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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道士养娃 ...

  •   许霉揉了揉眼睛,眼眶里应是进沙子了,不然他的鼻子为什么会感到酸涩?
      他呆呆的站在门口,等娃吃饱了,又晕晕欲睡,他才掩面擦了擦眼角,喊了一声:“龄薇,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敲门?冬里大雪,你冻狠了吧?快,快进来烤会儿火,暖暖身子,多的话进门再说。”
      徐龄薇听到他的声音,宽厚的背抖了一下,哆嗦着拉下了胸前的衣襟,满面颓唐的转身,没有哭得昏天黑地,只有一脸麻木不仁,她身上覆着一层薄雪,好似冬日里的雪人。
      怀里的孩子被包裹的密不透风,毡角把他的脸盖住,使得寒风不能刮到他的稚嫩的皮肤。
      她已是成了僵硬的人,什么话都往肚子里咽。
      许霉拍了拍她身上的雪,把人搀扶进了屋,让她坐在凳子上,他去灶火旁铲了火炭来,铲进了炭火盆里,顿时腾起一冒灰,不久后,黑色的火炭变得猩红。
      许霉叫她坐好,好好暖暖身子,又端了一碗热水给她暖胃。
      这才接过她怀里的孩子,翻开毡角一看,孩子的小脸都被冻得红扑扑的,脸颊和嘴角还有褪去的皮和奶渍。
      孩子隐隐有转醒的征兆,啊呀啊呀的落了两颗雨点,哇呀哇呀的再是倾盆大雨,把许霉哭的头昏脑胀,忙把孩子放在床榻上。
      他明明才刚吃了奶,怎么又哭了?
      饿这么快?
      许霉看着床上的孩子不知所措。
      柏宄瞧见了孩子,支起了脑袋凑近了看,许霉以为它被孩子吵醒了,冬眠的蛇脾气不好,一气之下要咬他,故而忙伸了一只手把柏宄拉开。
      “别乱咬人,他还是个孩子。”许霉嗔了柏宄一句,把它推远了些,“别捣乱,回去睡觉去。”
      柏宄摇了摇蛇头,它才不会咬他呢,它还靠着这奶娃把许霉套住呢。
      只是许霉实在没有经验,不知道孩子为什么哭,手忙脚乱的摇了摇他,嘴里碎碎念:“哦……哭啦还是饿啦?不是刚刚才吃吗?幺儿饿的这么快啊……睡一会儿哈,睡一会儿,你看你把你娘累得哦,身子都僵硬了哦……”
      小孩儿哭着哭着,声音停了一会儿,嗓音抽泣,眼眶里也没有泪水,就是把脸蛋儿哭的红胀。
      撑着两颗黑葡萄的大眼睛,愣愣得盯着许霉看,小脸嘟嘟的,嘴巴半张,看得许霉心里软软肉发痒,拿手捏了捏他的脸肉,笑着小声嗔语道:“你故意的呀?啊?光打雷不下雨,小幺儿你故意让你娘担心是不是?你个小幺儿,讨嫌得很。”
      小孩儿哼唧了两下,嘴巴一撇,又开始哇呀哇呀哭了。
      柏宄叹了口气,不伸头过去,免得被打,就伸出一条尾巴尖,点了点毡子,是小孩儿的屁股,意味很明显,他屎尿漏了,哭着喊他换,这人傻傻的哄弄也没用。
      许霉看了一眼墨黑色的尾巴,又看见大蛇亮亮的眼睛,吞吐着分叉的舌头,像是饿了。
      他护着小孩儿,挡住了大蛇的视线,看着它语气不好道:“都说了他不能吃,你要是饿了,我午时再去镇里给你割肉,回去睡吧,不要添乱。”
      被误会的柏宄也没着急解释,而是看向炭火盆旁烤火的徐龄薇。
      徐龄薇一看见蛇,就被吓得瞪大了双眼,手里的碗都端不稳了,落在了地上,热水落在她的膝盖上,把她烫的尖叫了一声,跳了起来。
      “欸,慢点,慢点,你别慌。”许霉看向徐龄薇,见她被烫伤了,仍不觉痛,而是躲在门的角落,一脸惊恐的盯着大蛇,眼里藏了怨恨,两颗泪珠从眼眶里滚下来。
      许霉捏紧了手指,看着大蛇生硬道:“你……你先去羊圈呆会儿。”
      多的话他也说不来,他不可能为了徐龄薇把大蛇彻底驱赶,说实在的,徐龄薇和他,也没有沾亲带故,反而是这条大蛇,为他当了灾祸,还不离不弃。
      柏宄亮亮的瞳孔暗了一下,如果有耳朵的话,此刻一定是耷拉下来的,它落寞的低下头,从窗户口爬了出去,在要离开之前,还回头看了许霉一眼,期待他的挽留,可他的注意力,全在徐龄薇和那个小孩儿身上,根本没有在意它的情绪。
      真讨厌。
      一惊一乍的女人,嚎啕大哭的小孩儿。
      等霉情绪稳定了,它一定要把他们统统吃掉,都别想霸占它的位置。
      柏宄气愤吐槽着,寻着后院离开了。
      待大蛇离开后,徐龄薇才哭丧着走了出来,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许霉:“长岁,长岁,你为什么要养一条蛇在家里……你养我也不阻拦你,可你为什么偏偏要养条黑蛇,养条和咬死建树的一模一样的蛇,你、你不是朝我的伤口上撒盐吗……”
      徐龄薇越说越激动,都没发觉自己话,有多么的得寸进尺。
      她只想到这条蛇,可能是那条大蛇的后代,就气恼的,想要提锄头把它也挖死。
      而许霉却眉毛也不皱一下:“龄薇,注意你说话的分寸,不要因为我好说话,就忘了作为晚辈的本分。”
      “我……”徐龄薇僵硬了一下,哭声一霎遏制了。
      她是被悲伤和仇恨冲昏了头脑,怎敢在许霉面前拿乔。
      许霉也不是有心责备她,他退开一边,看着啼啼哭哭的小孩儿:“好了,不是吼你。看看孩子怎么了,一直哭个不停。”
      “好……”徐龄薇红着眸子,抿了一下唇,声音变小了许多,“我来吧,他应该是漏了。”
      “漏了?”许霉还没想清楚漏什么了。
      毡子上的带子一松,小巧的,绣着莲花的黄色小衣服解开,露出了小孩儿嫩红的皮肤,屁股下垫着的厚棉浸湿了一块屎黄,味道飘的一下出来了,许霉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漏屎尿了。
      见徐龄薇四处找着能擦他屁股的东西,许霉撤开身:“我去给你拿帕子。”
      “好。”徐龄薇点了一下头,看着手脚踢蹬的小孩儿,眼神柔和了下来。
      许霉把蓝色的手帕递给她,又去端了一盆温和的水来,徐龄薇擦着小孩儿的屁股,许霉就把他两条闹腾的小腿提起,方便清洗。
      “幺儿哦,怎么拉这么多?被你太太祖祖看到了,羞不羞屁股哦啊?”小孩儿只会傻傻的笑,当然不会羞。
      许霉被小孩儿的傻笑逗笑了:“乖得哦,太太祖祖怎么会笑你哦,你说是不是啊幺儿?”
      小孩儿奶声奶气的,还是啊呀啊呀的傻笑。
      把他们之间尴尬的气氛全都消散了。
      徐龄薇把脏兮兮的帕子清洗了,从怀里掏出一条换洗的厚棉,垫在了小孩儿的屁股蛋儿下面,给他穿衣服。
      小孩儿啊呀啊呀的叫着,手脚扑腾,就是不配合徐龄薇,手刚钻进衣袖里,又从肩膀处钻了出来,一来穿了好几回,就是不配合,把徐龄薇气得,腰都弯酸了。
      许霉见她耐性耗尽,就帮忙抓住他的小手,看着他的小脸儿假装很凶道:“怎么这么不乖欸?小幺儿还捣蛋,一会儿喊你起来去跑步,倒立做俯卧撑。”
      小孩儿不叫了,盯着许霉,黑葡萄的大眼睛转了转,翻了一个白眼,把装凶的许霉一下子弄笑了,把脸埋进被子里笑了好久,徐龄薇也在笑,笑的手给他穿衣服都打抖。
      笑得许霉眼泪都出来了:“我的天,他还晓得厌人咯。”
      “是啊,搞笑得很,两条腿像踩风火轮一样,脚是脚的蹬。”徐龄薇给他穿好了衣服,包好了毡子,坐在床上,擦了擦眼角的泪。
      许霉笑够了,把水端去倒了,进门时见徐龄薇还在床上坐着,喊道:“过火边来抱吧,刚才受了寒了的,不要把身子磨坏了。”
      “好。”徐龄薇抱着懵懂的孩子,坐到了火边。
      许霉坐下的时候,也是两只眼睛盯着小孩儿看,可把他稀罕坏了:“取名字了吗?”
      小孩儿眨了眨眼睛,感觉睡意又来了。
      “好能睡,刚闹完又困了。”许霉瞧这小孩儿,就是会捉弄人的混球。
      “是啊,就是白天瞌睡多,晚上清醒得很,我基本晚上都不睡,一会儿又怕睡着了,翻身把他压到了,一会儿又被他哭醒了,一晚上喂三四道奶水,换厚棉。”徐龄薇眼底的黑眼圈,和镇上爱打扮的女人眼上涂的眼影还要厚重,“说到名字嘛,听长岁的话,我去找云倡听了两天书,学了些字,第一次取名字,可能不好听。”
      徐龄薇看了一眼许霉的眼睛,扭捏不自信道:“徐、郁、林,郁郁的郁,森林的林,徐郁林。”
      “好名字啊,跟字辈了吗?”许霉真心觉得这名字好听,且那“林”字,估计也是她为思念徐建树所取,合了她的意。
      徐龄薇:“跟了的,名字叫风年,郁林是小名。”
      许霉:“那更好了啊,跟了字辈就少了别人念叨。”
      徐龄薇笑了一下,怀里的小孩儿已是睡着了,她不好开口的眼神扑闪,和许霉小声的,打着商量道:“长岁,我有个求情。村里不太平,蛇多,还闹强盗,我怕蛇把他叼了去,也怕强盗登门,把他拐走了。我现在,几乎是一刻也离不开他了,生了他,我卸下了担子,肩膀却更重了,田里暂时也没活儿,就是几头猪饿的慌,我日夜煎熬,也难糊口……”
      她一个女人在家里,没有丈夫帮忙,婆婆也是个甩手掌柜,时不时还要来唾弃两声,要想拖大一个孩子谈何容易。
      且生下孩子的一个月里,不能沐浴,不能梳头,吃的除了糖煮的鸡蛋就是清水的白菜,连葱花都吃不得,一个月下来能把人吃吐了。
      许霉怎忍心冷漠不管,且这徐郁林长得又乖,戳他心窝子。
      他思忖了一会儿,像是做了某种决心:“好,我帮你带一带,且带到三岁识字,就回去自力更生吧。”
      徐龄薇泪如雨下,哽咽着向他道谢,说许霉是翻屏村里,对她唯好的人了。
      许霉听这话听的多,只是愣了一下,也不做反驳。
      说是养孩子,徐龄薇也不会撒手不管,几乎都是在许霉家忙前忙后。
      做了再活三年的决定,许霉也得下田干活,找生活了。白天农活累得半死,夜里一共被吵醒三回,积累久了,许霉眼底的黑眼圈和徐龄薇一般黑了,他感觉自己都快要猝死了,还要寅时被吵起来给徐郁林换屎尿垫。
      郁闷使他心里膈应得慌,再次坐在了那个消坑旁,这似乎成了他郁闷时的习惯了。
      可恶啊,他当初就该一跳了之的,答应徐龄薇养什么孩子啊,与其这般折磨,还不如死了算了。
      他喝了一口闷酒,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可无论怎么说:“人啊,还是怕死的。”
      春雨淅淅沥沥的落下,许霉被淋湿了肩膀,蓝色道袍黏在身上,怀里钻出了一条墨黑色的蛇。
      许霉瞧了它一眼,便是把腰间的镲取下,给它挡住了头顶的雨,醉醺醺的嘴巴被雨水消散了些,他盯着远山的雾索,迎面袭来一阵凉意,嗓音呢喃:“蠢蛇,下着雨,出来做什么……我不会跳的,我只是心情不好了,我只是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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