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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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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声喧嚣里,许久说了一句话,大家都没听清,主持人示意大家安静,让她再说一次。
许久重复,不是我。
人群沉默了两秒,悄然搔动开去。
有人细心地发现,从陈最开始数,无论是往左还是往右,数到第11个都是坐在许久边上的一个男生。
“还真不是她。”
这下轮到那位兄弟尴尬,他干咳了声,不好意思地站起来。
主持人见冷场,开了一句玩笑,再次调动起气氛。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许久看了眼陈最。
他的眉眼沉在阴影中,下颌很窄,冷白而锋利。
他跟许久身边的男生面对面站着,比他还要高半个头,面对着人群变了味的起哄,脸上没什么恼意,黑瞳里带着一贯的笑,只是那笑此刻让人觉得有些冷。
他漫不经心地拍了拍那位兄弟的肩,替对方正了下领子。
这样就算触碰过了。
很礼貌的行为,没有任何过界之处。
那位兄弟缩了缩脖子,幽默地开了句玩笑:“感觉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众人再次哄笑。
之后陈最便回到原地坐下,单手撑着地,一条腿屈起。他身边男生跟他说了句什么,他垂着眼,侧头去听,突然掀起眼皮,又往许久的方向看了眼,似笑非笑的表情,双眼皮的褶皱在明灭的火光里深邃而狭长。
两人坐在人群的对角,视线难免会有触碰。而自那后,许久察觉到,对方再也没朝自己的方向看过一眼。她松了口气,面色寻常地跟徐薇聊了起来。
过了那晚,她跟陈最应该不会再见了。
许久收回了思绪。
*
岛上的原住民几乎只剩老人,老一辈吃住节省,生活垃圾很少,许久和红姐一路过来,垃圾袋几乎没有什么进账。
走出腹地,沿海的一圈都是民宿,景观好,外地游客也多,是垃圾分类回收的大户。那些民宿主大多跟许久熟悉,一般会提前将可回收物打包好,放在门口,志愿者看到直接收走,不需要打招呼。
路过其中一家,门口空空如也。
两人停下脚步。
许久提起袋子:“我进去问问。”
岛上民风淳朴,夜不闭户也是常有的事情,人与人间防心不重,邻里有事便直接推门进去找,遇上饭点,被主人留下吃口便饭也是常有的事。
红姐点点头。
民宿大门虚掩着,许久推门而入。
一楼门洞大开,一片寂静,主人像是外出,没有关门。
院子的左手边搭了个棚子,不知道做什么用,墙脚下摆满了枝枝蔓蔓的花草,一些藤须沿着石墙攀援而上,门紧紧阖着,里面隐隐传来一些动静。
许久犹豫了下,问了声:“有人吗?”
无人回应。
她又等了一会儿。
在等待的时候,棚子里的声音突然安静了。
许久没有注意,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棚子传来沉闷的一声响,像是门闩被人抽掉,吱嘎一声,木门开了。
陈最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往外走,看到面前的人时,脚步一顿。
他显然刚洗完澡,上半身暴露在空气里,腰上松松垮垮地搭着一条黑色运动长裤,裤带没系,随着步幅轻轻摆动。
发梢还在往下滴水,水珠在他脸上潺动着,划过锁骨处的凹陷,消失在壁垒分明的肌线中。
陈最扯下毛巾:“找徐叔?”
“……嗯。”许久移开视线,指了指蛇皮袋,表明来意,“他不在吗?”
陈最的目光落在许久身上。
他的眉眼被冷水浸润得墨黑,眼神愈发洗练锋利,像感觉到她的不自在,忽然笑了下。
“我知道在哪,等着。”
说完,他走进里屋,不多时拎着一个塑料袋出来,身上多了件衬衫,黑色,没系扣子,像为了避嫌,又没避彻底。
许久跟他道谢,接过塑料袋,她小心地避开了男人的手指,攥住了袋口下缘。
袋子没动。
陈最没松手,垂眸看着她:“你这道的是哪门子谢?”
许久抬头,目光里似有不解。
陈最提醒她:“项链,找到了?”
女孩的目光倏的颤了下。
“很漂亮。”他没头没脑地说了句。
两人的手在空中僵持着,忽然,许久感觉陈最用了些力道,将她扯近了些,尾音微微上扬。
“男朋友送的?”
时间像是静止了。
一滴水珠沿着男人的发梢无声滑落,砸在许久的手指上,顺着指纹蔓延开去,湿滑得几乎攥不住。
许久有些用力地抽回袋子,掌心蜷紧了,不去看他。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陈最比她还要快,先她一步,按住门把手。
“先别急,”嗓音带着笑,“我还没问,不是说要还我衣服吗,衣服呢?”
许久静了三秒,嘴唇动了动:“……缩水了。”
陈最扬眉,轻轻噢了一下,笑意深了些。
“加上项链,你欠我两个人情。”
许久:“你想怎样?”
“明天天气不错,我打算上山观星。”陈最看着她,“还缺位向导。”
门外,红姐躲在墙后,探头探脑。
没多久,门“砰”的一声扣上,许久拎着袋子出来。
红姐听墙角被抓个现行,老脸都不带红一下:“熟人?”
许久:“不熟。”
红姐笑眯眯:“多认识几次,不就熟了。”
许久不置可否。
红姐又问:“他让你干什么?”
许久顿了下:“当向导。”
红姐好奇道:“他想上山?”
“嗯。”
“过夜的那种?”
许久停住,感觉心像被人推了一把,失去了重心。
“……不知道。“
红姐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
陈最从楼下冰箱里拿了罐啤酒,回到了房间。
房间采光很好,三面都是落地窗,透过玻璃可以看到晴空下银光跃动的海面。
此刻他的房间里多了一位不速之客。黄客程靠在桌前,翻着一本杂志。
如果许久在,一定会认出他,那晚破冰活动,坐陈最身边的那个男人。
黄客程无意中拈到两页,厚度有些不同,仿佛中间还夹着什么。他心生好奇,然而还没下一步动作,杂志被人一把抽走。
陈最随手往桌上一扔:“我记得你的房间在楼梯口右边。”
黄客程没理会他的话,抱着胳膊往后一靠:“不跟我解释解释?”
那晚陈最回到民宿,浑身都是湿的。黄客程问,他只是凉凉瞥了自己一眼,什么都没说。后来等陈最洗完澡,黄客程强行把他拽出了门,美其名曰熟悉夜间环境,结果在南沙遇到一帮年轻男女,像在团建。
他没想到的是,对方似乎认识陈最,接着便热情邀请他们加入游戏。
照着陈最的脾性,这种场合他向来不耐烦应付,也根本懒得应付。
“我说他们拉你参加,应得那么干脆呢。“
当时他还在纳闷,这人什么时候转了性。看到许久的时候,他隐隐有了猜测。
再后来,小姑娘否认时,陈最眼神、气场的微妙变化,让他更笃定了。
桌上散乱地摊着几支飞镖,也不知道黄客程是从哪儿搜出来的。陈最的目光落到墙上,簇新的镖靶上多了几个洞眼,分布在七八环附近。
“准头这么差?”他侧身,随手捞起一支。
黄客程嗤了声:“装吧你。”
一道利落的弧线,飞镖稳稳落在九环,距十环分毫之差。
陈最自嘲地摇了摇头。
那晚,黄客程在他耳边问的一句话是,动心了?
隔着篝火,他望过去。对面的女孩淡淡错开了视线。
他有种直觉,她知道他在看她。
陈最捡过第二支,瞄准:“这才哪到哪。”
黄客程愣了下,回过味来:“人家看不上你?不能够吧,你这张脸放娱乐圈也够用了啊。”
手臂挥出,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陈最笑了下,捞过第三□□我能怎么办,人家不吃我这款。”
第三镖掷出,擦着第二镖的镖翼,将第二镖狠狠击落。
陈最有些遗憾地看了眼,上前将两支飞镖捡起来,扔进抽屉。他捞过桌上的手机看了眼,径直往外走。
黄客程叫住他:“去哪?”
“买点物资。”
黄程疑惑:“买物资干嘛?你要上山?”
陈最默认:“后天吃饭不用算上我。”
黄客程敏锐地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追问:“一个人?”
陈最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两个人。”
黄客程瞬间反应过来,忍不住骂了一声:“我真是有病,跑来过担心你?浪费我感情。”
该担心的明明是人家小姑娘好不好。
他想起了什么,又冲着陈最的背景喊道:“后天就开机了,你给我悠着点。”
陈最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
*
许久回到半山。
这天刘叔将临时置放点的垃圾运到码头集中装运,她去帮忙,运输工具只有两辆电动三轮车,一忙便是一整天。
她洗完澡,早早上了床,睡前点开了手机看了眼。
红姐在半小时前给她发了条微信,让她没睡的话回个消息。
许久问她什么事情。
等待回复的过程中,她点进了朋友圈。圈子里有很多新动态,大多是新来的志愿者在分享海岛风光,水手光着膀子站在甲板上,来回卸货;或是老艄公提起鱼竿,晶莹的鱼线上挂满了闪闪发光的鱼;还有一些夕阳下灯塔的剪影。
这时,Zui更新了一条动态。
一张照片,看背景是在卧室,桌上放了一只很大的驯鹿皮山地包。
文案只有四个字:明天上山。
过于简短,反而像是一种提醒。
底下只有一条评论。
ENG:发给谁看?
许久在手机屏幕上方的手忽然悬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