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食者@爱心便当》候已

3、爱心便当Ⅲ

　　下午放学时，若夕说要买双新筷子，拉着我去超市。可到了超市，她挑了半天又选不中，抱怨超市的款式都太普通了，没有什么漂亮独特的。
　　“你记得陆育龙用的那双吗？就是秦文秀给陆育龙的那份便当里的。那双筷子好特别啊，上面雕刻的那个是龙吧，白色的龙浮雕图案，真漂亮。我也想要一双特别又漂亮的筷子！”
　　“那是在餐具店买的吧，一般的超市很难买到……”我停下嘴，意外地发现超市外面一个走过的身影。
　　“是秦文秀！”
　　若夕也不知道兴奋什么，拉起我冲出超市，小心翼翼地偷跟在秦文秀后面。
　　“你在做什么？”我疑惑。
　　“嘘！你这都不懂吗？一般人买东西大多是在自己经常走的路上买的，她那双筷子一定也是在她家附近买的。我们跟踪她，一定能找到她买筷子的地方！”
　　我翻翻白眼，真无聊！
　　可若夕神色紧张，好像真当自己是侦探上身了，一路跟踪过了两条街，走过一个转弯口，突然叫起来：“啊？她怎么不见了？”
　　我走上前看，果然，刚转过这个弯的秦文秀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转个身，看看四周的建筑物，我拍拍慌张的若夕：“她是进了这里吧。”
　　抬起头，转弯路口上就是一间小店，黑色的门面，悬挂在头顶的红色门牌上写着“贪食者”三个字，那“贪”字活像一条蛇，扭曲着身体缠绕，而嘴巴，那个能吃下一切欲望的根源，咬住地却是自己的尾巴。
　　“这里，一定是这里！”若夕推开黑色的玻璃木框门，里面一阵檀香味传来，弥漫着整间小店，形成一种异空间感。幽暗的布幕悬挂着整间小店，黑色的绒布上摆放着各种精美如艺术品的餐具，甚至有许多特色稀有的款式，大大小小，好像异国的展览馆。
　　“欢迎光临。”
　　出乎意料，店主是个非常年轻的男人。大概二十三、四岁的年纪，黑色短发中隐隐带着几分褐，而白晰无血色的病态面孔，让我想起某种吸血鬼，其中一只眼睛闪烁着墨绿色光芒的吸血鬼。
　　“蔺云！很优的男人啊！”若夕环着我手臂的手突然收紧，低声欢叫。
　　“你忘记自己是来买东西的吗？”
　　我好心的提醒，总算让她松开了那十根陷入我肉中的手指。向来大咧咧粗鲁如男生的若夕居然佯装斯文地玩弄着小裙子，脸色娇羞盯着对方，轻轻说：“我想买一双特别点儿的筷子，请问你有什么好介绍吗？”
　　男店主礼貌性地一笑，带着若夕走向店子深处：“请问你喜欢什么样的款式……”
　　我拖着缓慢的脚步，当和他们保持两三步距离远时，我注意到角落里的另一个人，于是悄悄走了过去。
　　黑色的角落里，只立着一名纤瘦的少女，她专心地看着台上摆设的每一件餐具，完全没注意到其他人。这是我第一次认真打量秦文秀，她比我想象中还瘦，几乎是皮包骨的身材，好像风一吹就随时能把她带走。这让我略微惊讶，一般说来，擅长做菜的人应该也喜欢吃菜，她的瘦有点儿太缥缈奇异了。
　　她看着看着，突然，无光的脸上涌起一阵阴晴，提起一对餐碗，望着上面的图案怔怔发呆。
　　远远看到，碗上，各雕刻着一只蝴蝶，并排放在一起，才是一双。欲飞的炙热和互恋的深情纠缠着彼此，难以分离，如果打破了其中一只，另一只恐怕只有终生孤独一途了。
　　“那对碗很漂亮吧？自古以来，双飞的蝴蝶都是恋人的代言。”
　　背后冷嗖嗖一声，我猛然回过头，居然是那名男店长！他是什么时候立在我身后的？毛骨耸然的感觉徒然爬满背脊，一阵寒意。我居然完全没注意到他的靠近！
　　他露出温和的笑容，但立于他身旁的我清楚看到，那双异色的瞳孔里分明就没有半点儿笑意。
　　“蔺云，你一个人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还以为你一直跟在我旁边呢。”若夕凑到我身边，环住我。
　　“没什么，我只是四处看看而已。”本能地握住颈背，想截断那种被肉食性动物盯上的湿滑感。
　　真讨厌，让人冷颤的家伙。
　　秦文秀似乎相当意外我和若夕会出现在这里，刹那间面色便赤红起来。她放下手中的碗，尴尬地抱紧书包，十指收紧，快步跑出了店子。
　　从头到尾，她一句话都没说过。
　　“怪女生。”这是若夕的形容。
　　但若夕很快就忘记了秦文秀，她兴奋地抓着我献宝：“蔺云，你看你看，这双筷子很漂亮吧？我一见到就好喜欢啊！你说我买这双好吗？”
　　我低头看了一眼，黑白双色的方筷子，两支筷尾上八个面都是半幅古典仕女图。奇异地是，两只筷子无论怎样组合，拼出来的组合图画都可以吻合，而且每张拼起的图都不一样。即使两只筷子黑白不同色，却比任何一双同色的筷子更清楚彼此是对方的另一半。
　　我说：“好，很适合你。”
　　“好好！我就要这一双，请帮我包起来。”若夕笑盈盈地将筷子递给黑衣服的男店长。对方以一种漂亮如画般的职业笑容接过筷子，走到柜台前：“请问你们要不要办张会员卡？”
　　“会员卡？买东西可以有折扣吗？”
　　“当然。本店新开张，免费送会员卡。凭卡购买本店任何商品都可以获得八折，特别商品还有特别优惠，而且有了特别的进货，我会优先通知你们。”
　　“好好！我要办会员卡！这次也可以给我折扣吗？”若夕笑着问。
　　“当然。”男人从柜台下抽出一张表格递给若夕，迷人的笑容中藏着无法看穿的漠然：“请填写好上面的资料。”随后又抽出一张，放到我面前。
　　“不。我不需要。”我淡淡地答道。这男人让我有种不舒服感。
　　可是若夕却不依：“不要啦！蔺云，一起加入会员啦！反正又不用钱的。”闹不过若夕的坚持，我唯有也写下自己的名字。
　　男人接过我们填好的表，看了看我的名字，随后笑道：“欢迎你们下次再光临本店，若夕，云儿。”
　　我只觉得浑身一震，记忆的镜子在那一秒摔得粉碎，跌落在地上，扎得满脚伤痕。
　　怎么可能？！
　　可是……可是那样的笑容，似曾相识……我曾经见过的……
　　“走啦，蔺云。呵呵，好高兴，买到了好漂亮的筷子！”若夕拉着我走出店子，随后马上发现到我的异样：“怎么了，蔺云，你又在发呆？”
　　“不……”我答得心不在焉。
　　我想知道，时间的碎片究竟是从哪里开始模糊地？
　　为什么……我觉得好像忘记了一些很久以前的重要东西？
　　梦中那人的声音在背脊上响起，爬上额头，然后，腐蚀在脑海中：
　　——我倒觉得呢，比起不知道尘世之污如白纸般的孩子，还是拥有各种尘世色彩的女孩子更好味哦……
　　不！不可能！
　　他不会是那个人，因为……因为年纪！年纪不合！
　　这餐具店老板太年轻了。
　　如果是他，怎可能现在还这般年轻？！十多年前，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好像就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啊！
　　可是，记忆中，在这世上也只有一个人会称呼我为“云儿”。
　　只有那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