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君，请接受我纸做的青春》常山渐青

44、十峪他黄二大爷

　　“有个事，说起来也挺有意思的，”稍后Y君又道，算是给刚刚讲过的3个民间小故事来了个格调不一样的小尾巴，“前一阵子俺岳父头疼，先做了CT，后做了磁共振，也没查出来什么大问题，也没明确说什么原因导致的。”
　　“后来恁嫂子就给他开了点药吃，说是吃吃看。我心说，她怎么着也是位名声不小的内科专家，干这个事还不是小菜一碟，手到擒来吗？”
　　“结果可倒好，俺岳父吃了药之后，不光没好转，还疼得更厉害了，在家里整整躺了一个星期才略微好点——”
　　“真的吗？”刘艳惊讶道。
　　“也不好说。”周坤道。
　　“小概率事件。”我评论道。
　　“所以说，仔细想想吧，还是农村那句老话说得好啊，自己的妈妈不下自己的神。”Y君表情复杂地叹道，既觉得此事好笑，又觉得有点无可奈何，看来他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奇葩情况。
　　“这是不是卖盐的老婆喝淡汤啊？”周坤又道，然后拿两只大眼睛左右看旁人的反应，这是他心虚的标志性动作之一。
　　“好像也不是这个意思。”刘艳否定道。
　　“有点像理发师不能给自己理发的意思。”我道。
　　“她平时给别人看病挺厉害的，不能说是药到病除吧，反正是也能治个八九不离十，就是一轮到给自己的亲人看病就歇菜了，看来这还是心理问题。”Y君比较客观地分析道。
　　他说得很对，基本上说到点子上了，我以为。
　　“所以说，再厉害的外科大夫也不想给自己的亲人动手术，就是这个意思，因为顾虑太多了，又是怕这，又是怕那的，往往治疗以后起不到多好的效果。”周坤又道，这回他说得就比较靠谱了，可能是胸前那碗香气四溢的羊汤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恁嫂子还给我说过一个比较有趣的现象，”有我在场，Y君自然谈性颇浓，他接过话茬饶有兴致地说道，“手术前患者家属签字的时候，凡是问这问那的，凡是这分析那分析的，凡是看着挺懂行的，甚至看起来比医生还聪明的，患者的手术效果一般情况下都不如那些家属什么都不懂，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过来就签字的——”
　　“噢，是吗？”刘艳再次诧异道，很有点卡哇伊的意味。
　　我好喜欢她在听别人谈话时偶尔表现出来的这种极其可爱的稍显萌萌的样子啊，真的，她的这种纯天然表现简直就是一种奇妙异常的催化剂，能够让对方十分强烈地想要在她面前把刚才的话继续说下去，肚子里有多少话就说多少话，一点都不保留，要不然的话，真是太对不起她不由自主地展现出来的可爱劲头了。
　　“恁知道医生最喜欢什么样的患者和家属吗？”Y君问。
　　我们都摇摇头，毕竟这方面他的确有优势。
　　“就是那种特别诚恳地对医生说，‘大夫，俺什么都不懂，这个病恁看着办吧，俺听恁的，你怎么说，俺就怎么办’，这种情况，医生是最喜欢的了，因为治疗的时候能放得开手脚，一些前沿性的药物可以大胆地使用，手术的时候可以竭尽全力，甩开膀子一心一意地干，一些风险可能比较高的，同时治疗效果也比较显著的手术方案也可以大胆地使用，不用过多地考虑一些可能出现的不良后果，不用提心吊胆地害怕患者或者患者家属以后会闹事……”Y君娓娓而谈着，非常乐意和大家分享一些医疗方面的小经验，小故事。
　　他说得很对，我们都是这样以为的。
　　“刘艳，你再讲讲恁黄二大爷的故事吧，”大家吃得正欢呢，周坤突然又对着刘艳发难道，两个上翘着的嘴角上分别挂着只有五分熟的几行微笑，“我以前好像听过，觉得怪有意思的——”
　　“你说什么呀？”刘艳抬起脸来嗔怪着抗议道，旁人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这背后肯定有故事，“什么叫俺黄二大爷呀？”
　　她一定认为周坤是吃饱了撑的，才这样对她说的，这个事谁都不能怪，怪只怪今天的饭菜太好吃了，叫周坤食欲大增。
　　“那明明是十峪他黄二大爷好不好！”她非常不满地纠正道，将对原上司的小小积怨都趁机宣泄了出来。
　　“反正是黄二大爷，这总没错吧？”周坤笑道。
　　“又是系列片，对吧？”Y君道，看来他也没听过。
　　“是的，”刘艳换了个笑脸对Y君解释道，脸色闪耀着兴奋的光泽，她高兴得都有点出汗了，尽管旁边的黑色风扇转得挺卖力的，“我们那里的人要是碰上什么难题了，不好解决，同时还想说个笑话的话，就经常会这样讲，这个事嘛，还得上十峪找恁黄二大爷去——”
　　“哦，恁老家的名人，对吧？”Y君呵呵笑道。
　　“所以说，我刚才才让刘艳再讲讲的，”周坤逮着机会又道，竭力为自己刚才的搞笑要求辩解着，“李雪应该没听过，牛海肯定没听过，所以，你再给我们大家讲讲，其实还是很有必要的——”
　　言外之意，Y君也没听过。
　　“好吧，看在其他人的面子上，我就讲讲吧。”刘艳较为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后说道，总算间接地给了周坤一些面子。
　　“不过，要是不好笑，可不怪我啊。”她声明道。
　　“你讲就是了，咱都是随便闲拉呱嘛。”周坤催促和鼓励道。
　　“要不我讲一个新的吧，以前应该没怎么讲过的。”刘艳羞涩地鼓了鼓劲，趁了有几趁，才非常不好意思地开口道，“说是邻居的小毛驴把头插进一个水罐子里喝水，等喝完水之后呢，这个小毛驴的头却拔不出来了，邻居一看着急了，就问黄二大爷，到底该怎么办。”
　　“黄二大爷不假思索地说道，那还不好办吗？”
　　“赶紧把驴头割掉就是了。”
　　“邻居也没多加考虑，直接就把驴头割掉了。”
　　“可是呢，割掉驴头以后，还是没法从罐子里拿出来，于是邻居又问黄二大爷该怎么办。”
　　“黄二大爷又是张口就来，那还不好办吗？”
　　“把罐子砸烂不就行了嘛。”
　　大家听后都笑了，唯独牛海没动静。
　　这种故事往往不在于好笑不好笑，而在于很有现实的讽刺和教育意义，特别是当农村的老年人讲给小孩子听的时候更是如此，所以我们都很理解其中的意味，觉得这个故事很有意思。
　　“嗯，这个故事我还真没听你讲过呢。”周坤沉思道，他说的肯定是一顶一的大实话。
　　“是吗？”刘艳仍然十分天真无邪地问道。
　　“真没听过！”周坤板着脸强调道，以示诚恳。
　　“趁热打铁，你再讲一个吧。”随后他要求道。
　　“还想听？”刘艳戏弄道。
　　“多好听啊，这种故事！”周坤道，随手送出一定高帽子。
　　“就是，我觉得挺有意思的。”Y君跟着怂恿道。
　　“真的，刘姐，我觉得挺好玩的。”我也跟着附和道。
　　“那好吧，我就再讲一个。”刘艳高兴地承接道。
　　“说是有一回啊，黄二哥到枣庄城买了斤茶叶回来，”她板板正正地讲了起来，并不介意在此给同事们传播一下家乡的土笑话，既然大家都有这个兴趣听，“这时候正好家里来了客人，黄二大爷就安排儿媳妇黄二嫂到锅屋去给客人烧茶。”
　　“黄二嫂烧了一大锅开水，然后把那斤茶叶全都倒进锅里去了。”
　　“等烧好茶之后，她就喊堂屋里的丈夫来锅屋舀茶，好端给客人喝。”
　　“黄二哥进了锅屋之后，打开锅盖子一看，差点给气死，他照着黄二嫂的脸就是一巴掌。”
　　“黄二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挨了一巴掌，她当时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黄二大娘在堂屋里听见了，赶紧跑出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果她看完之后，也开始大声地骂儿媳妇不懂事了。”
　　“时间一长，黄二大爷在屋里就坐不住了，他听到动静后也立马跑了出来。”
　　“等他老人家揭开锅盖仔细地看了看之后，也没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
　　“于是他又拿起马勺舀了点茶，放在嘴里尝了尝，过了半天他才对着儿媳妇说，唉，这个事啊，也不怨他们打你，骂你，谁叫你忘了放盐呢！”
　　刘艳讲罢十峪黄二大爷的故事后，长出了一口气。
　　“到底是土生土长的山亭人，”周坤一脸笑意地夸道，这笑意我看着很是浮漂，“老家的故事知道得很多。”
　　我感觉他每说一句话都显得有点心虚气短，特别是当话题涉及到身份比较特殊的刘艳时，他更是把握不准话出口以后的具体效果了。
　　要按年龄说的话，刘艳如今确实已经不小了，为人处事的经验应该很丰富了，要是她按正常点结婚的话，这会子孩子都该很大了，说不定都会打酱油了。
　　可实际情况呢，她又是板板正正的黄花大姑娘一个，我估计她连正儿八经的恋爱都没怎么谈过。
　　所以啊，有时候也难怪周坤这个上司左右为难，说话时总是放不开手脚，不能尽兴。
　　“是的，”刘艳借机褒贬他道，“你以前还叫我西集女郎呢，我在单位里能有这个称号，还是拜你老人家所赐呢。”
　　一桌人都笑了，包括我这个蒙阴女郎。
　　“清纯玉女嘛，西集的形象大使。”周坤又大大咧咧地说道，这话听着就有些不打正点了，他一不小心就有点得意忘形了。
　　“行了，行了，我现在都不能跟着你，亲自向你悉心学习了，你就不要再讽刺我了好不好？”刘艳当真不当假地回击道，她早就习惯他的套路了，他也早就习惯她的套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