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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珍鹭&烛鸳】

      黄慎之的速度很快,状子在第二天清早已经递了上去,让人来传话时珍鹭喜出望外,赶紧戴上斗笠蒙上白纱叫着烛鸳与她一同去找黄慎之问问情况。

      清早天刚蒙蒙亮时,两人就偷偷出了笼馆,照样是华雀放行。

      珍鹭拉着烛鸳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烛鸳反握着她的手还觉得奇怪,为什么手这样冷,状子已经递上去了,事半功倍为什么还如此紧张呢?

      烛鸳不知道,珍鹭不是紧张状子的事,是她压对了黄慎之会帮上忙。这次的事不光是帮阿昌一家讨回公道这么简单,更是让她确认了黄慎之的为人。

      老实说从小在笼馆耳熏目染得多了,自然就对这类空有才华的读书人有一种隐约的畏惧感,前有香鹭做例子,谁要是说爱上了一个读书人那是要遭到大家的耻笑的,你不如说爱上了个富商还显得聪明些。

      所以在笼馆,珍鹭对黄慎之的感情是不敢宣之于口,可是,可是从今天之后她便有了底气,她可以畅快地跟姐妹们说黄慎之的好,说她对黄慎之的憧憬。

      烛鸳陪珍鹭走在大道上,两顶斗笠紧紧凑在一起,欢快的节奏都能让白纱飞起。

      大早上的街道本就人少,安静的厉害,安静到只能听到两个姑娘的阵阵笑声,虽然声音小但可以听出是真的开心。

      珍鹭捂着嘴巴,可笑意都从她的眼角流出,烛鸳是她最佳听众,她跟烛鸳讲了黄慎之的很多事情。

      “我先前不敢讲,怕大家笑话我,可如今敢讲了。”

      “我真的很喜欢他,不是他饱读诗书富有才情,是因为他待人尊重是真正的正人君子。”

      “他第一次来笼馆的时候,大家都听不到我念的诗词,只有他听到了,他还很有礼貌地问我为什么喜欢读书。”

      在珍鹭专注的讲述中烛鸳渐渐看清了黄慎之的真实面貌,她与黄慎之接触不多,以前远远看着就是寻常的读书人,可是在珍鹭的话语中却不是这个样子。

      他有怜悯之心,路边的乞丐都会得到他的施舍。

      他为人豁达,不拘泥于自己娼妓的身份,雨中送伞也不怕遭旁人侧目。

      黄慎之爽朗友好,梅州城里那些自视甚高的读书人都与他交好,哪怕黄慎之并非大富大贵之家,不是众人争相结交的对象,可若是提起黄举人也是好话多于诋毁。

      他本家境贫寒,是真真的寒门学子,是黄慎之的父亲专心于梅州教书让家里的条件越来越好,可以送儿子出人头地。这样的家庭,这样的教育培养出来近乎于完美的男子,也是应该的。

      两人一路聊天来到黄慎之家,叩开门时是家中的小厮跑来开的门。

      黄慎之的家不大,也只有一个小厮兼着黄慎之的书童。

      门面虽小可处处干净,连一片落叶都找不到,装饰也不繁琐,不似那些商贾之家恨不得把玉石都镶在牌匾上,黄慎之家门口就只有几笔黄父亲自提的字,苍劲有力古朴自然。

      烛鸳站在珍鹭身后有些怯了,面对如此清流门第让她这个做窑姐的有些自惭形秽,她甚至想刚刚出门时应该换身衣服,不至于让身后那只活灵活现的金丝雀那么显眼。

      两个娼妓找上门,黄父应该会不大高兴吧。

      可没成想,那小厮来开门时,只看了一眼就直言招呼。

      “是珍鹭姑娘和烛鸳姑娘吧?快进来,少爷正在里面等着呢。”

      这小厮笑起来跟黄慎之如出一辙,坦坦荡荡,倒反衬的烛鸳多想了,她本还摸索着自己后背雀鸟纹样,但看到小厮如此热情时倒红了脸,真正不知所措起来,还是珍鹭来拉她进了门。

      两人并没有掀开面纱,可想而知是黄慎之提前交代了,走到院子里时才发现黄家院落不大但小巧精致,处处种着矮子松和碎石子,清爽自然无多修饰。期间还碰到了在前院打拳的黄父,那拳打的虎虎生威,老人家虽年岁大但精神尚可,腰板笔直一看就是一身风骨。

      这架势让珍鹭都有些犹豫了,来之前也不知黄慎之的爹爹在家,她住了脚也不知该怎么问好,窘迫的心情一直烧红了耳朵,后面的烛鸳更是屏住了呼吸不敢造次。

      “老爷,人来了。”

      刚打完拳的黄父擦着汗,抬头一看便是两位蒙着白纱,身上若有似无带点温柔乡味道的姑娘。

      这味道确实跟他家格格不入。但黄父好像没闻见似的,擦了把汗笑着道,“是阿慎的朋友来了?去里面坐吧。”

      朋友?

      这个词用的也太好了,不愧是读书人,连斟酌用词都让人那么舒服。

      珍鹭烛鸳面面相觑,这可能是她俩进了笼馆之后听到的最友好的称呼了,朋友……她们竟然还能是黄举人的朋友?

      两人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谢,嘴角偷笑手拉手奔了进去。

      “你听到没有?我们竟然是……朋友哎。”

      烛鸳连连点头,别说珍鹭了,就连她自己也心情舒畅起来,怕是在笼馆那种不见光的地方呆久了,猛地来黄家,她都觉得这里的空气怎么这么好闻,阳光是这么明媚。

      黄慎之很有礼貌地在外厅接待了两个姑娘,没什么礼节也不轻浮,真真像接待朋友似的还给两个姑娘上了绿茶。

      “我早上新采得的露水冲的,茶不是好茶,不过喝的也爽口。”

      他自己端了茶先抿了一口,让大家不要拘束,而后看向烛鸳露出赞许钦佩的目光,“这位就是烛鸳姑娘吧?我听珍鹭说起过你。”

      烛鸳一听不好意思的紧,她看着珍鹭笑着皱了皱眉,也不知道珍鹭说些什么了让黄慎之都知道她。

      “她说阿昌的事你担心的不得了,甚至都要挡下老龟公的棍子,真真是菩萨心肠,如果笼馆的姑娘都是珍鹭和你这般,那我黄某定要对这地方刮目相看!”

      黄慎之说着竟然起身朝烛鸳拜了拜,这可了得?吓地烛鸳赶紧起身连忙回礼,她这辈子还没担过这样的夸奖,而且是出自一位举人之口。

      她回头看了看笑意盈盈的珍鹭,难怪珍鹭喜欢。

      “对了黄公子,话说回来状子地上去后官老爷是什么反应?”

      黄慎之放下茶盅说起正事,他说一早去递状子,再加上自己从旁解说,官老爷的眉头是越拧越深,连称自己为官多载,笼馆自恃兴旺州府竟然放肆到如此地步,竟敢草菅人命,这件事必须得查,给平头百姓一个交代,让众人信服。

      “梅州府的官老爷早些年跟家父打过交道,虽说不是那么铁面无私,但也不是混沌执官之人,而且办事效率极快,如果你们现在回笼馆,赶在中午之前就能看到官府批捕拿人了。”

      “此话当真?”

      “当真,黄某敢对珍鹭保证。”

      真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了,本以为阿昌会像以前那些姐妹们落个无人知晓的下场,没想到峰回路转竟然能看到阳光重新照下。

      看来当初冒险来求黄慎之没有错。

      三人心情放松又闲聊几句,期间黄慎之还提到烛鸳的哑疾,说自己以前四处求学认识个专治顽疾的大夫,日后有机会可以让他来看看。

      “就是最近不行了,得等到我上京回来后再说。”

      听到这里珍鹭突然有一阵恍惚,她歪头看了眼黄慎之的书房,果然正在清理,预料到下半年会上京,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不是还有一个月?怎么这就走了?”

      “家父让我早点走,说到了京城可以结交些才俊,虽然是考试,但能学些东西最好。”

      初见黄慎之他还只是个在梅州才学很好的书生,如今也是要上京的人了,珍鹭猛地得知这个消息悲喜交加,她是真替黄慎之高兴,可上京考试来去三四个月,这段日子彼此见不到面会不会……

      珍鹭有些不是滋味,觉得自己是小女儿心肠,就连烛鸳都看出了她的异样,更何况黄慎之。

      “珍鹭姑娘……虽然我现在没有什么本钱可以……”

      黄慎之突然开口,可话说了半截却竟然红了脸。

      要知道黄慎之可是从来快人快语,现在吞吐起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

      只看他把小厮谴了出去,然后给自己灌了好大一杯热茶,直烫的差点咬着舌头!

      “黄公子!你没事吧?”

      烛鸳见状都要递手绢过去,搞得黄慎之面如红虾捂着嘴说没事,“没事没事,我没事,我……我就是太紧张了。”

      珍鹭的心砰砰跳,她搭着黄慎之的手,都能感觉对方极速的心跳。

      他要说什么?

      难道说的事与自己有关?

      一只喜鹊飞上屋檐,叽叽喳喳,黄慎之的耳尖泛红退后了两步,向珍鹭深深行礼,他顺匀了气,挺直了身板,面向珍鹭,看着对方的眼神从前只有温柔和欣赏,如今却多了几分决绝。

      “我自知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也不是有权有势不能替珍鹭姑娘赎身,可如果,我是说如果……”

      黄慎之抱紧的拳头都在微微颤抖,“如果珍鹭姑娘不嫌弃,可否等我回来?”

      “你的母亲还有你,我都会照顾。”

      “今日当烛鸳姑娘在场也为我作证吧,以前珍鹭姑娘把我看的太重,让我自己都觉得愧不敢当,可真到离别时刻黄某愿意拼一把,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老实说设想过自己日后的夫人应该是什么样的,但当见到珍鹭姑娘以后发现那些设想都变得虚无缥缈,好像那个人就该是珍鹭姑娘这样的。以后你可以用最好的笔墨纸砚,那些诗册史籍你都可以随便翻看,你可以说你最想说的诗词歌赋,我会一直洗耳恭听。”

      “珍鹭姑娘……可不可以?”

      珍鹭姑娘,可不可以?

      他到最后一刻都在礼貌地尊重一个娼妓的意见,让珍鹭觉得自己并非是那脏渠里的人!

      我可以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我可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

      烛鸳瞪大双眼,她忽地热泪盈眶。

      今天是多么平常的一个日子啊,不算阳光大好,也不是烟雨蒙蒙,只有两只小喜鹊飞上了柳梢头,她来到黄家,竟然就听到了黄慎之的一番话。

      她握紧珍鹭的双手,却发现对方早已泪如雨下。

      她们相伴回馆,珍鹭抱着黄慎之最后送她的诗册泣不成声。

      不对,不是最后,黄慎之答应她以后这些书全是她的。

      “烛鸳……我真的不敢相信,我……我……”珍鹭抽泣着抹着眼泪,可那双泪眼里全是笑意,她说的结巴又快速,把说的慢了,那些黄慎之说出的话就被她忘记。

      “我奢望过,可从来不敢相信……我是不是走了大运,书中都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可我就是一个俗人想问问前程,没想到……我到底值不值得,我是一个妓啊。”

      烛鸳也擦着眼泪,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场面,当事人却是自己的姐妹,这还有更幸福的事嘛,她替珍鹭擦干眼泪,握紧她的手用眼神告诉她值得,她值得别人的呵护与认真对待,娼妓也可以是挣脱牢笼的啊!

      珍鹭咬着嘴唇重重地点头,街道热闹起来,家家户户出来营生,那些在街道奔跑的小儿,还有馒头铺冒出的热气,一切都让她看起来生机勃勃。

      “烛鸳,见到他的第一面,我就什么都信了。”

      大家或开怀大笑,或高声说话,梅州的百姓个个面带笑容,珍鹭看着,她从来没觉得梅州是个好地方,只这一刻她觉得这个地方真的好美,阳光是如此的热烈,向阳花高昂着头颅,就连梧桐树都伸展了枝桠,努力伸向蓝天,试图托起一只展翅翱翔的白鹭。

      今天的好消息是接二连三的来。

      还没等珍鹭烛鸳从黄慎之那里缓过神来,就远远看见一队官兵冲进笼馆,她们对视一眼明白是来拿人了。

      两人赶紧擦干眼泪收拾心情冲了进去,一踏进笼馆就听见徐阿嬷高声叫喊。

      “你们这是干什么?要拿谁?”

      为首的官兵面如冷霜,丝毫不顾情面,斩钉截铁,“无干人等退下!”

      说完已经冲上楼的四个官兵抬着老龟公走出来。

      “找到了!”

      “带走!”

      老龟公郝伯被按倒在地,身上还穿着寝衣披头散发地叫喊,“你们敢拿老子?你们知道笼馆是什么地方!就连官老爷来也要斟酌斟酌,你们!”

      他话还没说就被赏了一巴掌,这一巴掌下去直打的烛鸳心里痛快!

      那一巴掌,就像老龟公那天晚上对着阿昌挥舞下去的棍子!

      “嘴里不干不净小心你的舌头!带走!”

      老龟公也有吃瘪的时候,当兵的巴掌,手心里可都是带刺的,他被扇的恍惚,四肢被提起像一头肥猪被人架走。

      所有还在睡梦中的姑娘都出来瞧热闹,对着徐阿嬷指指点点。

      她站在梅园中央气喘吁吁,由上到下把所有人都看了一遍,最后目光狠狠地钉在了珍鹭身上,被烛鸳一把拉过挡了回去。

      “好……好,跟我斗?”

      徐阿嬷瞪着两个丫头,咬紧牙关跟着官兵追去了官府。

      一时间如狂风卷走了老龟公徐阿嬷两人,笼馆现在除了华雀真真是群鸟无首了。

      那些鸟儿冒头在每个楼层看着,现在是可以……

      一个人鼓起了掌,接着是一个楼层鼓掌,接着是上到四绝下到小龟奴都鼓起掌欢呼起来,他们几乎每个人都挨过老龟公的毒手,就连欢鹂也不例外。

      掌声越来越响,甚至还伴随着欢呼声。

      “变天喽!要变天喽!”

      ===========================

      【欢鹂】

      今天的笼馆好像没了盖似的,惹得里面的小鸟都往出飞。

      一个窑子,大白天的还没有这么热闹过。

      有姑娘在梅园踢毽子放风筝的,还有龟奴们凑在一起打牌的,小丫头在走廊里跑来跑去踩水玩,阵阵笑声乐个不停,放风似的快乐。

      以前徐阿嬷是不可能让大家这么放肆的,就连看见风筝也是要没收折断。

      华雀今天当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告诉大家玩完把场子收拾干净后就回去跟珍鹭她们吃饭聊天。

      别说姑娘们了,就是笼馆厨房也彻底甩开膀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放在以前为了保持姑娘们的身材,徐阿嬷勒令禁止太过荤腥的东西出现,今天可不一样了,连给客人准备的大肘子都炖上了。

      肘子端上桌,看的小阿茴眼睛直泛光,说自己可从来没吃过这样的好东西。

      “欢……欢鹂姐姐,这这这我能吃吗?”

      这边欢鹂已经夹了一筷子蘸醋了,“能吃能吃,干嘛不吃啊。”

      她可最爱吃笼馆做的肘子了,也就是小时候过年吃过一次,长大伺候了客人别说吃了就连味儿都闻不见。

      欢鹂吃的开心,但也不忘珍鹭烛鸳,从刚才她俩进来就奇怪,怎么出去了一趟,老龟公就被人带走了,而且徐阿嬷还指名道姓的骂,最重要的是两个人眼眶红红,一看就是刚哭过的样子。

      “到底怎么了啊?你们出去干嘛了?”

      珍鹭正敷着眼睛,听欢鹂一问她就想起了黄慎之,一想起黄慎之她就止不住地笑,最后终于憋不住把所有事情都跟欢鹂华雀说了。

      “真哒!他真是这么说的?我的天呐!”欢鹂给阿茴塞了个油乎乎的鸡腿,自己的嘴都是油乎乎就咧开嘴笑,“这也太幸福了吧,天呐天呐,珍鹭!你要自由了!别说烛鸳了,当时我要在场也要哭了,怎么没让我碰上这种场面啊,来来多吃两口。”

      她说完就给珍鹭夹菜,又兴致勃勃问了好多细节,比如黄举人是怎么慌张失措,怎么憋红了脸,珍鹭害羞说不出,烛鸳就比划着补充,补充完几个小姑娘高兴的直跺脚。

      一个男人竟然对一个娼妓发誓,还这么真诚,该是多么欣慰的事情啊。

      更何况黄慎之不光才学好,人也长的不差,翩翩公子不矫揉造作,欢鹂想象着都觉得那副样子一定很美好。

      可这中间,唯独华雀只强撑着笑了笑,她欲言又止,看了眼满心春水的珍鹭终是把话咽进了肚子,转而问了问欢鹂的情况,企图岔开话题。

      但她没想到,一向是话匣子的欢鹂,这次竟然吞吞吐吐,似乎是不想说太多。

      “嗨,世子别院肯定是舒服的呀,也没什么好说的。吃饭吃饭。”

      欢鹂一说到这里只顾闷头吃饭,可坐在旁边的小阿茴扒着桌边追问。

      “欢鹂姐姐,世子生的好看吗?我听说天家的人都生的好看,而且他们住的地方也好的不得了,有好软的床,吃不完的零食,我也想有软软的床睡。”

      小阿茴举着鸡腿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让欢鹂都回答不上来,她只能对对对,是是是搪塞过去。

      可桌上除了不停追问的小阿茴,其他人都察觉出了欢鹂的不对劲,烛鸳甚至都拍了拍欢鹂的脊背,示意她有什么堵心的就说出来。

      欢鹂抬头看了看其他几个姐妹,发现大家都疑惑又关切,她对着这种眼神又一次什么都说不出了。

      因为比起这两天笼馆发生的事,欢鹂觉得在世子府经历的那些事也没什么,说出来徒增烦恼还挺矫情,她只敲了敲碗边让各位放宽心,“什么事都没有,哎呀快吃饭呀,咱们难得在一块吃饭呢。”

      入夜,笼馆的灯笼也是头一次没点。往来的客人想进去快活都被罢工的龟奴顶了出去,“不好意思啊,今天不营业。”

      “还有这种事?那什么时候营业?”

      “什么时候?看老子心情吧!”

      “嘿!你这小龟奴!”

      梅州笼馆歇业还是头一次,这让门口的客人越聚越多,多数是看热闹的,想瞧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人头攒动,都围在馆门口的梧桐树下,只看中间有个小龟奴拿了个扫帚耍的是虎虎生威,嘴上说的是绘声绘色。

      “各位还不知道吧,今儿啊官府来人了,呦呵那兵大爷可是唬人的紧,别着长刀身穿官服,二话不说训练有素地带着一队人就冲上了我们笼馆的二楼,还没等个眨眼的功夫,屋里叮当乱响就把那徐阿嬷的得力干将老龟公揪了出来!啧啧啧,身上还穿着寝衣的就被人提着四肢抬了出去呀,各位爷,这场面可不是人人都能碰见的!”

      “再乱说话小心割了你的舌头。”

      众人回头,小龟奴的脸色就跟见了鬼似的煞白,而后扔了扫帚连滚带爬地跑回笼馆,边跑边嚷嚷,“华雀姐姐!华雀姐姐!阿嬷回来了!”

      不光阿嬷回来了,就连那老龟公也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被徐阿嬷扶在肩头呲牙咧嘴的捶腿。

      徐阿嬷面色不善,阴沉着一张脸也不说话,堵在馆口的老主顾们也不敢问,赶紧麻溜的让出个道来让人赶紧进去,中间有个胆子大的问了一句徐阿嬷啥时候营业啊?

      结果被徐阿嬷深深剜了一眼,“明天。”

      “等我处理完内务,恭候各位光临。”

      华雀听见小龟奴的叫喊暗道不好,赶紧出去迎人,珍鹭烛鸳欢鹂也紧跟其后。

      但还是迟了,等她们下楼徐阿嬷已经扶着老龟公在梅园里面坐下,面对着一地的毽子风筝和散落的牌九。

      刚刚还手忙脚乱收拾的姑娘龟奴们瞬间不敢动了,一个个乖乖地跪了一地。

      “华雀,我不在你就是这么当家的?”

      徐阿嬷说话间都是咬牙切齿,华雀听得出来,可也佯装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故作轻松,“嬷嬷回来怎么不说一声?让我备马车去接……”

      “用不着!”徐阿嬷掏出手绢擦了擦额角的细汗,踱步在梅园讲所有人从头到脚打量个遍,“我看你们是觉得我回不来了?你是不是也这么想啊欢鹂?”

      欢鹂打了个冷颤,她确实跟徐阿嬷最亲,可也最怕她,“没有……”她颤抖着双唇扭头看向好端端坐着的郝伯,“郝伯他……”

      他不是该定罪了吗?怎么……怎么又回来了?

      “你郝伯挨了二十个板子,幸亏命大还能活着回来继续看管你们。”

      他还能回来?

      仅仅只是二十个板子?

      他可是杀人了啊!

      珍鹭因为太过震惊,以至于她直愣愣地看着老龟公直接说出了声。

      这一声被徐阿嬷听见直接冷笑了一声,紧接着就是呼啸而来的一个巴掌!

      啪!

      珍珠钗子砸在石子缝里,珍鹭半边发髻直接散了下来,她捂着脸眼冒金星跪倒在地。

      徐阿嬷还嫌不顾,她发狠地咬碎一口银牙,抬脚就要踹上去烛鸳突然冲出来把人推开,力道之大把徐阿嬷退出了几步远,身后的老龟公扶了扶登时来了火气,也不顾自己挨过板子的双腿,撸起袖子气势汹汹,跛着脚就冲烛鸳招呼,“嘿!你个小哑巴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你做什么!滚开!”华雀横在中间,她身量高些,气场强势发起火来登时震住了老龟公。

      “该滚开的是你华雀!你问问她们做了什么?”徐阿嬷直指华雀,她恨不得拿那尖细的指甲把华雀的一对招子抠下来,让她仔细看看现在的局势,“我对你太失望了。”

      笼馆的天似乎只晴了那么一下,它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众人尽情放肆后接受现实的拷打,徐阿嬷回来了,天又回来了。

      “把这两个小贱人给我关到后院黑屋去!不许送饭水!”

      她一声令下,让早上还在罢工打牌的龟奴们一个激灵翻作起来,三下五除二抗了珍鹭烛鸳就锁进了后院,在这之前,华雀还是权威,在这之后,她永远都不是了。

      “华雀识相点吧,你说徐阿嬷这么栽培你,你怎么就不珍惜呢?”

      是周老板。

      华雀最不想看见的人。

      她倒抽一口凉气,如今看见周老板那张狡诈的嘴脸已经做不到往日那番假意逢迎的模样了。

      “你怎么在这里,这里怎么有你说话的份!”

      “华雀!怎么对你未来的主子说话呢?”

      徐阿嬷提高音量,尤其是把那主子两个字咬的叫一个漂亮!

      华雀心中不妙,她看了眼周老板又看看徐阿嬷,低沉着声音质问,“你什么意思?”

      周老板施施然坐到石桌旁,让人上了盏热茶微微刮了刮沫子,气定神闲,“你还不知道吧,今儿徐阿嬷找了我一趟,让我给郝伯作证,这不,我前脚作完证后脚人就出来了可比那什么破状纸管用多了!”

      他说到最后半句几乎是冲着后院说的。

      “不过代价嘛,就是徐阿嬷答应我让你做我的妾室。”

      “做梦。”

      “哦这可不是做梦。”周老板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他笑的前仰后合,哗啦一声收紧折扇拍了拍手掌,不一会儿一水儿的奴仆抬着一箱一箱金银珠宝进了梅园,掀开后全是金饰雀冠!

      “我聘礼都带来了。”

      周老板势在必得,华雀见这一箱箱真金白银是真慌了,她抬高下巴强撑着最后的理智,“不可能。”

      “我华雀宁为娼妓,不做人妾。”

      “哼,当个妓还立牌坊~”周老板背着手只稍稍歪了下头,几个人高马大的家丁就将华雀架起。

      “带上楼,我今晚要与爱妾好好品品新婚美酒。”

      “品个屁!姓周的我……”华雀还是头次被人这么凌辱,她高声叫骂立马就被人堵住了嘴巴,几乎是双腿拖着上了楼梯,那整齐的孔雀华服都被扯掉了半边!

      人群中突然有孩童哭喊,小阿茴哭嚎着跑出来,也不知哪来的胆气挥起拳头就扑向了周老板,“坏人!你还我姐姐,我姐姐是被你害死的!”

      “哪里来的小崽种,给我滚边儿去!徐阿嬷,留着她也不嫌晦气,赶紧给我解决了!”

      顷刻间笼馆大乱,这边几个龟奴按住了小小的阿茴,踩在脚下准备就地正法,那边又有龟奴逮住了想偷跑出去通风报信的阿芸。

      “阿嬷,又有人想跑出去!”

      “按住了!全部给我投井!投井!”

      徐阿嬷的怒吼顶翻了黑夜,她的索命咒骂冲破了七层笼馆,乌云密布笼罩天际,这时候的笼馆好似关着妖魔的七级浮屠。

      那么多人哭着,那么多人喊救命。

      “阿嬷!我们笼馆不能再死人了啊!”

      欢鹂扑倒在徐阿嬷脚边,拽着她的袖角已经憋红了眼眶,上气不接下气,“华雀姐姐会死的,她不会做妾的啊!”

      “你懂什么!周老板如今如日中天,他背后的靠山可是世子的亲爹!”

      世子的亲爹……是那位亲王?

      怪不得,怪不得短短时间他控制了整个盐路让赵明熙无生意可做;怪不得他蛮横霸道连一个小小娼妓都要强迫,怪不得他一出面官老爷就放人了!

      靠山靠山全是靠山!

      这个世道没有靠山就真的寸步难行了吗!

      欢鹂攥着徐阿嬷的衣袖连声道,“阿嬷,阿嬷我求求你放了阿茴阿芸,她们还是孩子啊,周老板背后是亲王,我背后也有世子啊!阿嬷!”

      欢鹂的本意是想说笼馆没有了周老板支撑也有她啊,她会好好伺候世子让他庇佑笼馆,我们不必把华雀当作礼物送出去。

      可徐阿嬷却会错了意,她急火攻心给了欢鹂一巴掌指着鼻子骂道,“好啊,你也来威胁我是不是!我培养你多年你竟然仗着世子来威胁我!”

      “我?……我没有……”

      “还说没有!我把你养的像花朵般,是让你伺候男人的,不是借男人来威胁我的!都愣着干嘛,把这两个小丫头给我收拾了!”

      周老板已经上楼,阿芸阿茴哭哑了嗓子嚎啕救命,眼看龟奴就要下手,欢鹂突然从发间拔出了花簪抵住了脸。

      既然把我养的像花朵般,不如就让花朵彻底失了颜色吧。

      “阿嬷!你再动一步,我就划花自己的脸!”

      这回是实实在在的威胁了,欢鹂好心被当作驴肝肺,她只能用阿嬷最珍视的东西来威胁了。

      果不其然徐阿嬷慌了,可不过片刻她就立刻恢复了冷静,她哼了一声甩开欢鹂,“划啊,你划啊!我看你划了还怎么伺候世子,不伺候世子鬼才想给你送钱呢!”

      钱钱钱,到头来还是钱。

      不是每个人都像徐阿嬷这么爱钱的。

      欢鹂咬紧嘴唇,耳边冲进的都是徐阿嬷的谩骂。

      变成丑八怪看你这个黄鹂还怎么当!

      你敢牺牲自己的前途吗?

      划花了脸世子还要你吗?

      你看看自己穿的衣裳!以后还有机会再穿吗?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如此珍视这些的。

      “你做什么!”

      两道血痕赫然出现在欢鹂的脸上,血珠滴答滴答砸在地上,荫湿了百日红。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你的脸……欢鹂!你的脸!快拿纱布!”

      欢鹂脸上两道深深的血痕仿佛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可没有遏制住徐阿嬷的尖叫,从来没有听到她这么凄厉地尖叫,简直像是最心爱的首饰被人砸碎,她跪在地上捧着欢鹂的脸,双手冰凉就像捧着碎了一地的珠宝。

      “快去拿止血药啊!血止住就不会留疤了。”

      不会留疤?

      原来你只在意会不会留疤。

      欢鹂泪流满面抬眼看着徐阿嬷,可徐阿嬷只顾看着她的伤疤。

      只是留了疤你就死去活来,那我说自己不太会笑时你为什么总是不当回事。

      难道留下两道小小的伤疤竟比一个人不再开心还要重要?

      欢鹂捧着手接了她双颊落下的血滴,一滴两滴都钻进掌纹里,就像手掌留下了好多细细密密的伤痕。

      “老天保佑,千万不要留疤。”

      徐阿嬷还在祈祷便被欢鹂一手推开,她扔下带血的花钗,站在众人中间任由鲜血直流。

      “都给我放开!”

      原来欢鹂发起火来是这么恐怖,甚至比华雀还要恐怖。

      或许是她脸上鲜血流淌,让龟奴们恐惧,大家竟不自觉地都放开了手,小阿茴哭着钻进欢鹂的怀里,欢鹂拍了拍她的脊背转而向阿芸说道,“去找赵公子,梧桐,你带她去。”

      阿芸还没缓过神来就被梧桐一把捞起,两个人趔趄出馆头也不回地奔向了赵明熙的盐行。

      ==============================

      【华雀】

      幸亏赵明熙这么晚还在盐行,阿芸过来找他的时候只知道哭,什么也说不清,好在梧桐是个清楚的,很快把事情讲明白让赵明熙立马变了脸色,亲自驾着马车赶到笼馆。

      马车快到笼馆时远远望着就瞧见围了好多人对着里面指指点点。

      “让开!快让开!”

      还没等马彻底停下来,赵明熙扔了马鞭就跳下马车,挤过人群冲进笼馆,只看梅园一片狼藉,跪了满地的人,流了好大一滩血,欢鹂喘着粗气抱着哭个不停的阿茴,珍鹭烛鸳已经不见踪影。

      赵明熙见状心凉了半截,抬头看向二楼大亮的厢房,二话不说提着袍子就往上冲结果被周老板的家奴团团围住。

      “赵公子留步,今日是我家老爷迎妾不好打扰。”

      “妾?你们没看见是强迫人家吗!他身上还背着条人命还有理了!”

      “赵公子,什么人命不人命的。”

      徐阿嬷拢了拢头发在底下招呼赵明熙,“事情都调查清楚了,一场误会而已,这样构陷咱们梅州城的盐老板可不好,对你今后的生意也是大大的不利啊。”

      徐阿嬷的话术向来可以,三言两语便说清了利害关系,顺便还摆了赵明熙一道,明里暗里地让他小心。

      这话赵明熙可是听明白了,又拿生意来做考量,做生意要的是本本分分,哪里像现在混沌不堪,肮脏如浑水!

      “我问心无愧,干我生意什么事?倒是你们,草菅人命,强抢……强抢……”

      强抢什么?

      赵明熙说到半截自己停住,惹的周老板的家奴们哄堂大笑。

      “强抢什么?赵公子不会要说强抢民女吧!”

      “哈哈哈哪有什么民女,你给够了银子她不就自己抢着爬上床了吗?”

      “就是!妓不就是睡的吗!”

      家奴们嘴里不干不净,笼馆里除了欢鹂其他人都默不作声任由人家侮辱。

      “你说什么!闭嘴!”

      “你个花脸的小娘们还挺横啊!”

      给够了银子就往上爬,华雀不是这样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赵明熙就是觉得华雀不是这样的人。

      “宁做娼妓,不做人妾。你们懂个屁!”

      想不到平常软软糯糯的赵明熙也放了粗口,他向那帮粗鲁的家奴撞去,嘴里高喊,“华雀!你在里面吗!华雀!”

      “别他妈找不自在,卖几个破盐了不起了?给我们老爷提鞋都不配!”

      周家家奴凶悍,仗着背后势力雄厚竟一脚把赵明熙踹下了楼梯,赵明熙娇养的幺儿哪儿吃的了这种劲儿,直接一个咕噜滚下来,惹得阿芸惊叫想要去扶,可没等去扶赵明熙还没爬起来就结结实实地挨了家奴一拳,又倒在了地上。

      几个家奴见赵明熙这么不经打,来了兴致当场就拳脚相向。

      可赵明熙虽不经打,但也不是个服软的,打趴了再起来,起来又被掀翻,只要他还有力气,就能一直叫华雀的名字。

      他算是跟姓周的杠上了,不光是因为华雀,是因为他心里一直坚定,生意不是这么做的!

      “听见了吧,你的好弟弟来找你了,生意场窝囊,没想到在风月场还这么窝囊。”

      华雀被周家护院架住跪在地上,她头顶的金饰已经被两个巴掌打掉,如今发丝散落还顶着红肿的脸,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遥想昔日的笼馆华雀可是高高在上从不服软的,如今周老板看着她这个样子只觉得痛快不已。

      神坛孔雀被他拉下了马,只要有权有势,他能让凤凰都圈进周家!

      何况还是华雀?

      今日是孔雀,明日就是神鸟!

      周老板野心勃勃,他是真心喜欢华雀?

      “你以为我是有多喜欢你才费这些功夫?又是出堂作证,又是欺辱赵明熙?”

      他说着搬出了他自带的佳酿美酒,今天这坛酒可是他的私藏,就等着在这种好时候喝呢,听着赵明熙一声声的无力高喊和已经狼狈的孔雀,喝起来真是快哉。

      “我就是要把你圈回家里,想想,笼馆华雀都能让我周某独自一人拥有,还有什么事是我做不到的?梅州的盐路我也要一手把控,不光是盐路,以后的种种,梅州的经济命脉都要由我周家把持。你就乖乖呆在我家当个家禽就好,什么雀鹭鹂鸳,都是诓那群酸书生的!”

      周老板越说越激动,几乎贴到了华雀的鼻尖,提着她的领子说话。

      他这几日颇受亲王暗地里的重用,亲王许诺的远比这些凡尘俗子要多得多,这些凡人目光短浅,以为本本分分做生意,再风花雪月地调剂一番就满足了吗?

      “太俗气了,你们怕是八辈子都活不出头!”

      “你疯了。”

      华雀盯着周老板的眼睛,原来真的有人会被权势砸的面目全非,生意场追名逐利,风月场亦是如此。人人荒唐便是不荒唐,人人如此就是合该如此。

      徐阿嬷总说华雀是她看重的人,可惜她看错了。

      “来,喝了这碗酒,以后你就是周家人了。”

      私藏的佳酿送到嘴边,华雀别过头。

      “不好意思,强送的酒我不喝。”

      “不喝?”

      周老板嗤笑一声,将一碗酒香四溢的佳酿晃到自己面前。

      “别天真了,现在抻着还有什么用?你不喝难道就不进周府了?”

      原来雀鹭鹂鸳没有好下场是真的,只是没想到这么早就应验了。

      华雀多年来除了年轻时的冲动事几乎是小心行事,小心谨慎地在笼馆熬日子,她以为不爱上客人就不会痛苦,可谁也没告诉他,做娼妓哪还管你情情爱爱,做娼妓天生就是痛苦的。

      不过做娼妓起码还有盼头,说不定攒够了钱就能出去了呢?可是做妾……就只能化为一尊石鸟,被彻底沉在河塘里,浮不起来,只能深陷泥泞被可怕的时间掩埋。

      华雀吸了吸鼻子,她眼角发酸,却咬紧牙关不落泪。

      不哭只能是她最后的尊严了。此刻的她只能认命地看着周老板喝下一杯杯佳酿,等他喝够了,就会羞辱自己,会变本加厉地羞辱……

      砰。

      酒盏滚在桌下,周老板醉眼朦胧。

      按住华雀的护院见状点头哈腰献媚,“老爷,不能喝多了呀,还有正事要办呢?”

      他说着还按了按华雀的头。

      周老板攥着桌面的缎布胡乱摇了摇头,护院一看疑惑万分,“啥?不办事了?老爷……您酒量向来可以啊!”

      ……………………

      “老爷,老爷?”

      噗!

      鲜血从周老板的口里喷出,当场贱了跪在地上的华雀的脸上,她与家奴齐齐抬头,只看刚刚还说着话的周老板眼下捶着胸口,嘴里汪了一口血水呜呜呀呀说不清话。

      “咳咳……酒!酒……”

      眼看嘴里的血水越来越多,护院吓破了胆,连华雀也不抓了,双腿瘫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啊吧啊吧说不出完整的一个字。

      他吓的屁股尿流,连开了门都是爬着出去的!留下跪在地上的华雀和尚且还在挣扎的周老板。

      “叫……大夫,快叫,大夫来!”

      周老板断断续续说了好几遍华雀才听清,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血,她趴在桌边看了看周老板一直指的那壶他自己带来的酒,又看了看周老板。

      “快,叫大夫来啊!”

      那被血水灌满的喉咙突然被人扼住,华雀端着还剩个碗底的酒盏深吸了一口气捏开了周老板的嘴巴。

      她好像感觉到阿昌的鬼魂都从梅园池塘里爬了上来,为她斟满了毒酒。

      华雀咬牙死死盯着周老板充血的双眼,即刻把一碗毒酒灌了进去!

      当那个屁滚尿流的护院滚下楼时所有人都愣住了,赵明熙从人群中站起来,他嘴角渗血,额角都淤紫,喘着粗气与众人齐齐看向二楼,所有人都不敢动,只等华雀出来。

      华雀是出来了,不过是带着血出来的。

      她一步一步下楼,重新整起了她身上的孔雀华服,披着一头乌发,不着分毫金饰,却让她脸上的鲜血更加显眼。

      赵明熙强忍着疼痛登上楼梯,他想擦掉华雀脸上的血迹,可手悬在半空没有了动作。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血呢?

      是受伤了?被周老板打的?

      可是周老板呢?

      周老板……

      华雀抬高她的下巴冷笑了一声,她自己擦掉了脸上的鲜血,和颜悦色地看向赵明熙,“算来一个月之期到了?”

      “好像……好像是到了。”

      华雀擦干净侧脸,扔掉了沾满污秽的帕子,对着赵明熙莞尔一笑。

      “赵公子,你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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