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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野火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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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野火10
正式递交辞呈的那天,方轻燃在形形色色的注视中从博鸿大楼走出来,直接打车去了忘忧火锅店。
下午三点,店里没几桌人,方峻茂陪方轻燃进了包厢。
他一边往锅里下菜,边问:“姐,怎么这时候来,今天不用上班?”
方轻燃笑笑:“不用。”
“太爽了吧!对了,叶哥呢?”好久没见,方峻茂还怪想的,“之前你说他爸过世了,春节也没见上,太可惜了。还好吧?”
“唔,大概不太好吧。”
“……啊?”
“我也不太清楚。”
方峻茂再迟钝也发现不对劲了,停下动作,小心翼翼地问:“姐,怎么了?”
方轻燃盯着热气腾腾的锅底,面容笼罩在白色的雾气中,平静地丢下炸弹:“我们分手了。”
方峻茂手一抖,漏勺咕噜噜滚进火辣辣的红汤中。
他蹭地站起来,震惊不已:“怎么分手了?发生了什么!”
方轻燃抬头,无奈道:“你别激动,坐下。”
方峻茂哪里坐得下去,眼巴巴地凑到他姐跟前:“为什么!为什么呀姐?”
“不合适。”方轻燃说得云淡风轻。
方峻茂自行对这三个字做了阅读理解,霎那间瞳孔地震:“他劈腿了?!”
方轻燃噗嗤笑出来:“没有。真的是不合适。“
方峻茂不依不饶:“那你说啊,哪里不合适?让他改就不就完了!”
方轻燃静了静,眼底闪过一丝讥诮:“他改不了。”
方峻茂还要再问,方轻燃直接截断:“不说这个了,总之就是分手了,你以后也不要再提他。我今天来是有另外一件事。”
方峻茂只好咽下满腹疑问:“好吧。另外是什么事姐?”
方轻燃又丢下一颗炸弹:“博鸿的工作我辞了,新工作在深圳,都安排好了,明天的飞机,你帮我给舅舅舅妈说一声。”
方峻茂:???
方轻燃歉然道:“是有些突然,但我已经决定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如果和舅舅舅妈说,他们肯定很担心,就先不见了。现在交通这么发达,之后会常回来的,你先帮我稳住。”
方峻茂花了好一会功夫才消化完这个消息,狠狠抓了把头发:“我还能说什么,弟弟不就是用来干这些的,放心吧姐。”
方轻燃浅浅一笑:“谢啦。”
快吃完的时候,服务员进来送甜品。
一道雪白鲜绿、色泽清新的甜品摆到方轻燃跟前。方轻燃认出那道甜品是什么,发了会呆。
方峻茂脸色微变,赶紧去拿:“姐,这个你不想吃是吧,我给你撤了。”
方轻燃抬手按住,神色如常:“干嘛不吃,上都上了。”
方峻茂:……
好想把叶珩打一顿。
方轻燃拿起小勺子,一口一口把这道抹茶麻薯吃光了。
方峻茂观察着方轻燃的神情,揪紧了心脏:“姐,没事吧?”
方轻燃如梦初醒:“嗯?哦,没事,只是想到一点事情。”
方峻茂要气死了:“不是说不想渣男了吗。”
方轻燃哭笑不得:“没有想。”
她只是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叶珩其实就像这一道甜品。
有的男人,渣得坦坦荡荡,人尽皆知,比如陈廷朗,还有叶珩那个表哥。对这样的男人,女人如果动了真心,飞蛾扑火,最后被伤害,那怨不得人。
但有的男人,他们像甜品一样甜美诱人,外表无辜无害,等见了底,才发现是糖衣毒药。
他们会给,但只会给在他们安全范围里的那一点点,再多就没有了。
方轻燃离开的时候,正好到了吃晚饭的点,店里客人逐渐变多。她没让方峻茂送,反正明天也不用上班,慢悠悠地乘地铁回去。
大部分东西已经提前寄到了深圳的房子,屋子变得更加空荡。今晚只需要再收拾些贴身衣物和随身用品。
方轻燃在卧室梳妆柜的匣子里发现了一枚冠冕状的头饰。
样式很华贵,质感却十分廉价,她翻转着看了几圈,很快想起是怎么回事。
算是叶珩送的礼物吧。记得那时候他还很不高兴,说送女朋友几十块钱的东西,好丢人。
因为太便宜,方轻燃自己也忘了还有这么一件小玩意要还,只记得那条存在感极高的六位数项链了。
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讽刺呢。
真心是无用的负担,廉价的假货无人在意是否归还。这段感情最好的注脚,原来这么早就埋下了伏笔。
方轻燃随手将其扔到一边,和一个没有拆开的礼物盒一起,扫入角落。
送不出去的真心,只配与廉价的假货放在一起,跌入尘埃里。
第二天一大早,方轻燃拖着行李箱来到机场,过了安检,在登机口旁的书店闲逛。
一本书腰封上的文字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巨大的落地窗外,蓝天白云,阳光灿烂,是难得的好天气。
方轻燃微微笑了,虽然乍暖还寒,但春天已经来了。
她在明媚的春光中飞向南方。
*
叶铭原本不打算办七十五岁寿宴的。虽是喜寿,但年初才没了长子,如今连丧事都没办完,迟迟无法下葬,叶家上下,特别是妻子冯美琪和长媳蒋菡芮之间矛盾尖锐,叶家和蒋家两家关系更是跌至冰点,实在不是什么好时机。
但叶珩刚接手了集团,正需要一个时机露面。此外,自上次叶榕和叶沛与蒋菡芮不欢而散,这几个月来,包括春节,两家再没见过面,沟通全靠叶珩和周熠两个小辈在中间传话,长久下去肯定不是办法。
他思索良久,终于拍板决定,办,不仅要办,还要大办特办。
寿宴定在了星州最豪华的酒店。
寿宴当日,星州名流富豪齐聚,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近半年没踏入叶家一步的蒋菡芮出现在宴会上,和叶珩一起,来到公公婆婆面前。
“爸,妈,好久不见。”她微笑致意,礼数周全。
叶铭和冯美琪亦热情回应,一副和气美满的画面。无论私底下有什么矛盾,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冯美琪不会给儿媳妇难堪。几十年的演员不是白当的。
蒋菡芮递上自己的礼物,对叶铭道:“爸,我是公职人员,礼物不能和叶榕叶沛比,这一串沉香手串是我的心意,祝您福寿安康。”
叶铭亲手接过,面容和蔼,同蒋菡芮说了句“辛苦了”,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蒋菡芮淡然一笑,与冯美琪对视一眼,互相很快移开视线。
蒋菡芮作为长房长媳送完礼物之后,叶沛和叶榕才分别送上礼物,再之后是孙辈的叶珩和周熠。叶沛的两个女儿——叶宝珍和叶宝珠,年纪尚小,二人送了一幅她们合作完成的国画送给爷爷,叶铭爱不释手,搂着两个小孙女站在中间,拍了一张全家福。
亲戚朋友、商业伙伴纷纷送礼祝寿。
酒店是晴光集团旗下的产业,程墨秋本人却因故无法出席。为表诚意,他让大儿子沈炽代为参加,并且带上了刚官宣没多久的大明星未婚妻,曲淮。
叶宝珍和叶宝珠高兴坏了,沈炽和曲淮刚向老爷子祝完寿,她们便蹦蹦跳跳地去找曲淮拍照。
沈炽顺势坐到叶珩身旁,左右看了看:“好久不见,方轻燃呢?”
叶珩没有回答。
沈炽惊讶道:“你们没在交往?”
叶珩撩起眼皮,阴沉地瞥了沈炽一眼。
沈炽观察片刻,了然道:“分手了。”
叶珩:“……”
刚才沈炽还不能百分之百肯定,此刻看到叶珩的反应,确定了猜测。
沈炽微哂:“很明显。”
叶珩又被噎了一句,恶狠狠地瞪过去:“哪里?”
沈炽端详叶珩的模样。衣着打扮是比上次在商场里见到的矜贵多了,但精神状态却远远不如那时意气风发。
他推测道:“上次见的时候,你们应该还没在一起,但之后很快就交往了吧。”
叶珩抿了抿唇。
沈炽继续说:“那次你说你们只是合租,我就觉得匪夷所思。你当时看我的眼神——”他回想着,这么久过去了 ,仍觉得好笑,“完全是把我当成情敌,你自己不会不知道吧。”
叶珩面无表情,突然问了一个古怪的问题:“高中的时候,你注意过她吗。”
沈炽挑眉:“不至于还要翻高中的旧账吧。”
叶珩哼了一声。
“之前也就算了,现在你有什么理由?都分手了。”沈炽再一语扎心。
叶珩神情一痛,一言不发地倒了杯酒,仰头饮尽。
曲淮跟叶宝珍和叶宝珠拍完合照,提着裙摆袅袅生姿地走过来,坐到沈炽身旁,向叶珩点头致意。
叶珩心不在焉地点头应付了一下。
沈炽握住曲淮的手:“介绍一下,这位是……”
曲淮拍了下沈炽的手掌,嗔怪道:“说什么呢,叶公子我还能不认识吗。”
沈炽悠悠道:“叶公子你当然认识,但你知道他还是方轻燃的前男友吗?”
叶珩分明就在眼前,沈炽却说叶珩是方轻燃的前男友,而不是方轻燃是叶珩的前女友,立场一目了然。
叶珩被“前男友”三个字刺痛,指尖一颤,差点拿不稳酒杯。
曲淮睁大秀美的眼睛,惊疑不定地瞧了瞧叶珩。两人从外貌上说的确很般配,但却给人两个世界的感觉,有交集都很难,更别提恋爱。
她下意识自言自语说了句:“难怪她去了深圳。”
叶珩眉头一凛,紧紧追问:“她去了深圳?什么时候?”
曲淮回忆道:“三月份吧,无意中刷到轻燃的朋友圈,好像是在深圳找了新工作。”
叶珩喉头滚动,涩声道:“方便给我看看吗。”
“没问题。”曲淮拿出手机,点开方轻燃的朋友圈,递给叶珩。
方轻燃不常发朋友圈,在半年可见的情况下,也只有两条。
一条是一月底,算时间应该是大年初五,照片是港岛的繁华夜景,没有文字。
一条是三月初,发了两张照片。一张蓝天白云,春光明媚,深圳的地标性建筑高耸入云。一张是一本书的腰封,上面写着,【勇敢结束的人,会被奖励一个新的开始】。
沈炽奇道:“你怎么会有方轻燃微信的?”
“大学我们都在北京呀。在北京读大学的同学不多,定期会出来聚一聚,那时候加上的。”
曲淮和沈炽正聊着,叶珩把手机递了回来。
“谢谢。”他神色如常,看不出情绪。
等曲淮接过,他站起身:“你们玩,我先走了。”
没走两步,他忽然回头,懒懒地朝沈炽笑了笑:“对了,刚才你说我把你当成情敌。更正一下,不是当成,她高中的时候确实是对你有好感,你不知道吧。”
沈炽:……
曲淮:???
叶珩走后,沈炽撑着额头,一脸无奈:“这家伙。”
曲淮笑眯眯道:“难得看到沈老师这副表情。”
沈炽谨慎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曲淮白了他一眼:“这个我信,那时候你连我喜欢你都不知道。”
沈炽:“……”
她好奇道:“你怎么知道叶珩和轻燃交往过的?”
沈炽把之前在晴光广场遇见他们的事情简要说了一下。
曲淮低头看向手机屏幕,朋友圈界面还没关掉,仍然停留在那张腰封文字的照片上。
同为女生,又身为演员,心思细腻的曲淮敏锐地察觉到,这段关系应该真的让方轻燃伤心了。
沈炽握紧曲淮的手:“不要想了,我觉得他们分不了。”
曲淮讶然:“嗯?”
“打赌吗?”
曲淮好笑:“你怎么不和叶珩说去。”
沈炽意味深长道:“那不是便宜他了。”
曲淮眨眨眼,噗嗤一乐:“我也觉得。”
没有理由,就是无条件站在老同学这边。
叶珩提前离开宴会,在夜色中驱车回到他和方轻燃同住过的公寓。
他站在空荡荡的客厅,感受着心脏传来一阵阵钝痛。
方轻燃的私人物品都不见了,承载着他们共同记忆的毛毯、抱枕、手办玩偶,孤零零地散落,徒劳地提醒着这里曾有一对热恋的情侣。
进到主卧,更是冷清一片。
梳妆台上的两件物品因而更加显眼。
一枚冠冕状的头饰,一个未拆封的礼盒。
意识到那精美的礼盒里会是什么,叶珩不禁呼吸一滞。
他上前,沉默地拆开。
里面是一盏月亮夜灯,月亮图案上有着独一无二的阴影,下方刻着方轻燃的出生日期。
这是方轻燃出生那天的月亮。
显然,这是方轻燃为他准备的新年礼物,准备等他们从香港旅行回来后送给他的。如今却和廉价的山寨品放在一起,被方轻燃永远地留在过去。
他曾说方轻燃就是他的月亮。
月亮把自己送到他的手上,他却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