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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章 ...

  •   南外婆的腿部萎缩的厉害,肌肉明显无力。她近来时常觉得呼吸困难,总是靠着呼吸机进行呼吸支持。

      她是一位坚强的作家,躺在床上插着呼吸机都要有大量的时间阅读,偶尔也会回复一些读者的来信。

      每日南外公事无巨细的替她检查测量身体,她都会厌烦的说:“我的身体我清楚,不都是天天如此,反正没有知觉,用不着每日都测试一遍。”

      南外公虽然唉声叹气可也不敢反驳她的话,毕竟心知肚明,这是治不好的病。

      时常有她的学生或者医生来看望她,那日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呼吸专家。

      恰恰是木蓝的妈妈。

      木蓝妈妈长相温和,与那日揪着木蓝耳朵骂骂咧咧的人存有巨大反差。

      她一见南风就扬起温和的笑:“南风,你还记得吗?我是木蓝妈妈。”

      南风拘谨地笑着,微微点头:“阿姨,我记得你。”

      “你们见过了?”南外婆拔了呼吸机,一边招手示意陈妈来收拾,一边坐在客厅沙发椅里 ,面容疑惑。

      南风不说话,笑得欲盖弥彰。她站起来收拾,拔掉呼吸机插头,把呼吸管收起。正打算抱着呼吸机逃之夭夭。陈妈却上前揽过:“南风,我来拿,你不知道放在哪?你坐在这陪夫人们聊天。”

      南风想,我会聊哪门子的天啊!!!!

      “这不,就是上次一群人打架,去警局领人?南风这小姑娘看起来温柔,胆子挺大啊!还拿酒瓶把别人的脑壳给打了。”木妈妈眼中带着打趣,温和的脸笑的如花似玉。

      可是她说的话,却一句都不美丽。

      南外婆神情凝重地瞅着南风。

      南风全身直冒冷汗,坐直身子,垂下眼不敢看南外婆:“是……因为……他们先动手的。”

      木蓝妈妈还在苦口婆心的说:“不管谁先动手,下次可不能这么冲动。”

      南风觉得头顶的目光如风暴般来袭,心中颤颤巍巍,不敢吭气。

      木妈妈温温柔柔说出的话就像咬着一嘴冰渣子说的:“上次木蓝被我揪回去,听得我都后怕。你说运气好人家也是不追究,可是要是有个万一伤着人性命,你说你这年纪轻轻的,这辈子是不是毁了。”

      南风低头内心,难以言喻:“我明白,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你做错事还要可是什么?”南外婆冷着脸吼了一声打断南风说话。

      南风内心五味陈杂,委屈极了。

      她承认她是冲动了,可是看着杜若被人打,她也没法做到无动于衷啊!
      对不起……

      “事情过去了就算了,以后可要记好了?”木妈妈轻飘飘的说完。

      南外婆抑制住内心的怒火,抿着唇意味深长地看了南风一眼,转向木妈妈:“她们几个人?”

      木妈妈微笑回答:“不就是沈知意,木蓝,杜若,南风这四个小鬼头……”

      南外婆愣了,随即开口:“还有杜若……”

      南外婆内心的火焰燃烧的噼里啪啦,火光四射。

      木妈妈点头。

      南外婆气的鼓起腮帮子,舌头抵着后槽牙,眼睛瞪着南风,训斥出声:“你们两个好本事。”

      南外婆的怒火忍了许久,直到南风礼貌送走木妈妈,门被彻底关上的那一刻。

      南外婆冷若冰霜的目光,让南风迟疑的步伐,怔忡的停在原地,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的勇气。

      杜若上完舞蹈课到家时,看到客厅里寒气逼人的气息,不免睁着大眼睛疑惑着。

      杜若前脚刚进门,后脚南外公也回来了。他温柔慈爱地揽住杜若的肩,朝着客厅的南风去南外婆走来,温和的问:“南风,今天琴弹的还好吗?”

      南风垂头丧气小声地回:“嗯。”

      南外公慈祥和蔼的神色看着冷着脸的南外婆语气不变:“今天有没有觉得呼吸好一点。”

      南外婆冷着打量着杜若,半晌,一句话也不应。

      “木蓝妈妈,今天来给外婆做了检查,说病情已经在好转了。”

      南风手足无措的看着南外婆,带着特有的乖巧与软软糯糯的腔调,十分温和,十分讨好,十分无力,十分无措。

      “那这不是挺好的吗?奶奶怎么一副生气的表情。”杜若一脸真挚,有点茫然,。

      南外婆冷着脸,哼道:“我怎么不好,杜若你挺有本事啊!你给我说说你干了什么好事。”

      南外婆憋了一肚子的火,这会像个火山一样爆出来。杜若吓了一跳杜若转了身看向南风,怒吼一声:“南风,你跟我我奶奶说了什么,你是不是乱告我黑状。”

      南风头摇的就像拨浪鼓表情诚恳:“没有,我没有,我一句话也没有说。”

      南风心里真的比窦娥还冤啊!

      南外公见南外婆怒气腾腾的模样,讪讪开口:“孩子这么大了,有事情同她好好的说,不要气伤了身体。”

      南风心里颤颤巍巍蹦蹦跳跳的。她悄悄地瞄了一眼杜若,正对上她瞪来的眼神。

      像极了南外婆。

      南风迫切的想要逃,逃的远远的。

      “你说,你们出去那天四个人惹了什么祸?”南外婆冷哼。

      “什么呀!”杜若佯装着茫然,死鸭子嘴硬,打算装到底。

      “我都知道了你还不说是吧!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瞒着。”

      眼见事情瞒不住,杜若慌了,圆圆的眼睛死死瞪着南风:“人是你打的,为什么反来怪我。”

      南风内心委屈极了。

      南外公震惊的目光看过来的那一刻,南风脸上也慌乱无措:“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惹祸了……”

      南风哆嗦着嘴巴,语无伦次。

      南外婆冷冷看着她的时候她只是害怕,可是南外公看向她时她却心慌。慌乱的怕看到他眼眸中蕴藏的失望。

      “人是她打的,可是事情是因你而起的,我早就告诉过你,在外性格要收敛,你就是不听,你要是一直这样下去,是要吃大亏的。”南外婆看着杜若,满腔苦口婆心的教导。

      “为什么都怪我,就没人怪南风。”杜若义愤填膺为自己打抱不平。

      南外公表情严肃:“杜若,那你说事情到底是谁引起的。”

      “我不知道,反正又不是我叫她打人的。”杜若委屈巴巴的说道。

      她承认一开始是她引起的争纷,可是怪她,又不能怪她。

      理由千千万,唯有真爱算。

      “你还在狡辩!”南外婆恼了,分贝不由大了起来。

      杜若看着南外婆这个样子,敢怒不敢言,又生怕把她气出个好歹,瘪瘪嘴,不敢吭声了。

      “越来越不像个样子,你看看你现在都敢跑去和人打架了,那以后还得了,还有你不敢干的事情吗?我说的话你是不是都没有放在心里过?我是这样教导你的吗?是不是我的说的话,你都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一句也不记是吧?”

      “谁让她要说沈知意呢?”众所周知,沈知意在杜若心中的位置。

      “你还在提他,他有什么好的?你怎么也是死心眼呢?那个孩子从小什么时候把你放在过眼里?从小到大你跟在他身边,难道还不会有一丝清醒吗?你看他把谁记在心里过,那孩子就像是没有长心的人,你就听奶奶一句劝,以后离他远远的,他的什么事你也别管,你的事也不关他任何干系。你们俩井水不犯河水,以后别和他搅在一起了。”南外婆苦口婆心,好言相劝。

      一件事情是不能被解剖在眼前的,对于杜若来说她对沈知意是不能被人维护,而沈知意对她是不能被解剖。

      杜若两眼泪汪汪:“奶奶,你真的太过分了。”

      杜若心一横,大无畏精神:“我不管,反正我就是喜欢他。”

      杜若一辈子就喜欢了这么一个人,后来几年,每每想到这个人,想到他的名字,心底都在无声的流泪。午夜梦回,思念一个人到极致,那种爱而不得的滋味,谁又能懂其中的痛。

      那些年,她一直认为所谓的无缘只不过是无能为力的自我安慰,有时候缘分也需要自己争取。

      人生不过相识一场,有心者有所累,无心者无所谓,情出自愿事过无悔,不谈亏欠,不负遇见!反正这道选择题怎么选都会有遗憾。

      我们都会爱错人,会莫名其妙掉眼泪,走在路上突然会崩溃。

      可是人生总要认认真真的去爱一个人。

      南外婆气得直哆嗦,颤颤巍巍,指着杜若:“你也不听我的话是吧!”

      南外婆希望杜若快乐快乐健健康康的成长,而在这个成长的过程中,她自然不希望因为稚嫩而生出的爱意蒙蔽了杜若的心灵,那华而不实的东西,总是煽动一个脆弱的心。

      沈知意是一个看起来极为出色的孩子,可是内心总是让人捉摸不定,成长轨迹像是一股冷冽的风,冷冰冰的冷进人心又不让人靠近。

      她无意把这个少年看做没有情感的冷血动物,她只是抱着私心,希望杜若以后能有个好的归宿,找到一个知人冷暖,性格开朗,体贴包容,一个能伴她一生的人。

      如果可以,那个人她自然不希望是沈知意。

      如果是他,又当如何呢?

      人与人之间都是上帝安排的命运。 命运起伏,谁又知未来 ,谁有福祉,谁又被眷顾,与其费心,不如等待那该来的变数,如此,且等等……

      可是……

      “孩子还小,又怎么会懂感情这回事,等她在大些才能明白什么是喜欢!”南外公替南外婆顺着背,温和的声音轻轻的安抚着她急躁的心。

      “你也是活到这个岁数了,都还改不了火急火燎的性子。”南外公眼睛里的光柔柔的又无奈又亲昵。

      厨房里的陈妈熬着白米粥,南风心里记挂着南外婆,本来她身体不好,一整天也不见她吃点东西,于是由犹豫豫最终脚步悄悄挪进厨房,熬好的白米粥,在灶上。

      陈妈舀了一碗递给南风,轻言细语的说:“你们就别气夫人了,本来她胃口就不好,一天都没吃下点东西。”接着柔柔的拍拍她的肩,把她推到门外。

      冒着热气的白米粥,煮得浓稠,如一池温水,透明清澈,不带一丝杂质。热气升腾,清香满怀。

      南风用白瓷勺子轻轻的搅散着热气,睁着乌黑发亮的圆眼,诚恳的看着南外婆,软软糯糯,小心翼翼的开口:“外婆,漫画里的钢铁侠也要吃东西的,不然他用什么来保护世界。我们错了,你别生气,你喝点粥好不好,喝完了我和杜若站着给你骂,你想怎么骂就怎么骂,我们绝对不还嘴。”

      南外婆愣了,本来气红的眼圈,被南风一席话,惹的眼泪转来转去,缓缓落下。

      南风手足无措而慌忙的去擦南外婆脸上的眼泪,南外公眼圈红了,觉得眼前的场景仿佛像极了女儿幼宜陪在她妈妈身边时,因为淘气而惹怒妈妈后,又无措一脸乖巧的、捧着妈妈的脸颊软软糯糯的讨好,好是温馨。

      南外婆泪水止不住的流,望着南风,望着她同南妈妈宛若照镜子一般的眉眼,心中衍生出无限的痛苦。

      这种痛,在她离开的岁月里,一直被压抑着,直至此刻再无一席禁锢之地,奔涌而出。

      “奶奶,我错了,你别哭。”杜若难过的瘪着嘴,眨着迷蒙的大眼。

      南外公心里宛若明镜,温和着眉眼,轻叹了气把南外婆揽入了怀中:“怎么又哭了,你这身体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她把南风送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哭的,南风多像她啊……这善良的性子也是随了她。”

      南外婆那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水,绵绵不断的滴落,汹涌的怀念是属于逝去的南妈妈,是一个思念孩子的母亲,是她悲痛的眼泪。

      南风望着南外婆,泪眼婆娑地望着,歉疚满满的望着。眼泪像是春夏秋冬里一个人长年累月的奔跑,从心底奔跑到了眼眶。

      她无法用这滚烫的泪来汲取到世间温暖的拥抱,因为这眼泪有了所属之名,她早已把所有的爱意聚集在了一位叫做幼宜的身上。而这爱,在逝去的人身上涌动着,怀念着,最终刻在了墓碑上,被时间洗礼,变得刻骨铭心。

      南风无比清晰的知道,在这温柔而繁荣的港湾里,没有一片土地属于她。这土地,仅仅是温柔的收纳了她,仅此而已……

      一切,总归是痴心妄想。

      南风从来没有读过南外婆写的书,在法国时华人朋友推荐她去读一本书,作者蒋木。她买了,再三犹豫才翻开了书页。

      书中有一句话,是这样写道:“人生唯有刻在墓碑上才懂得遗憾滋生的爱意是歉疚。”

      相伴并不能开花,就像书页的末尾她说:“那个像风一样的孩子却没有风一样的自由。我没有问过她,就把她当做插在花瓶里用来装潢客厅的鲜花,花是她,瓶是我。我舍不得她,却也让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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