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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谢天贶简直要无语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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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息之间。
谢天贶飞针擦灭烛火,带姚令喜纵身上梁。
一。
二。
三。
四。
五。
门外推入五个摇摇晃晃的壮汉,酒气汗气,迅速弥漫。
紧接着“轰隆”一声闷响,大门再度紧闭。
“狗东西,真扔男人进来!”
姚令喜咬牙切齿。
她的近身侍卫,都是皇后娘娘亲自从大内侍卫里拣选,个顶个都是好手,还都是五、六品官员家的子弟,身家清白,前途无量,章栽月岂敢如此糟践,给他们喂药,把他们变成行尸走肉。
“你待这儿别动。”
黑暗中,谢天贶用两条袖子,将她捆在房梁,确认她远祸无虞之后,落叶般飘了下去。
由是姚令喜就听到底下脚步缭乱,眼睛逐渐适应黑暗之后,更是清楚看到:四哥身法矫健,神出鬼没犹如鬼魅,频频从壮汉身后探手,也不知使了什么招,瞬间将人制服,然后依次绑缚在殿中立柱。
迅速收拾完场面,他捻燃龙凤花烛,单手持烛,细细将他们端详。
“四哥。”姚令喜招手,“我也瞅瞅。”
也好。谢天贶略作思量:五十来人,总不能全绑这儿,纵便绑了,也解决不了问题。
于是再次纵身,他将姚令喜带下来,接着一边施针一边仔细检查五人状况。
“我大致知道他使的什么药了。”
谢天贶面色阴沉:“前朝炀帝日御宫女七十,正是凭借此药。”
“这么凶残?”姚令喜默默缩了缩脖子。
“配制解药,需要回虎守林,我的针法,只能暂时压制药效,但是压制太过,恐怕毁伤机体,日后……”
“不不不,绝对不行!”姚令喜听懂他意思,头都摇断:“他们都是顶顶好的良家子,成了废人还怎么活,四哥你快去配解药!”
解药当然要配,但是。谢天贶陷入两难,哑然不语,他绝不会留她在此险境,可是如果要带走她,暂弃她的人于不顾,以她的性子……
“我们兵分两路。”他掏出一只小瓷瓶:“这粒药丸可解百毒,你先服下,我送你入宫搬救兵,再去虎守林。”
有解药!姚令喜闻之大喜,立刻倒手控出胖乎乎一丸药,拈起来往嘴里丢,可是药到嘴边,听得要送她入宫,她忽然停手。
黑漆漆亮闪闪的眸子映着烛光摇曳,她小手翻转,“叮咛”一声,重新把药碗放回瓷瓶。
“姚四。”谢天贶猜到她心思,当即黑脸:“听话,我会想办法救他们。”
“四哥你听我说。”姚令喜攥紧瓷瓶。
“我一走,外头很快就会发觉,岂非坐实了章栽月所谓私奔偷情之罪名。他戏做得够足,满朝尽知他倾心于我,兼之他权势滔天,朝臣都听他信他,万一告到御前,被他反咬一口,争执起来,我不一定争得过他。
更何况我的人捏在他手里,现在就算擒贼擒王也失了先机,奈何不得他,如果我就这么逃了,难保他不会狗急跳墙,来个杀人泄愤,到时候丹歌她们就没有活路了。”
果然如此。谢天贶静静地,一句一句听着,丝毫不觉意外,他从来都知道,她放不下的东西太多,在乎的人也太多,她不可能选择一走了之。
“你干嘛苦着脸。”姚令喜看他手拿烛台,正是好欺负的时候,踮脚捧住他的脸揉搓,“是不是特别担心我,放不下我,想说我若不走,你必生死相随?”
“……”
“哼,你不承认我也能瞧出来。”姚令喜才不管他冷漠,不管他脸上做作的厌烦,踮脚尖,扬起脸,刚好够到他下巴,勾住他目光:“你在,我要解药做什么,需要的时候,我就扒你衣裳。嘿嘿嘿。”
“你就闹不够么。”
被她滚烫的小手捧着,谢天贶嗅到她灼热的口脂香气,面颊紧绷,心急如焚。
没人比他更清楚姚令体内的药有多霸道,换个人,就算脱光了硬往人身上爬都不奇怪,可他的姚四,偏偏就压得住稳得起,清醒理智,一点没丢,还有心思逗他,她到底哪来这么强的精神力?
然则精神可以强撑,身子受损,也是实打实的。谢天贶骄傲又心疼,眼见她丝毫不慌,眸底甚至闪着一抹狡黠,立时提起她后领子,鸡崽子似的拎起来丢远,“有主意快点说,否则揍你。”
“喔。”
稍微闹闹,人也摸了,姚令喜心情大好,也确实有主意,立马小跑回来凑上前,和盘托出:
“众多侍卫中,程千户统领我的亲事府和账内府,我不在,他最大,可将解药给他服用,然后你护送他出去,他可前往我公主府再领亲兵前来。”
“好。”谢天贶十分欣喜,我的姚四,果然胸有成算,高下在心。
“我的亲兵来了,这边不开门,他们也不能硬闯,是以,就需要……”
“嘿嘿嘿。”姚令喜一脸坏笑,谢天贶无奈点头:“放火是么,你的人就可以以救驾之名闯入,章栽月自顾不暇,也就无力阻拦。”
“嗯呐,四哥懂我。东厨最好,有油有柴火,这个时间也不会有多少人,不会伤人性命。”
“知道了,我去办。”
“不,”姚令喜摇摇头,拍拍小胸脯:“是我去办。你务必在这儿,为侍卫们施针,压制他们体内药性,否则一会儿回府途中,他们不得把我的侍婢撕吧嚼碎吃干抹净了。”
“那就等我施完针,再去放火。”
谢天贶一字一顿,冷声冷气,不容置疑。
在姚令喜听来,他语气别扭得哟,生怕被人发觉他担心得要死,感觉她小脚丫胆敢迈出殿门一步,四哥就能立即打断她的腿,一时又欢喜得不行。
“你别担心,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只有老天爷晓得我会跑出去乱窜。时间不等人,火必须在亲兵赶到之前先烧起来,免得日后遭人诟病。你施完针就立刻回虎守林配制解药,那才是最最要紧的事。”
“好。”谢天贶自知劝她不住,立时另寻法子:“你告诉我程千户长什么模样,待我去找到章栽月关押他们的地方,一次料理完,将他送出去,放火之后,再行离去不迟。”
“一次料理?”
四十多人不比这五个,加之还有人看守,姚令喜小眉头紧蹙,眼前立刻浮现四哥羊入狼群的画面,混乱中万一不敌受伤,又当如何?
“不成不成。”她连声否决:“你也忒小看我的人了,四十多号青壮,数都得数好一阵,吃完那种药,指不定还会更难制服,伤了谁都不好,不如就——”
“听我的。”
谢天贶斩钉截铁,想说这是最快找出程千户,推动一切进展的办法,没承想大门“吱扭”一声,隐隐探出一颗大头。
毕竟五个壮汉放进来很有一会儿,又都服了药,天雷勾地火,一点就燃,哪需你追我赶躲猫猫,不得早就颠鸾倒凤,撑霆裂月,作弄得公主新娘子欲/仙/欲/死,叫唤起来了!
殿内一点动静都没有,委实古怪,守门人探头探脑,暗道莫非是公主新娘子身娇体软没经受得住,丁点雨露就给她淹死了?
这可如何是好?
他必须得进来瞧瞧,倘若大公子不解气,耳房里的贱人们,或可拉来充数。
于是探头探脑没听得动静,守门人一脚迈入,姚令喜暗叫不好——决不可被人撞破殿内状况,赶紧欺身往谢天贶脸上湊,作势要亲,谢天贶下意识一躲,她嗖地转身,顷刻跑到门口。
“都说春宵苦短了,这才几个人,哪够玩儿。”
姚令喜倚上门边儿,外头的灯光刺眼,她撩动发丝,遮掩自己清爽整洁的面庞,故意大声喘气:“行行好,再多放几个人进来呗。”
“小贱人,看来受用得很嘛!”
守门人回头,与门外众人哄堂大笑,姚令喜也“哈哈哈”,一道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旋即一巴掌甩他脸上——
“啪!”
“嘭”
一头撞门,守门人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四周众人霎时傻在原地,还笑什么笑,一个都笑不出来,直到守门人扒着门扇站起,左摇右摆似乎在醒神被扇懵的脑子,然后凶神恶煞扑来——
“贱人找死!”
冷风扑脸,姚令喜太阳穴猛跳,惊觉冲动惹祸,悔之不及,同时身后四哥的气息怦然炸开,她手忙脚乱,嚯地摘下腕上金镯——
杵守门人脸上——“给你!!!”
她大喝一声!
灯光映照,金镯熠熠生辉,晃瞎人眼。
守门人瞳孔大震,眼神一刹失焦,呆呆傻傻只剩金镯,魂都被勾没了。
姚令喜一见有用,晃动手指,敲得两只镯子“叮零零”作响,轻声细语:“就这两只,你不要,我可给别人了。”
跟着她就把手移开。
“要!”
“要要要!”
守门人双目无神,声音都在抖,抢过金镯,转身就蹲门槛上啃咬,四围众人,齐齐跟进蹲去,个个眼冒绿光。
呼,姚令喜长出一口气,好像暂时没事,不需要四哥冒头出马了。
扶着门扇,她瞥了眼空荡荡似乎可以随意离开的去路,想去却去不得,只能拍拍守门人肩膀:“还不快跑,帮我多放点人进来,顺便把宝贝藏好呀。”
“啊对!是是是!”
守门人把头猛点,肩膀左冲右撞,晃悠悠站起身,“多多的放人来,你等着!等着!多多的!还有人提这种要求,简直闻所未闻!多多的昂!”
喊着嚷着,他撒丫子开跑,转瞬没影,而其余守门人,齐刷刷来看姚令喜,眼中绿光幽幽,丝毫没褪。
“看什么看?”
姚令喜翻个白眼,暗戳戳使劲推门,面上硬着,实际色厉内荏,早就被他们瘆人的眼神盯得发毛。
财帛动人心,他们该不会,该不会来硬的,要搜刮一通?
糟糕!顾头没顾尾,她悔得肠子青,眼看他们步步紧逼,撩她发丝,手都伸到脖子上了——
“嗯哼。”
右肩被扣,她身子一歪。
“轰!”
谢天贶瞬间将她薅回殿内,连带殿门,都被一脚踹上,反应过来,姚令喜搂紧谢天贶脖子,“嘿嘿”——“接着来玩儿呀~”
外头几人被门撞飞,个个鼻青脸肿,恨恨爬起来想报复,可是门内姚令喜嘤嘤呀呀,声浪猥琐,方才动手的人不只速度快得怕人,还力大无穷,他们思来想去,悻悻不敢推门而入,招惹那正在兴头上的壮汉子。
一墙之隔,姚令喜被谢天贶一臂抵在墙上,任她张牙舞爪。
“再敢冒险,我立刻带你走人。”
“谁让你躲我了。”姚令喜记吃不记打,倒打一耙:“你乖乖让我啃的话,能有这事儿?我现在可是被人下了药,神志不清,没扒你衣裳已经足够克制了。忍得这么辛苦,我有权利要求一点小甜头,你别不识好歹。”
说着,她又劲劲地扑腾,谢天贶简直要无语死。
六年不见,他总是惴惴不安,惶恐她将自己忘却,就连做噩梦,都是她将少时情愫抛向九霄云外,转投别人怀抱,拿他当陌生人。
听说她出嫁,仓猝中赶来,他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来见她,见到她又该说什么做什么。可她真是半点没变,半点都不生分,时隔多年,就好似当年一起吃酒,各自醉了一宿,一觉醒来,她还是那个追着他跑,喊着“四哥四哥”,非要往他怀里扑的小姑娘。
只是年岁长了,她胆肥了,也更牙尖了,行事还越发猖狂,偏偏打不得骂不得,叫人无从下手。
谢天贶悲喜交加,无语望天,前后上下左右想了想,提起她跃上房梁,闷不吭声拿银针刺穴压制药性,然后将她再度绑紧,挂梁上了事。
“四哥!”
熟悉的被收拾的套路上演。姚令喜回过神来,欲哭无泪:又浪过了。
“差点忘了。”谢天贶手帕团团,塞她嘴里,然后潇潇洒洒,落回地面。
少了只闹渣渣,他环视恼人的婚房布置,将红绸全部剔下,然后在姚令喜先前的椅子上坐定,静静等候外头来人。
不多时,凌乱的脚步奔袭而至,殿门展开,伴随驱赶呵斥之声,踉跄扑跌的青壮男子,一个一个被推搡进来。
这回没熄灯,姚令喜在顶上,终于看清楚:
四哥是先点了他们哑穴,再用变幻莫测的身法和步子不断闪转,接近、远离。他指尖有光,确认是银针不假,但一出一收,施针速度几不可辨,肉眼能见的,只有侍卫们逐渐退却的狂躁,如此一番下来,再驱使到立柱附近,寻机捆绑,便易如反掌。
灰色的四哥,于一众侍卫中闪展腾挪,蜻蜓点水,好似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字面所述,她看得骄傲,也看得心喜。
这样好的四哥,是我的!虽然他死鸭子嘴硬不承认,但是三千里奔袭,就为赶来看我出阁,还扒到我婚房里头来,只此一桩,任他装傻、任他抵赖、任他狡辩、任他说破了天去,他心里也有我!
“嘻嘻嘻。”
姚令喜快乐得飞起。
故而谢天贶跳上来提她的时候,就看见她满嘴牙花子外露,痴痴傻傻,不太正常。
“走。”谢天贶微微气喘:“去瞧瞧,程千户可在其中。”
“唔。”
姚令喜嘿嘿一笑,擦擦口水:干正事喽。
捧着蜡烛,一张一张脸看去,然而新来二十七号人,程千户并不在列。
又要等下一波?
一算还有二十来人,总这么被动等待,绝对是下下策!姚令喜当机立断,铺开一张红布,将侍卫们悬挂腰间,值钱的配饰一卷而空。
外头的人不是见钱眼开吗,通通拿去,一次性把人全换来!
看出她意图,谢天贶赶忙拦阻:“这才一刻钟不到,故伎重施,他们会起疑。”
“但是耽搁不得了。”
“你等我一下。”
谢天贶再次将她放到梁上,随后顶开几片瓦,钻了出去。
不是吧,四哥还提前打了洞?姚令喜眼睁睁看着瓦片盖回来,月光消失不见,整个人傻掉:
我的四哥,仁人君子,如圭如璋,为了我,居然学蟊贼给人房顶掏洞?
不过更让她脑子抽筋的,是谢天贶很快扛回来一个姑娘,还有几件粗布衣裳。
她眼尖,又很会记仇,落地瞬间就认出,四哥扛来的,乃是方才掐丹歌脖子的悍妇。
一时之间,姚令喜满脑子丹歌被人拖走的惨状,手里挽着头发穿着衣裳,忍不住比比划划,想当场勒死她。
但是谢天贶不许。
他闷头将悍妇绑到侍卫所在的立柱上,又掏出只瓷瓶,拧开了放在悍妇鼻间轻晃,扭头对姚令喜说道:“我带你去找程千户,但是这屋里,还是有点动静的好。”
“你是说,让她……”姚令喜登时会意,怪笑起来:“也好,吓死她算了!”
“嗯~嗯~”
悍妇缓缓睁眼,姚令喜当即将蜡烛挪到侍卫脸上,甚至还坏心眼地,将周边所有侍卫都亮给她看,好让她尽快明白自己的处境。
“啊!!!!!!”
殿内终于响起女人的尖叫,几个守门人眼神交汇,阴邪地笑开,各自心领神会。
而姚令喜吹灭烛火,胡乱在悍妇身上乱摸一气,听着她撕心裂肺的惨叫,留她在无穷无尽的恐惧中,随谢天贶攀高升天,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