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绻残云》秝子

82、第八十一章

　　“是换取这个世界的和平，也是你要的，不是么？”

　　“不……不是这样的！桔云，用我的方法就好，找到母心脏后我……其实你根本不用这样，根本不用这样！”夜冥紧紧环住桔云的肩膀，却被他挣脱而出，只见桔云转过身，露出一抹忧伤的神情，望着不见影像的空气，苦涩一笑。

　　“夜冥，我已不是思雪了，你我关系早在断剑之后就难以再圆，这一回，你就祝福我吧，况且……能帮你早日达成目标，你又何乐而不为？”桔云往后退了一步，幽幽再道：“你已经有结发之妻，就别伤害她了。”

　　说罢，桔云心头划过一道无法忽视的抽痛，这一别，便是将过去千年情爱完全斩断了，说真的，他的心底对夜冥多少是有依恋存在，所以说不痛是骗人的，但是在他权衡事情的利弊之后，他决定了这样的选择。

　　然后，他忘记与夜冥又谈了些什么，只记得心情一直沉重，胸口郁闷不畅，便早早地回到了寝殿。

　　一见空荡荡的寝殿，让他的心情更加沉闷，看着桌上搁着的一瓶魅株酒，有个念头划过脑际，却又被他的理智给压了下去。

　　不喝魅株又能怎样？那只是逃避现实而已，他屈指算了一下，他和残天已有半个月未见面了，如此数来，再一个月就是他因半月寒而丧的日子，当然这些都是假的，只是残天不知道罢了，那么……残天这几日应该会回来见他了吧？毕竟只剩一个月的时间。

　　思及此，桔云转身将书柜上的书籍取下翻阅，书柜上头的书籍，早在这半个月已被他全数翻阅完毕，只是眼下他闷着也是无事，便又自头重新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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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后数天，残天都未再踏入桔云的寝殿一步，忍不住，桔云开口同宫女打探残天的消息，才知道他这几日都待在隐天内夜夜笙歌，像是铁了心不再理会他。

　　方闻这消息，桔云登时如遭惊雷击中，感到无措与茫然，久久才回了神识，便是静默不语。

　　桔云明白自己开的条件是过头了点，但是这些条件不管他应还是不应，一定得提，至少有一丝机会他就得把握住，却没想到残天会以待在隐天内夜夜笙歌来回应他，这是对他的抗议吧……

　　残天的回应，不如他之前所猜测那般，桔云踌躇着，犹豫自己该不该到隐天找他，再和他谈谈？桔云是个高傲的人，尤其酒醉的自己更甚，光是苦恼该不该压低姿态求和，就让他思考了许久。

　　然而在犹豫了一周之后，桔云还是决定再找残天好好谈一谈，或许，他开的条件真的太强人所难了，如果再退一步，残天是否愿意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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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夕阳缓沉西山，天边卷云化做红橙丝线，夜幕逐渐降临，于大地铺成一片橘黄。桔云攥着忐忑的心，缓步朝隐天而去，他耳边听着风掠的飒飒声，那颗不安的心也随之躁动，在这之前他已经想了好几套说词，反复记在心中。

　　由于残天妃妾众多，各个妃妾的寝殿便也难以细数，隐天占地又广，若要侍寝总不能要残天一间间跑，是以，便有了中央寝殿的出现。

　　中央寝殿位于隐天入口前方不远处，是座高大耸立的寝殿，前方有着一座白玉喷泉伫立，喷泉在斜阳的投射下，绽放出绚丽的霞光，如钻般点灿着。中央寝殿是众多妃妾侍寝的地方，里头奢华的摆设装饰总能令初来乍到之人目不暇给，几乎都是由金砖宝钻堆砌而成。

　　这里并非桔云第一次来到，早在二十八年前，被残天绑来里魔界之际，就曾在中央寝殿遭到残天众多妃妾灌酒，对于这里他说不上熟稔，却也难以忘记。

　　甫步至门前，桔云杵在殿外，他无法掩去心底的紧张，不禁干咽一口唾沫，缩拢拳头，凝视眼前这座金碧辉煌的大殿之门。

　　浓郁的酒香与脂粉味，自门缝中隐隐窜出萦绕四周，一阵风起，却无法吹散那些扰鼻的香息。

　　桔云再箭步迈前，手轻触厚重的殿门，然而就在指尖抚上殿门之际，他又因心中那抹逃避的情绪生起，下意识曲起狭长的指，呆伫在殿门之前。

　　如果残天见到他，会怎么说？还有他四周的妃妾，又会怎么看待他？

　　一思及自己的念头，桔云的唇角不禁扬起苦涩的笑，他没想到自己竟也会有这样的困扰，若是过去，他根本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如今一想，莫不是自己太过在乎残天了，才会有这样的烦恼？

　　原来，他不是不在意啊……一直以来，他认为感情是可以靠理智来压抑的，他认为感情是可以用来谈条件的，他更以为受过伤害的自己，是不可能再接受另外的感情，可如今看来，自己是否早已陷入泥沼而不自知？

　　何时开始的？他已找不出答案来了，他只知道，他一开始想靠能力来取得残天的信任，让自己成为残天不可或缺的左右手。可是打从一开始，这样的计划就已出现了变因，他得到的是感情，是残天一心一意的感情。

　　就在桔云防备了二十八年之后，终是让残天攻破了心防，可是他的心却不是完整的，由另一层防护包裹着，他要得到残天的承诺，并且是不容后悔的承诺，然而他开的承诺却太急切了，太强人所难，残天会拒绝也是理所当然的。

　　而今桔云尝试打开心中最后一层防护，他想要和残天沟通，如果残天愿意……那么，过去所铺的计划，他愿意完全放弃，甚至愿意忽略彼此不协调的身分，只要残天愿意与他深谈。

　　然而此时此刻，桔云却无法压制住心中的恐惧，至于是怎样的恐惧，桔云自己也说不上来。或许他担心残天会拒绝与他深谈，又或者是……担心推开门之后，映入眼帘的画面，会让他伤心难过。

　　残天应该让众多妃妾围绕着吧，不过比起现在身分不明的自己，她们不是更有资格得到残天的喜爱么？更何况拒绝残天的是自己，自己又该恼谁呢？

　　桔云深吸一口气，纤长的指又贴上了殿门，厚重的殿门因他施力而缓缓开启，然而当殿门呈现一条缝之际，一股浓郁的脂粉味瞬间冲鼻，令他忍不住蹙起忧眉，伸手摀住鼻子，转身以背推门。

　　“爱妃，你说桔云怎了？”蓦闻慵懒且熟悉的嗓音，自寝殿内清悠响起，桔云闻言下意识停住动作，让殿门只现一掌宽的缝隙。

　　什么？我怎么了？

　　桔云视线自门缝穿透看去，见铺着红色毛毯的地面上，散落不少撕碎的薄纱丝绸，还有滚地的酒壶与乐器，更有不少碎宝石，掉落一地。

　　“妾身以为，王上这些年为了桔云，忘却了我们。”娇柔的嗓音明显透着哀怨。“妾身日夜思念，就盼王上来到隐天，好在盼了二十几年，终是让妾身给盼来了。”

　　闻言，桔云呼吸一窒，一股难堪的疼痛自心头划过。

　　是啊，他自这些女子的身边抢走了残天，甚至还要残天为他废去隐天，自己的作为，就像是夺去众女子夫婿的狐狸精。

　　可是桔云又无法接受与人共事一夫的事情，他承认自己对婚姻、爱情有着洁癖，与其与人共事一夫，他宁愿选择离去。

　　“吾这阵子不也好好弥补你们了？”残天的笑声顿令桔云回了思绪，他心头又是一紧，一口气憋在胸臆，怎也不好吐出。

　　“可改些天，您又会回到桔云的身边了。”略带哀怨的嗓音，来自于不同女子的口中。“还望届时王上别忘了我们才好。”

　　“吾不会再回去的，桔云……枉费吾对他掏心掏肺，甚至为了他……罢了，吾已决定将他忘却……将他忘却。”残天骤然落下的肯定句，令桔云手指一曲成拳，双眼大瞠无法置信。

　　残天狭长的指勾住一名美妃的下颚，俊魅的眼眸一挑，登即令那名妃子心湖一激荡，伸长手臂勾住了他的颈。

　　一阵缠绵的激吻，与美妃享受且激喘的嘤咛声，顿令躲在一旁的桔云红了双眼，他抬起眸子望向天际，不让滚在眼眶里的泪水淌滑落下。

　　“还是众爱妃好，吾是脑袋混沌才让那家伙给迷了去。”

　　“妾身听说桔云病了，难道王上不心疼？”

　　“病了？谁不知道他医术高超，更何况他身上也有解药了，呵……你可知道他怎么告诉吾的？”残天执起一旁的酒水饮入口中才又续道：“他明知是一般的毒药，却告诉吾是蛊毒，还说无法医治，可实际上他根本就有办法！”

　　桔云闻言脑袋顿时如遭雷击，嗡嗡作响，他转过头，愣愣地望着厚重的铁门，他想推开门解释，却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

　　一名长相可人的妾妃，睁着晶亮的眼瞳，笑言道：“桔云有没有可能是为了让王上担心他，才这样骗您的？”

　　“哈哈哈……好个担心啊！”残天仰天大笑，笑中多有参苦，骤然间，他笑声嘎止，转而是狂暴且怆恻地吼道：“你们知道么？他后来竟要吾的影卫想办法帮助他，让他回天界！亏吾待他这么好，亏吾付出这么多，到头来他竟是在演戏！原本吾不相信他真这么绝情，可是到后来吾才明白，原来这段时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界……他根本不喜欢吾，他要的只是吾的约定──”

　　残天手一甩，扫开了搁在桌案上的酒壶，轻脆的声音响起，是酒壶墬地破裂的声响，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飘送，一旁的女人也都惊骇得缩到后方。

　　“乖，你们待吾好，吾不会伤害你们。”残天突然笑了，那上扬的唇角很是和蔼，然而眼底却不带温暖，有种难以形容的冷意。

　　桔云手抵在门上，骤然生起的难过瞬间溃堤成泪水，原来残天听到他与默宇所说的话，原来残天误解了他对他的情，只是他不明白当时默宇想伤他，残天为何未上前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