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浑夕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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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活大半天，又是请医修看病，又是安排客人的食宿，又是各种嘱咐，姜觅尔只觉一天老了两岁。
事还没完，一口闷气和一百个问题堵在她心里，又忙不迭地去找小儿子秋后算账。
郁夜本身也是大病初愈，将父兄朋友送到家里安顿好，这才放下心来睡了个觉，谁知硬生生地被人给晃醒了。
他揉着眉眼，见怒气冲冲的母亲坐在床边，他环顾了房间一圈，疑惑道：“小宁呢？”
“小宁又是哪个？”姜觅尔莫名其妙。
郁夜就要去找人，被姜觅尔一把拉住了，问他要干什么。
郁夜理直气壮道：“找人啊！”
“他们都在客房休息。”
姜觅尔有些感慨，果然儿大不由娘了，分别几月，小儿子回来还没顾得上同她好好说会儿话，就要去找在外结交的朋友。
郁夜似乎对这个安排不怎么满意，一边穿鞋袿，一边嘟囔：“小宁和我住一间就好了，做什么非要去住客房。”
姜觅尔仔细观察他的脸色，总感觉不对劲。
郁夜走到桌边，倒了杯茶，喝下去又“噗”地吐了出来，皱眉抱怨：“娘，这茶都馊了！”
“谁知道你哪天想得起回这个家，房里道童拨去了别处，没人伺候你。”姜觅尔才不打算管他。
郁夜不算姜觅尔亲手带大的，因他打小差点没命，他哥郁洲便一直小心翼翼地看顾着。郁夜长大些后，又有先生代为管教，她这个做母亲的反倒多余。
思及此，姜觅尔大度宽容了他的举目无亲，陪着坐到桌边，开门见山道：“该给我说说正事了吧？”
事到如今，郁夜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只好从头讲起这些破事，讲他第一次带着飞絮离家出走，如何认识了这些人，又如何分别了，他回家后待了九年，出门游历找到他们，又一起去到东海的各种经过。
一席话讲完，天都黑了。
信息量实在太大，姜觅尔越听越震惊，嘴巴都快合不拢了，心里浮起一连串问题。
她从一堆话里先捡了几条重要的问：“子桐派当真被灭门了？”
“嗯，是真的，”郁夜说，“我是亲眼看着他们的海岛消失了。”
“这得多大的仇啊，可知是谁干的？”姜觅尔惊叹。
“难就难在此处。明面上，当日寻衅挑事的是蔚岭，可他只是一个朝官，又没有修为，哪有那么大的能耐百年前就布好此局。何况褚掌门这么多年忙着围剿那群邪鱼，压根儿就不认识他，谈何结仇？”郁夜瘪了瘪嘴，无奈地说，“因此子桐派被灭门，数百冤魂大约至今也不知道自家仇人到底是谁。”
“也是，”姜觅尔轻叹，“以褚琅的脾气，但凡心里有数，早将仇人大卸八块。”
听她这般说了，郁夜问：“娘，你认识褚掌门？”
“怎么不认识，几百年前就见过。”姜觅尔眨了眨眼，“有一次到了仙门集会期，我那时候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知道这事后也想去玩，你外祖禁不住我百般央求，只好答应了。”
郁夜有些好奇：“仙门集会？以前修真界还有这种约定？”
“是啊，那时候海晏河清，凡人与修士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独立，修真界也是前所未有的安宁，有五大仙门在上面顶着，其他小门派都很规矩，因此每隔二十年，便会举办一次仙门集会，做些清淡论道、道法切磋之类的事。”
“母亲是在那时候认识的褚掌门？”
“嗯。”姜觅尔点点头，“褚琅当时也是少年，比我长上几岁，他脸臭，脾气又大，我们这些女修都不怎么喜欢他，因此并没有多少交集，只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罢了。对了，他当时经常和一个怪人待在一处。”
郁夜问道：“什么怪人？”
“太久远了，记不住名字，反正那人就是很怪，行为举止和道法理念都与我们完全不同。你父亲与他们的年纪差不多，也老是同他们在一起玩耍。不过旁观者清，我看得出来褚琅不喜欢郁慎，还好郁慎为人正直，从没在背后说过半句不是。”
谈及此，姜觅尔火上心头，骂道，“还不都是为了你！你若不在外面惹事生非，你爹和你哥哪会巴巴的赶去东海，又出了这档子事。完完整整的去，七零八落的回，医修说元神能不能重新修好还得看造化！要是他父子俩就这样躺着了，我怎么活——”
郁夜被训得垂头丧气，见母亲还要发作，只得安抚道：“娘，不会的，会好起来的！叫宿林的那个，我的朋友，他最擅长医治这个了，他给我说了没事，只是时间问题，你不要过分担心嘛。”
姜觅尔顺手拎起了郁夜的袖子擦泪，郁夜恨不得立马将她赶出房门，洗漱换衣一番，可自知理亏，只得继续作陪，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所以，娘是在那次仙门集会认识的爹？”
“是。”姜觅尔止住了哭势，娇羞地说，“别的不谈，郁慎可就长得好看，当年出名着呢。胆大的女修不分白天黑夜去堵他，害臊的就去装偶遇，要么故意在他面前摔倒，要么掉点什么东西，要么直接缠上去，花样百出，各种不要脸。”
“娘，那你呢？”郁夜附和着问，“你是怎么做的？”
“我能做什么？”姜觅尔叹了口气，哀怨地说，“当时你娘我就只是一个小门户的女修，既没天仙的姿色，又无绝世的修为，拿什么去接近郁慎，只有从其他女修的嘴里探些消息，比如郁慎用的什么神器，修为如何，浑夕派的继任人会不会是他。他爱吃什么，爱穿什么，几点睡觉几点起床，有没有什么不良嗜好等……”
郁夜暗暗惊叹，修士们个个看着，皆是一副薄情寡欲的姿态，清高得不可一世，原来私底下与凡人也没什么不同，本质上都是人罢了。
“缘分这种事情是强求不来的，”姜觅尔笑道，“任凭那些女修如何肖想郁慎，他还不是落在了我手里。”
没有几个子女会去探究自已爹娘如何结的缘，郁夜也不例外。
他其实听门派里流传过这件事，大都说得很离谱，譬如姜觅尔如何设计，给郁慎下了蛊，姜家又给郁慎承诺了天大的好处，又或者两人本就是天上神仙指派的姻缘，出生前月老就绑好了红线等，因此也没在意。
“娘细细说，我听着呢。”见母亲兴致不错，他便当成听个闲趣得了。
“好。”姜觅尔揉了一把他的头发，美滋滋地讲，“集会每隔二十年才办一次，那次结束之后，我也就跟你外祖回了家。又过了一些年头，我竟然修出气感了！你懂那种感觉吗？小门派的功法心法都很单一，也很浅薄，能否修出气感很看运气和天资的，我当时年轻气盛，感觉自己可太行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我的掌握中！所以，为了见更大的世面，我偷偷计划了出门游历。”
“以后别再拿离家出走这事训我了！”郁夜正经八百道，“这都是跟你学的！”
“说什么呢！”姜觅尔朝儿子的肩膀一把拍去，“小崽子。”
郁夜笑道：“继续继续。”
“人间很好，又以皇城为首，我当时带着道童、也就是你已经仙去的灵姝姑姑，我俩一起去了皇城。进城那天下着暴雨，好大好大的雨，街上行人都在躲雨，商铺忙着抢摊，有收衣服的，有骂死鬼早晚不着家的，有捉倒霉孩儿的，反正就是一顿乱蹿，我和灵姝也淋成了落汤鸡，还沾了一身泥水。”
“后来呀，我们找了一间成衣铺，想买身衣服换下，就在后院的试衣间里换衣服时，帘子突然被人拉开了。”
讲到这里，姜觅尔小脸一红，郁夜耳聪目明：“那人就是郁慎吧？”
“嗯。”姜觅尔点点头，“现在想想倒没什么，反正我和你爹也一起过了几百年，但当时真是惊掉了头。我以为遇到耍流氓的了，抬起巴掌就要扇人，又一下认出他是郁慎，没下得去手。”
“后来郁慎就傻站着赌咒发誓，说不会毁掉我的清誉，如果我愿意，就同他结为道侣。再后来，我俩理所当然的成亲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一段往事......”郁夜打趣道，“郁慎后来知道了没，他可正巧赶上了母亲的当！”
姜觅尔没反驳，很有自知之明地说：“我心里挺清楚的，郁慎当年可谓是修真界的香饽饽，无人见了不夸，就连你外祖都说是姜家高攀了，郁慎这样有前途的修士，若想结道侣的话，必得青要派的美人儿才配得上，于我属实是泼天良缘一桩。”
“因此我被那些盯着郁慎的女修恨得牙痒痒，说我踩了八辈子的狗屎运，挖心掏肺地骂了我好多年，骂得可难听了。”
郁夜不解：“如此私密的事，后来怎么传出去的，还传成了各种版本？”
“还不都怪灵姝那死丫头！”姜觅尔一拍大腿，没好气地道，“本来天知地知三人知的事，她当时竟然尖叫了一声，把成衣铺老板的一家子人都给招来了。招来就招来吧，郁慎这个死心眼只顾着和我解释，又指天发愿地承诺了一堆话，郁慎长得那样惹眼，老板一家人当时都看呆了，后来这事就以皇城为中心，传遍人间不说，还火到了修真界。”
说完，她拍了拍心口，似心有余悸，“还好修士活得长，以前我都不敢再去人间的，不过知道的人早就死光了，如今倒也不怕。”
郁夜又问：“爹娘那么早就成亲了，为何我和哥哥几百年后才出生？”
姜觅尔白他一眼：“哪个正经修士成天只想着生孩子，特别是正统仙门，看的都是修为与品行，门派传承一事，当然选定可堪大任的那名弟子，管他是捡来的还是哪来的。”
“你和你哥按人类的寿数讲，也都老大不小了，我可有催过你们成亲生子？一天天的，脑袋里净装些莫名其妙的事！”
“可是，”郁夜不服气，“可是万一遇到喜欢的呢？”
姜觅尔无语：“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啊，这么简单还问？”
郁夜瞪大了眼：“都在一起了还能分开？”
姜觅尔：“怎么不能，道侣又不像人间那样，凭三书六礼一纸婚书终生绑在一起。想在一起就一起，不想在一起说清楚，一别两宽就罢。别说普通道侣了，就是我和郁慎这样过了几百年的，还生了你们两个，若哪天想分开了，照样分得开。”
郁夜震惊了，赶紧捡了最重要的问：“母亲的意思是，假如其中的一个不想分开，就要写婚书，这样就分不掉了？”
“呃......”姜觅尔光忙着追忆往昔，这才发觉不对劲，试探着问，“儿子，你有喜欢的人了？”
郁夜点点头。
“谁？！”姜觅尔大惊，“病着的两个姑娘，是哪一个？”
“娘，我难道眼瞎吗？”郁夜嫌恶道，“那俩人，一个比一个招人烦，白送倒贴硬塞都不要，有多远爬多远。”
“......这样啊。”姜觅尔有些不解，追问道，“可是你们这些人里就只有两个姑娘，难道还有其他姑娘？”
“一定得是姑娘吗？”郁夜抬高音量，“我可不这样认为。”
姜觅尔更奇了：“不是姑娘，难道是那个人参精？”
“娘，”郁夜的头摇出了一道旋风，“你就不能往正常的方向想想吗？”
姜觅尔不由自主地干咽一下：“呃，你能给娘说说，正常的方向，是、是哪个方向？”
郁夜：“正常的方向就是，你看见的最好的那个，最喜欢的那个。”
“你的这些朋友，各个都长得人模狗样，”姜觅尔一脸茫然，“......哪个最好啊？”
见母亲如此不开窍，郁夜一怒之下将她推搡到门外，一拍房门道：“同你说不明白，自己想去，我要休息了！”
留下姜觅尔在门外晕头转向......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浑夕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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