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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枪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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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您这些年一直这么照顾我和阿承,是因为小姑,还有……我母亲。”
沈予臻提起自己的母亲时,还有些不习惯,声音哽在喉咙中,比起苦涩更多的是陌生。
“但您没办法永远保护我们——只有我们真正知晓危机的所在,才能最大程度地规避开。”
季识则抬手扶了扶眼镜,微笑着问他:“那你对南承又隐瞒了多少呢?”
沈予臻似是没想到季识则会用李南承来堵自己的话,一时没了筹码。
“我担心你们两个,就和你担心南承是一样的——你是安时的孩子,沈觅又那么爱你们,我作为长辈,作为你母亲和你小姑的同窗好友,怎么能让你们身处险境?”
十年了,季识则给沈予臻的答案还是一样的。
沈予臻第一次知道季识则同安时、沈觅的关系,是在他出事前不久。
其实这些年他一直暗自调查安时和沈觅的死亡,甚至对李南承都没有声张。
他孤立无援,却固执地踽踽独行。
然而正当他所掌握的线索全部被切断时,李南承不经意的一句话却给他带来了突破口。
当时,李南承因为工作需要回大院查找一些材料,无意间发现了来悼念沈觅时的名册上,有季识则的名字。
“阿臻,你说巧不巧——小婶和老季竟然是旧识!”
沈予臻和李南承先前都不知道这层关系,而且因为当时他们年纪还小,对沈觅出殡时的来访人员也没有太深刻的印象。
顺着这个线索,沈予臻发现季识则、安时和沈觅在医学院时曾经师从同一位老师。
或许这才是季识则选择了沈予臻的原因——他想替故交照看留下来的唯一血脉。
沈予臻望着季识则脸上几道不明显的皱纹,张了张嘴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口。
“季老师,您真的对我母亲的自杀和小姑的失踪一无所知吗?”
季识则望着一脸认真的沈予臻片刻,突然笑了。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说话从来不爱兜圈子。”
季识则抬手拍了拍沈予臻的肩,似是想要让他放松些。
“我倒是希望,你这次点头参加校庆,只是单纯想要回来看看我这个被你抛弃的导师。”
“季老师,您知道的,当年……”
沈予臻急于想解释,但季识则只是摇了摇头,他并没有要责怪自己这位徒弟的意思,其实这些年来,他更多的是心疼和愧疚。
“你的手,恢复得怎么样了?”
季识则的视线落在沈予臻的右手上,那里有一道又长又深的伤疤,并不仅仅停留在肌肤表面,更永久地烙印在沈予臻的心底,所有人都替他惋惜,但他总是平淡如水,仿佛最不在乎的人,便是他自己。
“自然是不能跟做您学生的时候比。”
“什么话?”季识则有些佯怒地看着沈予臻,“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予臻啊,只要你想回来,我这里永远留一个位置给你。”
“您还愿意收留我?”
沈予臻有些意外,毕竟季识则的门下从来不缺优秀的学生,而他确实有想要继续回到他手下学习的想法。
只是不知道季识则这句话是出自真心,还是客套。
他的笑容没有因为沈予臻的询问而收回,反而笑得更和蔼了。
“说什么收留不收留的——予臻,你的天赋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媲美的,这些年你离开京安,离开国门,我都一直牵挂着你,怕你因为当年的变故失了心气,怕医学界被埋没了人才……”
许是往事涌上心头,季识则不由觉得烦躁,下意识从口袋里掏出了烟,正要点上。
“季老师,也给我一支吧。”
季识则微怔,印象里沈予臻可是最讨厌烟味的。
“养伤的时候,抽烟能分散些我的注意力。”
沈予臻简单地将那些年他在国外养伤的经历一笔带过,可季识则毕竟是专业的医生,他不可能不清楚沈予臻可能遭受过的痛苦。
只是他最终什么也没说,不知是害怕再度揭开沈予臻的伤疤,还是连他自己也在逃避那段现实。
季识则无言地将烟蒂递给沈予臻,沈予臻顺手接过来叼在唇边,又拿过打火机,帮老师和自己点上了火。
“想清楚了就来找我,我等你来找我报道。”
季识则一手随意搭在桌面上没有节奏地敲击着,另一只手夹着烟蒂,拨开窗边的百叶扇。
“瞧着南承那小子,是等得心急了——他舍得你再重操旧业吗?”
沈予臻微怔,他没想到季识则会直接打趣他和李南承的关系。
虽说当时两个人总是形影不离,但毕竟他们俩从幼儿园开始便是这般,彼此之间在他出国之前,也并没有挑明任何心意,按理说旁人不该有所察觉才是。
“南承那小子啊,在你刚离开的头几年,过得很辛苦……”
季识则叹了口气,在烟灰缸旁弹了弹烟灰,似是陷入了短暂的回忆。
“他当时的状态很不好,甚至出现了晕血的情况——你知道的,作为一个医生,如果都见不了血,那他的职业生涯便很有限了……这个情况持续了很久,等好转得差不多,我才敢让他回来继续任职。”
“他……”
季识则所说的这些,李南承从未向自己提起过。
“这还只是事业上的影响——”
季识则眯起眼睛,视线通过百叶窗的缝隙,定格在李南承的身上。
“当时你走了,对他本身就是不小的打击……据我了解,沈觅的儿子李忱砚也因为想追随父亲的脚步偷偷跑去当兵,跟南承闹了不小的矛盾,甚至断绝了兄弟关系……可以说,那年的南承用一腔热情换来了众叛亲离。”
“季老师……”
“我不知道对你而言,真相和南承,谁更重要——你经历了这么多,我不想劝诫你什么,只是我想,你需要知道这些实情,对南承来说才更公平。”
季识则按灭了那支烟,缓缓站起了身。
“走吧,庆典快开始了,南承还在等你。”
沈予臻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起身鞠了个躬,便朝着门外走去。
在他的手扶上门把那一瞬,季识则的声音再度响起。
“至于你的问题,我的答案跟十年前一样——安时当年被学校以未婚先孕的名义开除学籍,我就同她没什么接触了,而沈觅嫁人之后,也很少参加校友会……对于她们俩的早逝,我只能表示遗憾。”
沈予臻听完季识则的话,只是继续手下的动作,推门离开。
他想要的,不是这些没有价值的回应。
沈予臻出来的时候,李南承正双手插兜背对着他。
大概是为了显得庄重,李南承今天特意穿了身藏蓝色的西装,身材被修饰得极为笔挺,脚踩一双锃亮的皮鞋,头发也很认真地抓了几把,露出前额显得他精神了许多。
他本来想让沈予臻也穿身西装——那可是他特别珍藏的一套白色西装。
只是沈予臻却说,校庆的隆重程度还配不上它。
在李南承的一头雾水中,沈予臻已经换好了衬衣,搭了件平日里就很正式的外套,拉着李南承一起出门了。
“阿臻——”
正在思虑时,李南承碰巧转过头来,望见沈予臻正走向自己,便很激动地冲他挥了挥手。
沈予臻这才注意到,李南承手边还拎着几个塑料袋。
“你终于出来了!老季也霸占你太久了吧!”
李南承的嗓门儿一向很大,沈予臻有点担心季识则在屋里能听到他的抱怨,便赶紧将他拉远了。
“你手里拎着这是什么啊?”
两个人并肩走着,沈予臻拉着他的手腕,距离就更近了些。
一向风流的李南承竟然因为他的这些小动作而有些不好意思,反应都慢了半拍。
“啊——你看!这是咱们上学的时候最爱的手抓饼啊!”
“我知道你和老季那么多年没见,肯定有很多知心话要说,我在旁边多扫兴呀……所以我就在学校里随便转转啦,然后不知不觉就转去了学服,想着当年咱们早中晚饭甚至夜宵,可都喜欢赖在学服呢!”
沈予臻盯着李南承的脸,表情雀跃,手舞足蹈的,像是回忆起他们学生时期的点点滴滴,极为兴奋。
“喏——这可是你最爱的搭配,一个鸡蛋,加烤肠和里脊哦,还有蛋黄酱!”
李南承边说着,边将其中一个塑料袋递到沈予臻手中。
“正好今天出来急还饿着肚子呢,权当早饭啦——别怕噎着,我这里还买了学服的奶茶,是薄荷奶绿加冰淇淋……当年那些店铺竟然都还在经营!你想想都十年了诶……”
两个人边吃边聊地向学校的操场走去,他们作为受邀的校友,还在主席台下设有专门的席位。
他们对号入座后,庆典也就差不多开始了。
只是当李南承手里抱着杯黑糖芋泥咬着吸管,眼睁睁看着发言人上台时,顿时火冒三丈,差点没当场掀凳子走人。
“真没想到梁泊帆这种人渣居然混成了京安大学的副校长!”
李南承在台下抱着胸,一脸厌恶地盯着正在发言的梁泊帆,吸管都快被他咬烂了。
沈予臻也难得皱着眉头,收起了平日里寡淡的微笑,似乎是对李南承这句评价的认同。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回应,便见一颗红点瞄准了梁泊帆的额头。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