什么用呢？小蛇啊，你不用为我操心些什么了，我这条老命也不剩几年，没有折腾的必要了。我就想待在这家小店里，再织些衣物，然后啊，安安稳稳去到那个世界里去。”

　　“说什么呢，婆婆！”古古大声说道，像是想要掩盖住对方的声音一般，“你可别说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