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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漩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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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当──叮当──-
随著嘈杂的人声响起,这个枯燥烦闷的私立康华贵族男校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刻来临。
“嘿!真实,还不走呀?”
好友曾一鸣跑到喻真实的课桌前,一屁股坐上去。
停下手中的课本,真实结实地伸了个懒腰。
“反正又没事干,到哪不都还一样。”
“唔!这对人生念书至上的小子来说,理解起来是有点困难的啦!”
“念好书,以後顺理成章地继承老爸的事业就好了嘛!”
真实将身子往後仰。
“真是的,你就没有梦想的吗?”
“有啊!”真实浅浅的笑了,“帮助老爸搞好公司啊!”
“呿——”忍不住朝真实比了一下中指,“像我就想趁年轻搞搞音乐什麽的,公司的话生一堆儿子给我爸挑来继承就OK了!很美好吧?”(喂喂!老兄,计划生育吧?)
“是哦!”
真实兴趣缺缺地起身整理明天要用到的讲义。
“喂!高材生,你对女生没兴趣啊?”
曾一鸣咋呼的问句惹来真实的一个超大卫生眼。
“了解了解!你怎麽可能是HOMO呢?听说私下跟你告白的都被你拒绝得颜面无存……”
曾一鸣不怕死的继续,“唉!枉费你长一张这麽可爱的脸哦,有许多外校的女生向我打听你呢!”
真实没有看他唱做俱佳的演讲,径自对自己感到落寞。他的生活一如他表面那麽单调,除了年级第一的一级头脑,他一无所长。
而他也几乎以为人生就要如此下去了……
***
“WOW!超级扣篮!崔黾桦,帅!”
“哦哦~~~哦~~!!”
“偶像!外校的女生都来观战呢!真有够给他炫的!”
曾一鸣打了个响指。
一边向真实道歉,一边朝运动场奔去。
真实朝运动场的方向怔忡了好一会儿。
看到学校跟外界隔开的铁栅栏外,密密麻麻地站著许多外校的观众。
其中九成都是冲著崔黾桦来的女生。
隐约间,不知接受到谁的目光,真实慌慌张张地看向球场。
这时,似乎崔黾桦刚攻进一个球在与队友互击掌心。
真实恼怒的移开目光,对这种嘈杂的场面似乎很不适应。
从刚入学,真实就注意到了崔黾桦——他是二年级的学长。
因为真实是满分入学,所以“康华”就首开先例,请才一年的真实为全校作学习报告,结果,以崔黾桦为首的二年特召班嘘下了他。
所谓特召班,就是由特招生组成的班级,他们什麽都擅长,除了念书。
其中又以崔黾桦为最,他入学一年,成绩是被称为“康华私高之耻”的超烂。
可是在学年甚至是全校是一呼百应的人物。
虽然知道这次的起哄并非针对他个人,可是从此真实记下了这个人。
他匆忙地离开吵闹的运动场,从另一条穿过厨房的捷径回到宿舍。
不意外一个人影都没有,真实默默地打开书,可是脑袋中却不断冒出崔黾桦的脸。
他懊恼地闭上了眼。
***
“有人吗?请找曾一鸣。……没人吗?”
一把低沈的男声打破了慵懒烦躁的冥想,真实微微侧过头。
崔黾桦?!
他呆了一呆。
“哈哈哈——”对方莫名其妙地大笑,“原来是有人在。躲著吓人啊?”
“没有。”
真实淡淡地回了一句。
“曾一鸣没在吗?……我给他留个言吧!”
“……”
“喂!有没有笔?”
坐起身,从案上的讲义中抽出一张纸,与笔筒里随便拿出的圆珠笔一起给他。
崔黾桦正要写,真实却突然按住他的手。
崔黾桦下吓了一跳,不解地看他。
慌慌张张地拿开手,真实困窘地说:“那……那支是红色的!”
崔黾桦大声地笑出声来,“你这个人还真是古板啊!”
真实仰躺在床上,手扶在胸前,心脏跳的很快。
手上仿佛还残留著那唯一一次最接近崔黾桦时所染上的余温。
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真实开始颤抖地抚摩自己,身体很快就烦躁起来了。
他认真地回想起球场上喧闹的一幕。
那时,崔黾桦是全场的焦点。
——可是,他不想和那麽多人分享他。
身体无法避免地亢奋起来。
真实使劲地仰起头,想将体内的压抑经由口吐出一些,可是翻腾的痛苦并没让他如愿以偿。真实暗自啜泣起来,不自觉地面向墙壁蜷缩起身子。
“同学,你好象很自闭哦!”
崔黾桦张扬着大大的笑容,“我叫崔黾桦,交个朋友喽!”
“啊……”
真实抬起湿漉漉的左手,用手背使劲地擦去眼角被逼出的眼泪。
肌肉不听使唤地僵硬,皮肤灼热的感觉不停加剧。
真实下定决心般狠很闭起眼睛,手指探到身后,慢慢寻找在某一个点的位置。在无助的情况下放松下来的感觉让眼泪再次地离开眼眶。
“我不要。我又不认识你。”真实冷淡地开口。
紧绷感稍微地退去了一些,真实小心翼翼地吐出一口气,再吐出一口,停下手的动作。
“小朋友,你知不知道你很难沟通哎?”
崔黾桦结实的右臂突然大力地搂住他的肩膀。
【螃蟹】终於将他拉回现实,他难以忍受地紧握住,开始觉得有一点晕旋。
“哈啊…………!!”
真实大口大口地喘著气,才初秋时分,他口缘便弥漫著团团白色的雾气。
“别碰我!”真实像触电般大力地挥开他的手。
崔黾桦踉跄了一步,震惊地望著他。
“我要怎麽办!我要怎麽办啊?……”
因懊恼而发狠地握紧,夹杂著淡淡欢愉的痛苦毫不避讳地袭来,心悸再加上强烈的痉挛,让真实窘迫地翻滚着。
【螃蟹】
紧绷终於如愿地在手中炸裂开来,真实成功地咬住唇,只剩下一声绵长的叹息。
他虚脱地滑下床,眼中那张催情的脸孔清晰地放大,真实呜咽地呢喃起来。
“喔!崔黾桦!见鬼的,怎麽不快点死掉啊?!”
趁全身一点点的燥热又重新堆聚的前一刻,真实用力地撑起上半身。
【螃蟹】
急急忙忙地拉好长裤,真实懊恼地猛捶床柱。
“你,你在干什麽?”
突来的声音,让他浑身一震,他转过头,看到室友之一的许宇奇。
“真实……”许惊讶地望著他的脸,“你哭过?”
“没有。”真实难堪地别开头。
“没有?都用去这麽一堆纸巾了!”许失笑地逼近他作势要帮他清走床上的垃圾。
“究竟是什麽事啊?让我们要风得风有要雨得雨的真实大人要哭成这样。”
“别碰。”真实急忙阻止了他,“很……脏。”
呆了好一会儿,许终於反应过来:
“呵!……你一直很压抑自己吗?--──真可怜,何必呢!晚上跟我们出去玩吧!……秦昨天认识一个W女校的妹妹,也许可以帮我们介绍同学。──W女校哎!据说一个个都是超可爱的哦!”
对室友常偷溜出去泡妞的事真实其实一直都知道,只是他从没想过要参与而已。
毕竟男校里,这种事司空见惯,和很简单就可以交往的混合学校毕竟不同。
崔黾桦会不会也这麽干?
他有时会这样地好奇,可是总是先被自己否定,因为崔黾桦早已经有了一个青梅竹马的美人女友了。
“好。”
与其死脑筋地戕害自己的身体,还不如体验一下别种的经验吧!
就这麽办吧!
***
傍晚时分,真实有些後悔地跟在秦伟和许宇奇的身後,百无聊赖地插著裤袋。
前面的两人则一直在吵:
“让真实跟来不好吧?人家是资优生哎!你脑壳坏掉了啊?”
“总把人家一个人丢在寝室不好吧?况且是他自己点头的。”
“还有一鸣吧?”
“你才脑壳坏掉了!曾一鸣可不是什麽安於室的乖宝宝。”
“至少,他们还合得来,他不是常陪真实温书吗?”
“嘁-──他是怕成绩被当才用功的好不好?”
“说到底,真实是那种只适合当优等生的家夥啦!把他拉来会有罪恶感的……”
“嘿!两位,小曾在那里。”
指著操场那边,一直不说话的真实突然开口。
其实他已经盯了操场好一会儿了。
二年级的球赛早已经散场,只剩下几个人在玩,曾一鸣也颇喜欢打篮球,与崔黾桦是好搭档。
崔黾桦敏捷地带球过人,一个兰色篮球背心的家夥跑过来防守,跟著他跃起。
而崔黾桦只是在空中从背後转过一手,传给外围的曾一鸣--──原来只是个漂亮的假动作!
一接到球,曾一鸣旋即以三分球脱手,防守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球已经入网。
即便是寻常的练习,崔黾桦也是眩目得令人难以招架,真实轻笑出声。
曾一鸣跑过来,一旁的崔黾桦将球抛给队友,剩下的四人便二对二地玩。
“你们去哪里?”
“跟W女校的人约好了!”
秦伟笑了笑,“要一起去吗?”
“好啊!真实也去?”
曾一鸣的问句让其他人的目光都聚到喻真实身上。
真实无措地避开崔黾桦探询的目光,勉强对曾一鸣笑道:“怎麽?不行吗?”
“崔黾桦也去吧!”
真实突然想作恶一翻便说,“人多热闹些啊!”
“没问题!”
没想到崔黾桦很爽快就答应了,“反正我晚上还没计划。”
***
KTV包厢里,5对男女交错地坐著,秦伟和他原本约的女生正在唱歌。
许宇奇与另外一个短发的似乎很谈的来,一直在打打闹闹,招来一旁的秦伟多次的白眼。
曾一鸣、崔黾桦和两个皆梳羊角辫、打扮前卫的女生在打牌消磨时间。
因为话筒一直被霸著,所以唱的很少。
被塞给真实的是一个有柔顺的披肩长发,小分头别著可爱月型发夹的漂亮女孩。
交谈後,真实知道他是与秦伟对唱的女生的死党,很少跟男生出来玩。
她名叫温沙月,是个家教甚好的企业家千金。
因为不习惯吵闹,差不多午夜时,她便累得撑不住,於是真实体贴地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这一举动引来暧昧的哨声,无奈下,真实决定送她回家。
当真实回来时,发现大家竟都喝了酒,斗室里弥漫著微醺的酒意。
“真不好意思,我们真的没想到那个女孩的家教会这麽严,害你没有女伴……”秦伟抱歉著。
“没事。”
真实淡淡地环视了一周,最後把目光落在崔黾桦身上。
那个穿粉红色SNOOP罩衫的女孩将手搭在他的胸膛,崔黾桦懒懒地靠在沙发上,丝毫没有拒绝的意思。
“有没有酒?”真实问。
曾一鸣笑著把酒递给他:“行不行啊?别给我喝醉哦!”
接过来猛灌几口,之後结结实实地打了个酒嗝,说:“还好啦!陪我爸应酬过几回,还过的去。”
完了又开始猛灌,意识到不对劲的曾一鸣慌忙抢下了酒瓶:“哪有像你这麽喝的啊?”
“你不会是欲求不满吧?”
一旁搂著女伴的许宇奇做心照不宣状哂笑道。
“下次再帮你介绍一个活泼的女生好了!”秦伟也加入古怪的谈话。
“对啊!真实长的这麽可爱,我们校一定有很多女生会抢著要呢!”
就著酒杯闷笑著,真实继续喝他的,曾一鸣也只有陪著他喝。
“那麽你慢慢喝好了,我们先走。小敏她说有些累……”许宇奇首先提出。
很快地,秦伟也起身告辞,“我们也要走了。”
“真实,少喝点吧,明天有课宿醉不太好,你可是优等生啊!”
对真实感到内疚的秦伟离开时不忘再叮嘱他。
“优等生算什麽?除了脑袋还不是一无所长,你们都在笑我吧?……”
待秦伟走後,就著酒杯的真实突然发出闷闷的抱怨。
“真实,不要再喝了!”
曾一鸣忍不住提醒道,可是真实挥开了他的手。
“我就觉的头脑好很帅啊!像我就喜欢头脑好的男生。”
曾一鸣的女伴柯静红出声道,“像我就是成绩不好,所以在家被人瞧不起,才到处游游荡荡的呢!”
敛起眉,崔黾桦的女伴路芊芊推了推崔黾桦,“我们也走好了。”
崔黾桦只是笑了一下,便站了起来,左手很自然地揽过女方的肩。
因为坐在内里角落,经过时,冷不防被曾一鸣的长腿搁到。
“对不起!”曾一鸣倏的站起身。
“没事!我先走了!”崔黾桦不甚在意地说。
真实突然也站了起来,可是跌撞了一下,崔黾桦举手之劳地扶住了他。
“好……好难受!”
真实头也没抬的就扎进崔黾桦的怀抱。
“别丢下我……”
“你说什麽啊?”倏的僵硬的崔黾桦不得不推开他,“你……”
“你……不要走嘛!”
带著撒娇的口气,真实的双手也使劲地环住崔黾桦的腰,借酒装疯。
“嗄!?”
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真实,你搞错对象了吧?”
好一会儿,曾一鸣才哭笑不得地提醒。
喻真实迷迷糊糊地抬起头,茫然的眼神没有焦距地落在崔黾桦脸上,睫毛上沾染了微醺的酒气。
崔黾桦僵硬地回视他,冷不防地,真实大力地推开他。
“唔……”
真实捂著嘴,怔怔地呆立了半晌,脸色变的有点难看。
路芊芊小生怕怕地过来拉崔黾桦。
真实於是顺理成章地拉过她,无预警地对住她的嘴,激烈地亲吻起来。
“呃!?”
其余的人又被吓住了,因为实在料想不到真实会是这麽大胆的人。
好不容易推开他,路芊芊直觉就想扇他一巴掌,可是曾一鸣截住了她,
“抱歉。真实他喝醉了。”
觉得受侮辱的路芊芊哭著跑开,崔黾桦正欲追上去,只听真实咕哝了一声,一瞥後,大惊失色地发现真实正往他身上吐来。
秽物顷刻沾染了他一身,而可怜的崔黾桦今天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套衫。
“啊……”曾一鸣同情地看著他,“你换过衣服再走吧!我去把她追回来就好。”
真实呕吐过,终於清醒了一点,不知所措地看著崔黾桦。
柯静红则自告奋勇地要求帮忙买对换的衣服。
扯开沾染了真实秽物的衣服丢到一边,崔黾桦脸色不好地与真实静默著。
“对不起……”真实突然开口。
崔黾桦意外地笑起来。
“你这个自闭儿,——今天是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呢!”
真实冷冷地撇开了眼。
“你刚刚是真的醉了吗?”
只是著恼地瞪了他一眼,真实没有答话。
曾一鸣回来後,崔黾桦已经换好了衣服。
“没办法!你们两个搭夥吧!我送柯静红回去。”
“好吧!”崔黾桦叹了口气。
转而状似抱怨地朝真实说,“谁叫这个家夥这麽麻烦呢!害我被拖下水。”
一等他们走後,真实便站起身。
“我一个人回去就好。”
“喂!小子!你就打算丢下我一个人吗?”
真实折了回来,满心以为他不会这麽无情的崔黾桦在看到他捡起沙发上的衣服时垮下脸。
“小子,你真的打算这麽无情吗?”
“衣服的话,我洗好了会还给你的。”
真实公事公办地考虑说。
“嘿!干嘛这麽认真?我又不稀罕。”
崔黾桦拉住他的手腕。
真实大力地甩开了他的手。
崔黾桦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因为甩的力道之大使真实尖锐的指甲划破了崔黾桦的右颊。
***
这小子真的是针对我的!
升上三年级时,有些迟钝的崔黾桦终於察觉真实对他的态度有异。
崔黾桦的二年级,本来以为会仍与一年级般,与家庭、学校虽不至於一番和乐,却是可以勉强相安无事的。
可是,就如同被诅咒了地一直不顺利。
这一次更由於与女生开房间而被女友当场抓包这种没面子的原因而落得被甩的下场。不仅如此,还被记了处分。
事实上,因为女友是青梅竹马的世交,而且彼此的家族又是合夥的关系,再加上邶红蒙本身也是个不错的朋友。
所以必须与她联姻,所以虽不是独锺情於她,却也令他相当惋惜。
而这次闹大的原因是他不肯请家长──
毕竟是关系到家族利益的事──--於是以态度不合作而被记大过留校察看。
每次倒霉,他几乎都可以看到一年级的级任委员、朋友曾一鸣的室友喻真实轻蔑的目光。
终於--──
“喂!自闭儿!你对我有什麽看法吗?”
於是有一次,喻真实还没收起的表情便被崔黾桦当场逮到。
“不说话?”
崔黾桦火大地扬起拳头就想朝他脸上揍去。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啊──小子?”
真实稍微用手格开他的拳头,用冷冷的语调回答:
“你揍我的话,可是会被退学的哦!”
“冷静一点!崔黾桦。”
一旁的曾一鸣拉住他,“真实说的没错,你再打架的话,会被退学的!”
“他不是打架,”
真实微侧过头,不改冰冷的语调,
“他只是想揍我。”
“少说两句啦!真实。”
“我艹,死小子,你很狂嘛!”
挣脱曾一鸣的手,崔黾桦以迅雷之势将他打翻在地。
就在他想再补几脚时,几个老师火急火燎地跑出政教处--────
“住手!崔黾桦。”
无奈地看著崔黾桦被逮进去,曾一鸣过去扶起真实。
“好端端的干嘛惹他?这回坏事了,崔黾桦肯定要被退学了!”
真实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
“退学了才好呢!”
“你发什麽神经啊?”
看他一眼,曾一鸣忍不住怨毒出声。
看著曾一鸣也消失在视野外,真实抬手抹了抹鼻子,才尝到了咸湿的腥味。
“崔黾桦!你最好别在我面前出现,下地狱吧!”
从此陷入水深火热的俩人关系已经成为公开。
没人知道原因,只有曾一鸣看出了一点端倪:
“真实,你是故意的吗?”
喻真实自顾自地做笔记,翻译他刚买的一本原文书。
“你总是要抱怨自己只有头脑好,你早就在嫉妒崔黾桦了是不是?或许,应该说,你对他有憧憬?”
“不知道你在说什麽。”
真实连头也没抬。
“不管怎麽样,再这样下去,崔黾桦真的会被退学的。真实!”
“那关我什麽事啊?”
真实挥开他的手,“是他不肯向我道歉的我能怎麽办?”
“没想到你会是这种人……”
真实无所谓地仰起头,做了一个不相衬的鬼脸。
“我本来就是个坏人!要跟我绝交吗?”
看著他一脸碍眼的表情,曾一鸣转身便走。
自己真的很冷血哎!真实突然发现。
上午自习课时被叫到政教处,崔黾桦的父亲竟放下架子请求他给儿子一个机会。
可是真实转身就走,他要的是崔黾桦亲自的道歉。
太过分了吗?
现在崔黾桦无故旷课,真实成了众矢之的。
他不感到意外,除了成绩名列前茅,一向傲慢的真实人缘差到谷底。
***
旋涡,吸纳一切路过,从不吐吹。
爱慕,积累久了,腐朽的残渣便浸淫了脆弱。
於是,便有了罪恶的漩涡。
合上原文书,翻译到这一段就没办法翻下去了。
德国作家帕特里克.聚司金德的〈香水〉描写了对执念的疯狂,很容易导致罪恶的漩涡。
已经是一个礼拜了!
崔黾桦没来上学的第一天,他买下了这本书。
现在已经翻译到让.雷格诺耶陷入杀人案无法自拔这一段--──
处女的香让发狂的心安定了下来……
可以是施舍一点宽容的时候了!
打定主意,真实朝训导处走去。
***
傍晚十分,下起了雨,越来越大。风猛得根本撑不住伞。
这里正进行著一场非法的车赛,从没来上学的第一天起,崔黾桦就一直呆在这里,连家都没有回去过,喻真实一直知道。
密密麻麻的雨打在身上,分不清那种微微的刺痛的感觉是不是就是罪恶。
转弯处,数辆车撞在一起,以惊人的方式打滑。
突然,其中一辆爆炸出了火花,连锁反应般的,爆炸声顿时不绝於耳。
火花冲向天空,浓烟霎时弥漫开来,又被骤雨疯狂地平息。
──--事故发生地那麽突然。
真实僵硬著脸,表情被震惊灭绝痕迹。
尖利的笑声在默然中突兀地响起,却被惊天响彻的雷声掩去。
因为看到了那个身影而对悲惨的事故毫无感觉,真实痛苦得想哭,可是却明白了自己应该怎麽做了。
可是,还是会害怕啊!
稀稀拉拉的人群朝四周观望,张皇地尖叫。
因为事故,现场乱成一团。
真实像混迹人群的死神般,低下头悄悄离去。
车道上,一道错愕的目光不知不觉地尾随著他。
──比赛,突然间停止了。
“那天是你吧?”崔黾桦走向坐在篮球场外的真实。
本来用两手支著颊的真实松开了手,微微扬起头,目光故做迷茫:
“什麽?”
“少给我装蒜!!”
“你不能打人哦!”真实挂起一个纯真无辜的笑容说。
讪讪地松开他,崔黾桦有些恼怒地问:“你来这里干什麽?”
“看你打球啊!你好厉害哦!”真实用轻得近乎诱惑的声音说,“听说,你未婚妻家跟你家拆夥,你爸爸破产了……”
“你到底还听到些什麽?”崔黾桦眼中火光憧憧。
“也没什麽啦!只是觉得有点同情你——”
“我最讨厌的就是像你这种光是头脑好只会假惺惺的人!”
“哦?”真实看向天花板,“好巧啊!我也对你没什麽好感呢!”
“你把话说清楚!”崔黾桦突然拉住他的手臂冷冷逼问。
真实大力地甩开他,转身往外走。
崔黾桦毫不迟疑地追了出去,拉住他。
“你究竟对我有什麽不满,一次说清楚,别总是像个蟑螂般在一边莫名其妙地笑话我。”
真实再次地甩开他,这次快速地躲进图书馆。
崔黾桦正要跟进,图书馆的值日生拦住他。
“同学,请出示借书证。”
眯起眼,崔黾桦抓住对方衣领:“没--──有!”
值日生只好胆战心惊地放他入内。
在图书馆找了一圈,才在外文小说一栏看到真实。
“你──--”
正要说话,真实塞给他一本书。
推开书,他指著真实的鼻子:“你别给我……”
“嘘──--”
真实突兀地用食指按住他的嘴,“这里禁止喧哗……”
鸡皮疙瘩掉了一些,崔黾桦才抱起胸耍赖地盯著他。
“我在翻译这本书……”
带点神秘的,真实说。
“那又关我什麽事?”
“真是少根神经的人。”真实不满地咕哝,“可是一本很有趣的书呢!”
“不过,我就想反正你也看不懂——唉!所以说呢!我最讨厌头脑差的人了!”
笑到最後,真实的表情变的极为嘲讽。
“你……”就在崔黾桦即将发飙的当口,真实突然逼近他,很轻柔地吻住他。
迷蒙又蛊惑的舌离开後,崔黾桦仍呆楞地看著真实的舌头,大张著的嘴巴久久无法闭上。
而真实只是指了指“禁止喧哗”的牌子,冷冷地说:
“这是对你的惩罚。”
期末考试前夕的礼拜五,放了温书假。
学校不远处的公墓,正举行一个小葬礼。
死者是崔黾桦的好友,那次不幸事故中丧生的龚恩其。
人潮散去的傍晚,崔黾桦踱到公墓的边缘。
站在坝上看著河水湍急地流著,映衬夕阳的光辉,宁静得有不是身在城市的错觉。
这时,意外的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在空旷的墓地上淡漠得像个死神。
“是你!”
崔黾桦绞紧眉头,“不是要应付考试吗?你来干什麽?”
真实的手上抱著一本书,那是他刚完成的译本,译到最後,结果是杀人犯的主角因为旷世的奇香让刑场上的所有人痴迷了。
他们认为雷格诺耶是天使,上帝派来陶醉人类的。
“因为想看看傻瓜是怎样流泪的。”
真实穿著一件白色的运动服,上衣的拉链是黑色的,让人有种想看看内里是否全黑的冲动。
“世界上傻瓜那麽多,你个个都去怨毒,你累不累啊?”
“哼!”轻扬了一下头颅,真实将运动衫置在脑後的帽子翻上半裹住头。
“还是说,你其实是嫉妒我才到处追著我跑呢?”
“我没有。”
真实转身便跑。
崔黾桦刻不容缓地拉住他:“自闭儿!别以为大家都被你骗了。天知道你这颗资优的脑袋里装了多少变态的东西呢?”
翻手给了他一个巴掌,真实仰起头,故做无辜地看他。
一丁点的羞辱对於连日在阴郁中度过的崔黾桦无异是引爆剂,他猛地朝真实挥出一拳。没想真实根本就不打算躲,於是结结实实就中了一拳。
豁开的嘴角,血不断地冒了出来,浸染了唇色。
真实伸出同样红润的舌,用相当诱惑的动作挑拂过嘴唇。
崔黾桦不觉屏住了呼吸。
“崔黾桦,你对我有感觉吗?天知道在想什麽的人是你吧?”
“你……”崔黾桦皱起眉,“你是变态的吗?”
“可是你为什麽要这麽问……”
真实的话被崔黾桦吞没──--
“放……”
真实含著怨恨推开他,但很快又被强吻住。
挣扎了许久,真实终於沦陷在激烈的缠绕中。
两人的气息交融,泌出一股诡异的【螃蟹】香气。
崔黾桦有些迷乱感,所以并未发觉来自真实身上的那股不寻常的香水味。
慌乱地拉开真实的衣服,对运动衫里什麽都没穿的内在有片刻的愣怔,同时对男生的裸体第一次感到陌生。
趁这个时候真实开始了另一波的挣扎。
崔黾桦气急败坏地压住他,揍了他的小腹一拳,真实吃痛地停止挣扎。
“怎麽会这样?”
意识到自己竟然真的开始认真起来,崔黾桦突然有些自我厌恶起来,於是更加用力地啃啮起真实裸露的胸。
“会痛!”
真实嫌恶又鄙夷的声音响起,
“崔黾桦!会痛耶!”
“哎?!”
崔黾桦抬头看他,只见真实扭绞著双臂,腕上明显地开始青紫。
闪过一丝不忍,崔黾桦不经大脑地放开了他,真实立即起身逃离。
“喻真实!”
崔黾桦突然、也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足足呆立了一分锺,真实又退了回来。
从运动帽的夹层里抽下绳子,交给崔黾桦,接著双手握拳递到崔黾桦面前。
“什麽?”
崔黾桦疑惑地看著他。
“绑住我!否则我一定会反抗到底的。所以,绑住我!”
“资优的脑袋里装的果然是资优的变态呢!”
崔黾桦大笑起来。
真实一言不发地转身便跑。
不容许他在自己面前骄傲!!
意识到这一点,崔黾桦毫不迟疑就捉住了他……
这回,真实哭了起来,但是崔黾桦忽略掉了。
“会痛!”真实歇斯底里地叫起来,“我讨厌粗野没头脑的人,我说会痛你没有听见吗?”
“你少来!别期望我会对你温柔,你这个十足的变态!”
崔黾桦在忍不住时侵入了他。
在□□的入口里,被涂上了一层不知什麽东西,好象是润滑剂置干的感觉,使他在进入时比想象中顺利了许多。
崔黾桦不得不打住问:“为什麽?你那里……”
“不关你的事!”真实别扭地叫道,“要不要做随便,我又没求你,那麽多废话干什麽?”
翘首叫喊的真实不知是不是故意,将嘴唇紧贴著崔黾桦的下巴,声波的吐纳引来崔黾桦阵阵战栗。
於是他闭上了尊口,一昧的听从欲望的摆布。
令人烦躁难耐的【螃蟹】声在夕阳完全吞没於地平线後嘎然而止。
四周好长时间只有低低的呼吸声。
良久,一个身影才失魂落魄的从坝的阴暗面跑出来,跌跌撞撞地离开宇都公墓。
【螃蟹】
看了一眼丢在一旁的译本,真实慢慢站了起来。
随即,不相融的浊白液体混合著鲜红的血顺著【螃蟹】流下来。
他皱了一下眉,捡起地上的草仔细地擦干净自己,衣著整齐後走到坝上。
他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绝望的美丽笑容──
然後,身体便如落叶般的坠入湍急的河水。
…… ……
***
“真实,你看谁来了?”喻妈妈愉快地将向日葵插入花瓶。
“一鸣,谢谢你来看我,我没事了,一点事都没有。”
“真实,你一直没来上学,大家都惦记著你呢!”
“是老师想念我才对吧?”
“哪里?你没在,期末考班里没你拉分,班导在校长那里保不住面子,心情郁卒著呢!同学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等著你去营救呢!”
“呵!”真实忍俊不禁,“少夸张了你!”
“还有一件事,崔黾桦突然说要转学去西藏──”曾一鸣认真地望着真实的眼睛,说,“暂时不会回来了。”
真实有些疑惑地抬头回视了他,那平静无波的目光让後者怔了一怔。
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真实仿佛自言自语般地问:
“崔黾桦?是谁呢?”
(漩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