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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紫濂珍珠 ...

  •   周遭大树接连倾倒,树枝纵横交错,狰妖盘扭身躯在地上刨出一塘硕大的土坑。

      它骤然一跃,化为黑衣男子。仅一头腥红散发,宛如活蟒环绕周身,令人生怖。

      在黑衣男子目露凶光地逼视下,澜婴双眼失焦四肢乱挥,只觉脖颈处的力道越来越重,感识渐消。

      见她双腿一蹬没了气息,脑袋刹那耷垂在胸前,黑衣男子怒叱:“哪儿来的脏东西!”便随手将人往地上一丢,不再理会。

      随即猛吸一口气,眼中顷刻喷出一道赤焰,且混杂着黑色瘴气向白衣男子疾驰而去。

      白衣男子以迅雷之势闪现于前,只见他顿足一震,黑色瘴气随即烟消云散。但赤焰还是穿透而至,将他往后推行了两三步。衣襟融掉一大片,显露出早已被血浸透半壁的内衫。

      他本以为澜婴已死,而余光所及之处,恰扫见澜婴伏于狰妖背后,鬼鬼祟祟地乱爬。他单眉一挑,喊道:“磨磨蹭蹭,不想死就赶紧走!”目光却落在黑衣狰妖脸上,声音低沉而坚决。

      狰妖狞笑:“别急呀,双手奉上你的灵君妖丹,我便留你全尸!”说罢腾掠而起,继续与他缠斗。

      澜婴听得明白,这白衣虎妖是在暗示她逃命。只是狰妖法术残余气浪的灼伤,令她五脏乱翻,痛得根本迈不了腿。

      她害怕自己方才诈死被狰妖发现,生生将憋出的一口鲜血给咽了回去。

      心中暗道:长这么大,还从未伤过如此之重。若是爹爹知道了,还不被气出个三长两短?

      既然逃不掉就是死,不如破釜沉舟!

      澜婴咬紧牙,拎起袍摆,将脸上的血与泪,一并抹开了去。此时胸中不知何物,流淌于全身筋脉之间,热浪翻滚,似要冲破山澜,倾泄而出。

      此等感觉十分诡异,仿佛救她于水火,亦似要将其拖入深渊,以往从未有过。

      只是片刻,便又消失了。

      她顾不着多想,强忍着内伤不适,咬破了手指,在地上的一堆枯叶中,飞速地画起符咒。

      虎妖每一个步伐里都升腾着杀气,只原地顿足,妖气便涟漪般自脚下扩散开去。眼中霸气凌利,似刀锋出鞘。二妖突然翘首,腾空而起,空中骤降雷鸣之声。银电与赤焰的碰撞,再次地动山摇。

      同一时刻,澜婴双手结印,口中急促默念:“天罗四面,地网八方,驱邪逐煞,伏妖斩恶……天罡,伏妖阵!”

      八十一片木叶符咒,结成法阵,卷起周围的枯叶乌压压一大片,以翻江倒海之势,向狰妖冲行袭去。

      怪异的法阵凭空出现,狰妖猛然恍惚,刹时整个人被枯叶包裹缚束,一点妖力都施展不出,只得杵在原地挨打。

      狰妖败阵,垂死挣扎,七窍喷血如柱。它自断一尾,祭以血肉,废掉半生修而破阵,于一团黑烟之中,败北而逃。

      澜婴顺了顺胸中不适,望着狰妖消失的方向,嘲讽道:“让你嚣张跋扈,欺老凌弱!”

      虎妖听着不顺,微蹙双眉纠正道:“本君尚且年轻,风华正茂。他欺不了本君,却能凌你如吹灰,碾你如齑粉。”

      澜婴本想解释她的乌龙之举,然而略一思忖,便有所忌惮,颤巍巍往身后挪着步子。

      虎妖上下打量着憋不住鼻血直淌的澜婴,半晌冷不丁问道:“凡人,你可知自己救了谁?”

      他修长健硕的身影,融于清冷的月色之下,全身弥漫着白光,璀璨生辉。

      救谁?

      他不会以为,刚才是我刻意将他从狰妖手里换下来的吧?

      她纳闷:这就被当成了救命恩公?

      “受人救命大恩,理应倾力相报。”虎妖郑重其事,眼神深邃且炽热,无比坚定。

      “当真?”她目光上下打探。

      “我堂堂灵君,怎会食言?”

      灵君?大妖怪啊!岂非跟姬美琊姑姑一样厉害?这泼天的狗屎运,果真是一步一个脚印踩出来的。

      澜婴暗喜,双眼放光,手背在脸上胡乱地一蹭,便一连串地细数起来:“我饿了,先烤个鸡翅,再炒个栗子……变个狗笼子给‘天宝’,变个假头套给‘江亮蛋’,再把九丑变成美男子……哈哈,要国色天香那种,最好再变个几万金,让江家庄所有的村民都能过上,想买啥就买啥的好日子……”

      ?!

      虎妖额上微凸的青筋和脸颊的青红交替,暴露了他心底的愠怒。

      却依然漠着脸克制着,想要一掌拍死这个小无赖的冲动,他盯着澜婴那张,让鼻血划了道‘一’字的脸,微吸一口气,回道:“你说的这些……本君不会。”

      “你要食言?”澜婴眨了下灵动的双眼,有些失望地嘟了嘟嘴:“还是说,我须将难度降低些?比如,炒个栗子?”

      “你深夜前往烛荫山是何目的?若本君在侧,与你同行,便可事半功倍。”虎妖反问道。

      说话间,虎妖缓缓靠近澜婴,步履极为轻缓,她先是一怔,戒备着往后挪动,突然一抬手,木叶定身符飞了出去。

      虎妖将不知何时拾起的乾坤袋,递给澜婴,正要问她:为何你能在弹指间,布下如此凶悍的阵法?

      怎知话未出口,却猝不及防让这飞来的定身符贴住,全身一僵,只道了句:“混小子,诡计多端!”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澜婴用脚轻触了一下虎妖的身体,确认动弹不得之后,才小声咕哝:“我信你个鬼!”

      在先前的打斗之中,虎妖左腹撕翻硕大一块皮肉,筋骨尽显,衣衫尽染鲜红。

      山岭之中原本杂乱的声音此刻都静了下来,只有些许风吹草木的沙沙声响。不时,几声犬吠打破了这样的宁静。

      澜婴慌忙捡起掉落地上的物品,却不见姬美琊的玄武逆鳞。

      心道:莫非是刚才布阵之时,熔于阵中了?怪不得这伏妖阵,空前的厉害。

      她吞下乾坤袋中的一粒归元丹。不论内伤外患,归元丹能稳住心脉,调息气血,此药救人无数,是父亲的秘方。

      骑上毛驴正欲离开的澜婴,忽瞥到虎妖气若游丝,难掩恹色。地上不知何时,已爬满了数以百计的蛇虫鼠蚁。

      虎妖流血不止,身体逐渐变凉,多看一眼,都怕它会死。烛荫山时常凶兽恶妖出没,它当前毫无招架之力。

      虽然尽得江培善的真传,只是她懂得如何治病救人,却不知如何医治,被妖法,瘴气重伤的妖怪。

      澜婴只得掏出火折子燃起周围枯枝,驱赶前仆后继的蛇虫鼠蚁。还掏出四大发明之一——漫山夭,用它的香气掩盖血腥之味,毒杀那些依然想要蚕食虎妖的杂碎。

      “你为何不信本君?若真想杀你,便是一念之间。岂会放任你到现在?”男子艰难睁眼。

      他说的没错。

      他是妖怪,弹指间便可取她性命,何须在此跟她废话。

      澜婴思虑许久,确认并没威协。便将男子扶上毛驴,牵着驴子继续前往烛荫山北面的妄心崖。

      “你吃了我的归元丹,若是心生邪念,必毒发而亡。待离开险境,咱们各回各家,分道扬镳,再给你解药!”

      “归元丹?听上去不像有毒之物。”虎妖问道。

      “乌龟的龟!”

      虎妖:“......”

      夜已深人不静,江家庄里人未眠。

      江培善得知澜婴出走,急火焚心,汗浸衣衫:“姬美琊行事鲁莽疯癫,蛊惑澜婴去烛荫山寻紫濂珠。老夫自己就是郎中,何须紫濂珠来医治心疾?甚是荒唐!白前,务必将澜婴带回来!”

      藏珠之地,路途凶险万分,从古至今就没有几人真正见过紫濂珠,多少人为它枉送性命。一个年芳十四的女子为了寻药救父,竟敢深夜独自前往,世人谈之色变的烛荫山,怎能不让家人心焦如焚。

      而烛荫山之名,是白前挥之不去的梦魇。

      当年他刚修出妖丹,便遭遇恶妖残害,命在旦夕。若非遇到神医江培善妙手回春,他就一命归西,吹灯拔蜡了。

      “可是,江家庄近来异象频生,先有‘鬼八脚’来犯,后有‘血残肢’入侵。而今夜妖气空前顶盛,恐乃大不祥之兆,您如今卧于病榻,我岂能离开?”白前焦虑地搓着手指。

      江培善撑起身,蹒跚下榻,边将他往外推,边催促道:“她是匡复北瀛的唯一希望,不容有失!”无奈之下,白前只得离去。

      江培善看着澜婴留下的书信,信中简简单单的七个字:“我去取紫濂珠了”。他手捂心口,似心疾再次发作。

      月色正浓,海上狂风大作,澜婴好几次,差点失足落海。

      贴在衣襟里,离她心脏最近的地方,是紫光炫彩的七粒紫濂珠,每粒如蚕豆般大小。她默叹:临海峭壁的蚌冢里,葬着万千壶蚌的尸身。壶蚌死后不再产珠,而七彩壶蚌百年生一个,死后经日月蕴养,尸身能产出极为稀罕的鲛族珍宝。要采这紫濂珠,实属不易。

      只是姑姑从未提及,蚌冢里面,怎还搁着一口玉色大石棺。

      石棺发出的淡彩微光,如珍珠耀目,在月色之下,竟未有一丝阴冷之感。

      澜婴好奇地伸手沿着椁边触摸,欲探个中玄机……石棺突然灵压一震,将她震倒在一地碎蚌之中,她这才狼狈地逃离蚌冢。

      她自烛荫山北面的妄心崖壁一路向上攀爬。手指刚触及崖顶,却脚下一滑,重心尽失。她想再次抓住崖壁上凸起的石块,人却后仰着向悬崖坠了下去。

      完蛋!

      马上就登顶了,竟如此大意。

      无奈闭眼等死。

      上方白光一闪,一只修长的手稳稳地抓住了她的一只手腕。

      她一抬眸,虎妖那张剑眉星目,轮廓有致的脸便印入眼中。那是一双不寻常的棕色眼眸,墨黑的眼睫像蝶翼一般翕动。高挺的鼻梁和不算白晰的皮肤,显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英朗。

      千钧一发之际,就这么被拽了上去,心中不免漫起层层安稳之感。

      “没死就赶紧让开,你不会是骨头吓软了,趴我身上起不来了吧?”说话间一缕异香悠然飘散,虎妖嫌弃道:“你熏的什么香?臭臭的,以后别熏了。”

      “穷人哪儿来的熏香?我涂自己配制的驱虫香粉。”忽觉自己的失神,澜婴有些尴尬地起身抽回手,转了话头:“说好的全程鼎力相助,看来就是最后这出手一抓?”

      澜婴颤抖着伤痕纵横的双手,从包袱里取出敛血散洒上,再取出归元丹咽下,这些药粉散丸都是从,号称“金指先生”的神医父亲,江培善那儿偷偷拿的。

      她自幼便跟着父亲学习歧黄之术,在江家村也算得上半个小郎中。只是她一直很疑惑,父亲为何能医天下人,却不能自医?

      如今珍宝到手,父亲有救了。

      “若非这最后一抓,你就掉海里喂了鲛鲨。哪还有命在此叽叽喳喳。”虎妖直勾勾地盯着她,满脸疑惑:“你刚才吃的可是‘龟元丹’?毒发时会暴毙那种?”

      啊这?

      大意了啊!

      澜婴抿着嘴,强挤着笑容,正经地解释道:“我是郎中,还你是郎中?医术上的事儿,你少打听!”

      “你这混小子,嘴里可有半句真话?”他抬手,澜婴以为要挨打,下意识抬肘:

      “打人别打脸!”

      哪知虎妖只是拈走了她发间的一片枯叶。他加重了嗓音,有些烦躁:“还有,别再叫我一白。本君有自己的名字?”

      “问你叫什么,你又不说。风清月朗的,我总不好叫你妖怪吧!”她小心翼翼地将紫濂珠放进乾坤宝袋里,脸上张扬着欢喜。

      澜婴见一白坐在身侧,虽一脸桀骜,但眼眸却巴巴地转向她腰间的乾坤袋。她暗自发笑,这看上去顶多十七八岁的虎妖,脾气却大得很,便忍不住戏谑道:

      “还灵君呢,不是有妖法吗?居然不敢随我入蚌冢。只会叭——叭——叭!”

      此话一出,一白脸颊抽搐了几下,从脖子红到耳根:“明知此处结界专为妖族而设,本君若硬闯蚌冢,必神形俱灭!你这宵小之徒,懂什么咳咳咳……”话到一半,一粒紫濂珠投入他嘴里。

      “送你的!”澜婴弯着眉眼笑道:“祖上积德,得了七粒,我爹治病够用了。”

      缓过来的一白,看澜婴居然有一丝顺眼了。

      这混小子虽年幼,却拥有这般毁天灭地的术法,将来必为人中翘楚。且不俗的外貌极为惹眼,清丽秀雅,梨涡浅笑。若是女子,将来亦是倾城之貌。

      一白摇摇头,为自己无稽的想法感到有些可笑。殊不知,这容貌,已然烙于心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紫濂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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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要一边吃耙耙柑,一边啃钵钵鸡,一边喝冰阔落,才能码字的非佛系作者,在此!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