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南》伞有雨鱼与渔

6、迟了

　　顾意茗没再搭理穆远，顾自忙碌着，她面上凝着霜，实则内心慌乱不已，为刚刚不管不顾的一阵斥责暗自懊悔着。
　　眼前这个人不是当初的无知青年，他是一条盘旋的毒蛇，他咬不咬人取决于她是否实相，先前实在过于鲁莽了。
　　好在黑鲨公司本身的问题还没有被通报出来，她还能隐藏一二。
　　只是这里不能再呆下去了。
　　不多时，萧毕敲门进来，打断顾意茗的沉思。
　　“穆总，大企业局听说分局的人过来，他们想找顾科长问一问情况”。
　　顾意茗第一反应是他们竟然这么快找来了救兵。
　　穆远并未说什么，但是盯着萧毕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人在哪里”。
　　顾意茗禁不住自嘲的想着，李盛可真是看得起她，这种遍地是狼的贼窝里，就这么让她毫无准备的过来了，也不怕她被人生吞了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萧毕略略笑道，“人刚到一会，就在先前的接待室里”。
　　顾意茗点点头，索性放开手里那份合同，来的是系统内部的人，至少说明他们的态度是想继续捂下去的。
　　“行，那就去见见吧”。
　　反正迟早也要见的。
　　萧毕上前带路，又问穆远，“穆总一起去吗”。
　　穆远毫不犹豫的拒绝，“我就不去了，你好好招待”。
　　穆远看着他们走远，回头瞥了眼桌上醒目的合同，面上有些许无奈，她竟还想试探他，该说她胆子大，还是不知进退呢，就她这样莽撞的介入，穆远如何还能放得下心，想到这里又是久久的叹息。
　　招待室里郑冶正和人聊着天，笑声大老远能听到。
　　顾意茗到时便见到了一副相谈甚欢的场面。
　　有那么一瞬间，顾意茗察觉到萧毕气息的变化，几乎是刹那间变得凶狠起来，他隐藏的极好，若不是顾意茗一直默默关注着，也难以发现。
　　郑冶注意到他们，起身要引见。
　　但他不知，两人是认识的。
　　顾意茗迎着秦俊散漫的目光上前两步，“秦科长”。
　　来人是他，顾意茗倒不觉得奇怪了。
　　秦俊漫不经心的点点头，笑道，“意茗啊，你们李局怎么想的，让你过来帮我们忙”。
　　顾意茗挑了个离他们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客气的笑道，“那要问问陈局啊，是不是他给我们李局下了指示”。
　　秦俊被她不温不火的呛声，面上有些晦涩，阴阳怪气的开口。
　　“意茗，你说你来了也不给打个招呼，检查要是撞一起了多不好”。
　　顾意茗一副很惊讶的模样，“我是临时接到李局的通知，我以为你们通过气知道啊”。
　　两人好歹共事过一段时间，彼此什么样子心里都有数，秦俊就算知道顾意茗在装傻充愣，也无可奈何，他们不是直属管理，他做什么都影响不了顾意茗。
　　秦俊意识到自己无论是施压还是摆架子顾意茗都不会买他的帐，放低了姿态，又变了副嘴脸。
　　他无奈笑道，“意茗，你又耍滑头啊”。
　　那亲昵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真的很熟。
　　顾意茗见招拆招，苦笑着摆摆手，“秦科长，我哪里敢啊，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可以给我们李局去个电话”。
　　秦俊的到来正给了顾意茗联系李盛的借口。
　　秦俊脸上的笑容一顿，嘴上的话还是往漂亮了说。
　　李盛护犊子那是出了名的，除非不得已的情况下，要不然他是不愿意闹的不好看的。
　　“行啊，你不打我也是要去问的，快年底了，大家手上都有任务，咱们虽是师出同门，该是谁的，咱得先盘算清楚，意茗，你可别恼我啊”
　　秦俊嘴里的同门倒也没有说错，他最初在李盛手下混了一年，喜欢偷奸耍滑被李盛说了几次，后来不知道怎么攀上关系去了大企业局，这几年事业顺风顺水，只比李盛低一级。
　　秦俊话里话外的意思说了个透，就差指着顾意茗的鼻子告诉她，这电话她是拦不住的。
　　顾意茗本也没想拦着，秦俊要这么想，她自然得做做样子，为难的看了看萧毕和郑冶，两人倒是很识趣的借故出了门去，给他们腾出地方来对峙。
　　秦俊手里夹着烟，一错不错的盯着顾意茗看，防备着她有什么小动作。
　　顾意茗只当不知，面色如常的拨通李盛的电话。
　　顾意茗抢先开口，“李局，在忙不，我在臻品这遇到秦科长了，正逮着我问有没有授权呢，要不您亲自和秦科长说一说”。
　　李盛原本笑呵呵的声音一顿，“行，你把电话给他”。
　　顾意茗顺势将手机递给秦俊，“秦科长，我们李局”。
　　秦俊盯着顾意茗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接过电话立马换了副热切的嘴脸。
　　“李局，是我秦俊，好久没见你来总局了，出门的时候碰到陈局还提起你了，说是上回欠的酒还没补上呢”。
　　秦俊能借的脸面先摆上台面来，想让李盛给个面子。
　　但要论起借势压人这点，秦俊在李盛面前是不够看的。
　　李盛随意道，“记着呢，下次专门过去补上，先说说臻品的事吧，小顾你也熟的，要是哪里做的不对，你直接给我打电话，我来说她”。
　　这还没说什么呢，就先给他打预防针，秦俊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了。
　　秦俊勉强笑了笑，迂回的开口道，“李局这是哪里的话，你这么好心派个得力干将来协助我们，感谢还来不及呢，你也知道，臻品集团那是陈局亲自挂帅，不容有失，难免容易紧张”。
　　一两句话，把质问变成了道谢，摸底的话藏在交锋之中，一来二去谁也不落下风。
　　秦俊想借着陈愈施压，但李盛不是吃素的，轻飘飘的几句话应付过去。
　　“是许局昨天给我电话，说是搞个跨板块检查，挑了两个区域做试点，我这是其中一个，你放心吧，不耽误你们业绩”。
　　秦俊将信将疑，“不会吧，都快到年关了，兄弟伙紧着完成任务，领导应该都知道的啊”。
　　李盛一贯的推脱策略，说不了几句正话就开始倒苦水，“我还想问问你们呢，你从我这出去的，这边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个人手都不够用”。
　　秦俊被倒打一耙，终于有点笑不出来了。
　　“师父，你这口风也太紧了，你说你们都检查一天了，我这才收到消息，回去陈局不定怎么批我呢”。
　　能屈能伸这点，秦俊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攀着点关系就要往上爬，也不管摔下来会有多惨。
　　李盛轻笑两声，却是不应，“秦俊啊，你早已经出师了，至于陈局那，实话实说吧，都是公事，怎么着也落不到你头上去”。
　　秦俊不占上风，终于有些坐不住了，他讨好的笑着，不要钱似的说着好话。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要和您学的还多着呢”。
　　李盛敷衍的笑着，不接话茬，“行吧，要是没有别的事手机给小顾吧，我给她交代两句，怎么着也不耽误你们办事”。
　　秦俊做着最后的挣扎，忙抢先道，“师傅，我这有个小事想拜托您，这次的检查您看能不能出底稿之前先给我们大企业局一份，等我汇报给陈局再出结果呢”。
　　李盛似笑非笑道，“这是你们陈局的意思吗”。
　　秦俊顿了顿，丧着脸卖惨，“我来前，陈局交代了，不能自己的地盘出了岔子不知道，上报到领导那里去不是丢人现眼了”。
　　李盛了然的嗯了一声，也不为难他。
　　“行吧，我一会也给陈局去个电话，确实是我们没有打好招呼，你把电话给小顾吧”。
　　秦俊忙点头，“好呢，谢谢您了”。
　　秦俊将电话递给顾意茗，她坐在那已经听了个大概，手机拿在手上，那烫手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李盛有模有样的叹息一声道，“意茗，秦科长的话你刚听到了吧”。
　　顾意茗苦笑一声，“嗯，等您指示呢”。
　　李盛知道她那点推锅的本事，笑了笑，“行吧，你好好检查，有什么不懂的多向秦科长学习”。
　　顾意茗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急道，“李局，您对我要求太高了，我可完不成啊”。
　　李盛笑了笑，并不接茬，“别妄自菲薄，我心里有数的，行了，早点搞完，等你回来”。
　　顾意茗顿了顿，很想问一句他是不是真的有数，她模糊的应了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挂了电话，顾意茗满心愁绪，李盛这差事着实难为她。
　　正打算与秦俊告别，瞧着秦俊那泛着精光的眼神，顾意茗有种不好的预感。
　　“意茗，咱们也好多年没有见面了，晚上一起出去吃个饭吧”。
　　顾意茗忙摆手，生怕慢一秒就走不了。
　　“秦科长，我家里还有小孩走不开，以后有机会去我们局里，我请你吃招待餐”。
　　秦俊笑着摇头，“你啊，和李局学的就是太像了，工作这么紧绷身体会受不了的，该放松的时候还是要放松一下啊，再说你还带着人，总要犒劳一下兄弟姐妹不是”。
　　顾意茗依旧婉拒，“真的走不开，我一会还得去接小孩，确实顾不过来，感谢了”。
　　秦俊并不相信的样子，“家里的老人可以帮忙接送吧，一次两次没关系的”。
　　顾意茗苦笑道，“我一个人带着的，要不然哪里敢不给秦科长这个面子”。
　　秦俊将信将疑，想了想道，“听说你还带了个小姑娘的嘛，你不去，那就让她一起去吧，我也算她半个师兄了，你就说放不放人吧”。
　　秦俊这么费尽心思的邀请她，无非就是想打探检查进度的意思。
　　李盛这通电话虽说顺理成章的把他们的检查合理化，但还是逃不掉大企业局的盯梢，顾意茗恐拒绝太过引起秦俊的怀疑，想着陈婷也不知其中内情，秦俊忌惮李局不会太过为难，犹豫片刻到底是答应了。
　　“行，你都发话了，只是她年纪小，麻烦你多照顾一下了”。
　　秦俊笑了笑，拍着胸脯答应下来，“放心吧，保证原样给你还回来”。
　　他的目的达到，便也不在阻拦顾意茗。
　　“那我先过去了”。
　　秦俊漫不经心的点点头，“有空在约吧”。
　　顾意茗笑了笑，没有点破他口不对心的做派，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