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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Wen ...

  •   晚安都不知道怎么和时吻滚到床上去的。

      当感觉到压在身上的时吻在扒她脱衣服,马上要脱到袖子的时候,瞬间拉住少女乱动的手,软着声音的拒绝,“别……”

      这一声制止让意乱情迷的时吻当即找回了思考,她双手撑起上半身使劲闭了闭眼,听着晚安轻微的喘息声努力调整呼吸,最后往旁边一躺,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二人谁都没有说话。

      晚安撑起身子半靠在床上,将衣服往下拉了拉,拿起旁边的烟盒点了一根,右手利落的一甩将打火机盖合上,发出了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音。
      月光透过窗户划过地板,成为了她和她的影子。

      “你每次拒绝我,我就越想要你。”身边躺着的人忽然在寂静中开口,自嘲着,“然后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我就更讨厌这样的自己了。”

      晚安衔着烟的手无意识的紧了紧,余光里能看到女孩挡住半张脸的手臂,只有嘴巴轻轻张合着。
      她沉默的听着,垂下睫毛掩下眼里的情绪。

      “初中的时候那些男孩子拿我打趣,嘲笑我的名字,说我的名字一听就不是正经父母取的。”
      她声音顿了顿,平静着继续说:
      “所有人都和我说我妈一个人带大我多么不容易,可她们不知道放学回家她会拿我的头撞墙,她想让我陪她去死,然后在第二天和我道歉。”

      这是时吻第一次主动谈及过往。

      晚安觉得烟燃的比往常快很多,所以她又点了一根,焦虑密密麻麻爬了上来,无法抑制,像无数个蜘蛛,逐渐开始侵蚀着她的思维和呼吸。

      时吻将手臂放下,被压的有些湿润的眼睛睫毛轻轻颤抖,眼底似是有着无法散开的哀愁,温言细语的说着不曾对任何人讲过的话,“这些一直持续到了上大学才结束,从小的生活导致了我对别人的情绪敏感的同时,对感情又相当自私。”

      晚安感觉心口像压了块石头一样闷,眉蹙在一起,拿着烟的手有些颤。

      “别说了。”她制止。
      晚安认为自己的抗拒是因为不想听到十年前的自己这样剖析自己。

      时吻却起身坐着,凌乱的头发散落在肩膀,垂直腰间,琉璃般漂亮的眸子轻轻眨动,第一次无视了她的话,侧头轻启双唇平淡的吐出一字一句:“我有时想当做自己死了,然后像那反光镜一样。我觉得把痛苦留给活着的人,才算报复。”

      喉咙好像被掐住一样。
      晚安清晰的感觉到了自己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握住,狠狠抽搐了几下,涌着莫名的苦涩,就连时吻的侧脸都变的有些模糊,像是与28岁的自己重合了起来。

      她的手颤的越来越厉害,身体像是被一股无形的重力压住,抬也抬不动,视线里的酒店开始莫名扭曲,缠绕,随即像是坠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海里。

      冰冷刺骨的海水淹没了她的口鼻,她张嘴想要呼救,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以为自己即将淹死时,深海忽然变为黑洞,而她孑然一身站在了这个漆黑的世界,可耳畔的嗡嗡声撕裂了她的听觉,无论她怎么声嘶力竭,都无济于事。

      她往前走了几步,眼前倏的出现很多片段,由一块块碎片组成,逐渐在眼前放大,继而虚拟成像,最后落实为真实的场景。

      晚安表情滞住,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那是二十岁的自己。

      -

      “你不是说我像她吗?”二十岁的时吻揪着温华的领口逼他往下弯腰和自己对视,漂亮的眼睛全是固执,“是你先招惹我,是你说你爱我的,我不信你对我的那些好就只是因为我像她。”

      没错,当初的她就是偏不信邪。
      那年她最大的错误就是把认真的感情赌在了温华的爱上,她以为只要她呆的够久,温华的爱总有一份是单独只给予她的。

      根本没有。
      这是豪赌。

      二十岁的她把全部的勇气都交给了这段感情。
      她为这个决定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代价啊。
      可她的爱,又有何错之有?

      ……

      ‘咔——’
      画面突然破碎裂开了缝,由一条延展开,裂成无数条,而后场景开始切换,无一不是她上辈子的回忆。

      有她开始深夜买醉的场景。
      明明脑袋清醒却借着酒意和温华落泪诉衷肠。
      她落了好多泪,好似柔弱的菟丝花,配上祸水般的脸蛋,不知是喝红的还是哭红的,就连脚趾头都泛着晶莹的粉,散发着诱人的媚态。

      那时候是她呆在温华身边的第二年。
      她还没死心。

      ……

      场景再次一闪——
      这次是她被温华关了三个月后才放出来跑去警局的场景。
      她当时被关的对时间失去了概念,出来的时候甚至顾不得换衣服,乱着头发就颠颠撞撞的跑出去。

      “你这个做女儿的怎么回事?都不回家的吗?连自己妈妈跳楼都不知道?”
      耳边是警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三连质问。

      按照规定,这类尸体如果超过三个月没有家属认领,警局会送到殡仪馆火葬。
      她来的时候于美珍已经火化了,那年是她在温华身边的第三年,她二十三岁,这一年她失去了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

      而前不久沈思绒死于交通事故意外身亡。

      二十三岁的她抱着小小的骨灰盒傻傻的站着,悲凉的盯着地面,如同木偶一般,泪水在眼窝盛着,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她曾经以为这一年已经足够凄惨了,后面不会再更加难过了,后来她才发现,这只是痛苦的开始。

      ……

      画面再次碎裂,晚安捂着脑袋头痛欲裂的弯下腰,哪怕闭上眼也还是同样的碎片。
      她想呐喊,所以她挥拳,她要打碎,她不要回忆,可无论她怎么打,这些场景都在生生凌迟着她,逼她看那些细节。

      然后这些碎片开始疯狂倒带。
      直到初中的画面忽然从众多碎片中冲出。

      那些男孩子把她的名字写在黑板上,然后在讲台上用她的名字开黄色玩笑,所有人都在笑。
      不停的喊她,叫她,打趣她,自以为是幽默,实际上他们哪里知道这是对女生极大的不尊重。

      那年的她15岁,正值青春发育,思维尚未定型,日复一日里她对自己的名字产生了厌恶。
      直到有一天她把其中一个男生揍了。

      于美珍被叫到了学校,然后在老师办公室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扇了她一巴掌,然后朝男孩子的妈妈道歉。
      全程她一声不吭的跟着于美珍回了家。

      进门的一瞬间于美珍就回头冲她大吼,“为什么要给我惹麻烦!!”

      她敏锐的察觉到了于美珍又散发出了要带她一起死的气息。
      所以她看着于美珍,声音稚嫩,答非所问,“妈妈,我不想撞墙,疼。”

      于美珍愣怔片刻,突然扭头发疯似的将手里的包摔在地上,然后拿起旁边的扫帚开始朝她身上抽打,嘴里说着,“疼是吧!疼是吧!你怎么不死了算了,看到你的眼睛我就烦!”

      对于这样的于美珍,她都是咬牙熬过去。
      因为等到于美珍回过神,便会抱着她道歉安慰她。
      所以她木然的接受所有的一切,因为习惯了。
      反正,根本没有人会救她。

      ……

      她的世界,从来就没有救赎。

      她开始跑,不停的跑,而这漆黑的世界完全没有路可以逃,无论她跑到哪里,碎片都锲而不舍的跟着她,让她去看,去面对。

      周围的空气潮湿又黏腻,像是无形的蛇吐着信子,将她缠在一块,额角的汗密密麻麻落下,她喘息着,惊慌和恐惧的看着四周,觉得黑暗要把她活生生吞没了。

      她如同绝望的困兽,脱力般跪在地上,开始抓挠自己的皮肤,用指甲在雪白的肌肤上用力划出血痕。
      直至血流出来。

      不行,还不够疼,感觉不到啊。
      是不是因为我早就死了?

      她眼里的迷茫和焦虑越来越多,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双手缓缓爬上自己的脖子,合拢,掐住,用力收紧。

      “姐姐……”
      “姐姐!”
      “……”

      像是有什么声音,朦朦胧胧,听不完整,却在漆黑的世界里撕开了一条缝,带着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唤着她只剩分毫的意识。
      白色的光从裂缝钻了进来。

      ……

      是时吻将陷入癔症的晚安强行按在了怀里。

      此时她跪在地上抱着晚安,不停的安抚着明显失控的少女,温柔的拍着她的背。
      时吻很难再去回想刚才的场景,因为想一次,便忍不住心疼的落泪。

      从她说完话之后,晚安长时间的沉默让她逐渐感觉异常,然后便看到晚安从床上下来,做些奇怪的动作,表情压抑。

      直到她看到晚安卷起左手袖子,露出那惨不忍睹的手臂,不停的用指甲往还没掉痂的伤口上继续刮划,嘴里像是梦呓一样不知在说什么,血从新伤旧伤里不断涌出,她却好似难以自控自己的行为。

      她感觉内心像是有什么轰塌了,几乎是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巨大的悲痛席卷了她,微张的唇迟迟发不出一个音,眼泪毫无征兆的夺眶而出,将晚安的身影模糊了个遍。

      她才有些迟顿的明白晚安刚才为什么会拒绝她。
      并不是讨厌她,只是不想让她看到那些伤口。
      伤痕难以启齿,这个女生却能只字不提。

      她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有些笨,不具备将爱完全表达出来的能力。

      看着晚安痛苦的样子,她红着眼眶走过去,在她无意识掐自己脖子的时候,弯腰跪了下来,把她的手拉下来,伸手拥入怀中,眼泪落的汹涌。
      “姐姐,别怕。”
      “掐我,我不疼。”

      然后她一遍遍喊着晚安的名字,带着哭腔的声音颤抖着,却又不想哭出声,便抬手往自己手臂上一咬,极力压抑着抽泣的声音。

      晚安的视线开始聚焦,在时吻怀里慢慢安静下来,汗沾湿了头发,黑色和金色的发丝相互交错,就像她和她之间的关系,风能轻易吹乱,也能勾住,看似产生了联系,实际上就是两条互不相干的平行线。

      “时吻。”少女暗哑着嗓子开口,眼神空茫茫的落在前方,干涩的喉咙发出了生锈般的声音,“对不起。”

      时吻的身体明显僵了下,她放下手想去看晚安的脸,但少女的手却将她刚退后一点的身子拉了回来,伸手抱住,空洞的眼睛无声无息的落下了泪水,她张了张唇,将话补全:
      “你太过勇敢而安静,我都忘记了你正在承受痛苦。”

      这句话像是一字一句敲在了时吻心上,酸涩和苦楚将她的情绪淹没,直到再也忍不住大哭出声。

      她真的受不了了。
      她何德何能。

      老天爷竟然把这么温柔的女生送到了她身边。

      晚安抓紧了时吻的衣服。
      觉得一直以来自己忽略了太多。
      一切并不是无迹可寻。

      她怎么会把18岁的时吻当成和十年后的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呢?

      没有父爱的童年使得她二十岁遇到温华的那一刻便以为得到了上天的恩宠和挽救,这个男人犹如天神般降临,对她好的让她以为全部都是真的。

      所以她爱的心甘情愿,爱的全心全意,爱的勇往直前,她爱温华,看到温华为沈思绒掉眼泪时,她竟也爱那样的温华。

      可谁又能完全接受自己爱的男人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穿过了她的灵魂,看向另一个人。

      上一世的她生活里并没有出现一个晚安。
      可这一世的时吻,遇到了她的晚安。
      然后提起了所有勇气去靠近她,亲近她。

      她怎么能忘了呢,比起中间的十年,她和她可是共同拥有那整整十八年的人生。

      -

      启北一间老宅内:

      昏暗的书房内只有投影仪的光亮,沈轻舟仰躺在长椅上,脸被照的忽明忽暗,他放下手机,眼神晦涩不明的看着面前的视频,手指轻掩住唇。

      那是今天白天西美的校内监控。
      视频里则是晚安抱着时吻的场景。
      而在男人落下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GPS实时定位。

      他身后站着的保镖一动不动,随时等待他作出指示。
      不久,沈轻舟终于有了动作。
      他搭在把手上,食指轻缓的,一下一下敲打着,红木发出闷闷的声音,嗓音清冽而低缓:“把晚晚之前在西岚自杀被送进医院的监控调出来。”
      “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W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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