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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八)是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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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硕回到城郊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慕夫人还在客厅里看电视。慕容硕脱下大衣,抖掉上头的雪花后顺手挂在门口的衣架上,然后换了拖鞋进屋。
“妈,我回来了。”
“儿子,吃过了没。”慕夫人回头看了慕容硕一眼,马上又转身对着屏幕。
“在队里吃过了。”慕容硕看了看电视屏幕,见母亲专心致志,就没有打扰,自己径直上了楼。
慕容硕脱了衣服走进浴室,拧开龙头,水花从莲蓬头洒下来。浴室里弥漫起薄薄地水雾,然后越来越浓。镜子上的水珠,渐渐模糊了上面的倒影。站在莲蓬头下,慕容硕任由热水从头顶流下,思绪却不禁飘远了。
他知道母亲喜欢看连续剧,却从来不知道她究竟在看些什么。不过这一部,他却是知道的,那是一部关于包青天和江湖侠士的故事。里面有包青天,有公孙策,有张龙赵虎等人,自然,也有展昭。母亲在看这部片子的时候,他有时候会一起看两眼。不过,他并没有找到那个时常跟在展昭身边的人。
那个叫雪儿的漂亮姑娘;那个总是粘着他喊他哥哥的缠人精;那个无论何时总是维护他的妹妹;那个只知道默默爱他的傻瓜。
想到这里,慕容硕微微摇头,自嘲起来。时隔千年,没有人知道她也不奇怪啊。那些往事,不也被编撰成了不同版本的故事而重新演绎了吗?
包大人斩庞昱的时候,放庞太师进州衙公堂的分明不是他,而是雪儿。
他跟雪儿赶到州衙的时候,庞太师在门外的街道上站着,开封府的校尉娄青领着几个衙役在门口拦着,原先跟他们起冲突的人和太师的另外几个随从个个手持兵刃,对着开封府的人刀剑相向。围观的百姓在一旁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老夫乃是当朝太师,是当今圣上的岳丈,尔等小小校尉胆大包天,竟然也敢阻拦老夫去路!”
他们走进的时候,庞吉那老匹夫正对着娄青吹胡子瞪眼。一张老脸青中带白,红中带白,满面的怒气。
娄青倒是不卑不亢,依然挺直了胸膛,丝毫不为所动。
“我等乃是开封府的校尉,只听命于包大人。包大人有令:公堂重地,未经传召,闲杂人等,不得擅入!”
庞太师见他们如此,一个示意,他的手下便动起手来,双方很快就打成一片。太师府的那些随从,也是千里挑一的,都是个中好手,娄青等人虽是人多,却也未能占到便宜。若不是他及时出手制住了那些人,只怕就让他们这么硬闯了进去。
庞吉硬闯不成,更是恼怒。恨恨地瞪着他,眼珠子都要脱出眼眶来了。那时候雪儿倒是站出来替他说了话。她说庞昱犯了这么重的罪,是必死无疑的。若是此时不让他进去,恐怕见不到庞昱最后一面。可怜天下父母心,将心比心,雪儿所说也是在理。恰在这时,张龙得了包大人的令,让他跟雪儿进公堂。他便擅自做主,让庞吉也一起进了州衙,把那几个随从给丢在了州衙外头。
公堂之上,包大人端坐在青天白日图下方。张龙赵虎等人分立两侧,公孙先生坐在右侧的书案后,正执笔疾书。两排衙役手持长棍,列队在堂下,一室的庄严肃穆。公堂正中跪着的,正是庞昱。一旁还站着三人,其一乃是孟先生,再来是林冰,还有一个他们不认识,是个美貌的妇人,穿得一身白衣白裙,头戴白花,一身的重孝。
庞吉一见包大人,就说圣上有旨,不许包大人审庞昱。包大人却以庞吉无法请出圣旨为由,依旧决绝地将庞昱就地正法。庞吉眼见着庞昱丧身在龙头铡下,当场气厥过去。陈州案以庞昱身首异处最终了解。
那不是他第一次看包大人升堂审案,在那之前的三年,他见过包大人如何惩治当地的恶霸,那时的包大人还只是个知县。不过,那却是他第一次见包大人如此固我的样子。无论庞太师如何以皇命和权势威胁于他,他依然果决的执法。
那时,包大人肃穆沉重的表情,洪亮低沉地声音,都深深震撼着他。包大人说:“包拯只问是非,不问权贵!”好像即使天塌下来,也无法阻止他为民除害的决心。若是未曾让他见过那一幕,也许他也不会在半年之后走上所谓的“仕途之路”。而这句话,他也一直记在心里,不曾忘掉。
此后,他曾跟雪儿说起这事,听得雪儿捶胸顿足,直说当时不该一时心软让庞吉进去的。雪儿她虽然从来没有真正阻止过他的决定,可她真的很不愿意让他当官的。这天底下最心疼他的,恐怕真的是非她莫属。
“雪儿……”慕容硕不自觉地呢喃出声。闭上眼睛,她的音容笑貌浮现脑海,活灵活现的,仿佛就在昨日,却又如此遥远。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久得他以为再也想不起来了。若不是他事先将自己的记忆封存起来,否则,他又怎能记得她,又怎能如此清晰地回忆出她的模样?如此,真是庆幸。
“滴滴滴,滴滴滴……”
一阵急促地铃声响起,打断了慕容硕的回忆。那是他为苏岩专设的铃声,他猛地睁开眼睛,迅速地从淋浴间出来,接起放在盥洗台上的手机。
“伯父,苏郁怎么了?”
“小郁现在情况很不稳定,你……”电话那边传来苏岩焦急地声音。
“好,我马上就到。”
挂掉电话,慕容硕以最快地速度收拾好自己,冲出了卧室。
“石医生,ICU苏小姐有状况。”
“……”
“血压下降,心率不足,血氧饱和度降到0。”
“注射强心剂,起搏器准备。”
嘀…… 尖锐地声音在病房中想起,护士惊叫起来。
“石医生,心跳停止了!”
穿白大褂戴口罩的医生拿起电极板握在手里。
“起搏器,充电,一二三,放!”
电极板按在病人的胸口,嘭!
“没有反应。”护士报告。
“再来!充电,一二三,放!”
嘭!
……
“苏郁,加油!”
“小郁。”
“小郁……”
嘀,嘀,嘀,嘀……
爸爸……妈妈……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啊……
“雪儿,雪儿,你醒醒,雪儿!”
“唔……”
“雪儿!”
“……”
展霁雪费力的睁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从方才混乱的梦境中脱离出来。眼前的迷茫渐渐褪去,映入眼帘的是展昭的脸,他正焦灼的看着自己,一脸的惊慌。
“哥……”
“雪儿,你可醒了。”展昭长长地舒了口气,摊开手掌,手心一片汗湿。
“……”展霁雪有些迷茫,看着展昭一脸疑惑。
“哥,我怎么了?”
“刚才你一直流泪,一直呓语,怎么叫你也不醒,真是吓死我了。”展昭想起刚才她的样子,还是觉得心有余悸。忍不住把她抱起来拥在怀里。“还好,还好你醒了……”
展霁雪抬手一摸,脸上果然湿漉漉的,连鬓角的头发都湿了。背后也是凉飕飕的,汗湿的衣服黏在身上。抬起的双手乏力的紧,想来脸色也不好,也难怪吓着他了。伸手拍拍展昭的手臂,展霁雪轻笑着安慰道:“哥,我没事,就是做个恶梦罢了。”
“嗯。”展昭点点头,抱着她的手臂却没有松开。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放开她。
“梦见什么了,竟让你吓成这样?”展昭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替她拂去黏在额头的碎发。
展霁雪偏头,努力回忆梦中的情形,却只想起一些模糊的片段来。“唔,好像是,有人要死了。好多血的样子。”
展昭听罢,叹了口气,一脸的自责:“是我的不是,今日不该让你进公堂的。若不是你见着那血腥的场面,就不会做这些个噩梦了。”
“哥!”展霁雪打断展昭的话,“这又不是你的错,让我进公堂的是包大人。而且,谁知道包大人会当堂行刑啊。再说了,不过是做个噩梦罢了,看你紧张的。你妹妹我没有这么娇弱好不好。”
对于展昭的小题大做,展霁雪既觉窝心,又觉好笑。
“是,你不娇弱,不娇弱怎么大白天的躺床上半天了。”展昭点点她的鼻子,笑了起来。
“人家这是特殊时期嘛!你又不是女人,你怎么知道女人的不便。哼,一点都不知道体谅我,还取笑我。你真是讨厌死了。”展霁雪嚷嚷着,然后在看见展昭微微泛红的脸颊时,笑了起来。
“哥,你很热吗?脸好红啊。”
这几年来二人一直在一起,妹妹的这点小私事做兄长的都知道,不过像这样拿出来说事儿,展昭还是觉得面上燥得慌。慌忙站了起来,转过身去。
“你呀,真是不害臊。好些了就起吧,过会儿就该吃饭了。”说罢,展昭甩袖出了房门。
展霁雪看着关上的房门,呵呵直笑。摸摸肚子,觉得舒服了许多,便拾掇拾掇起了床。本来这会儿,他们应该在回去的路上了。可她的大姨妈啊,早不来晚不来,偏巧在今天中午的时候来了。展昭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不想让她夜宿郊外,于是便决定在陈州再停留半日,明日一早再出发。
庞昱已经伏法,林府自然“物归原主”,现在她就住在林府的客房里头。不过她真的没有想到,公堂上那个美艳的女人,竟然是林夫人。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林夫人竟然就是那夜跟庞昱在一起的女人。
这下她倒是明白为什么庞昱当初为什么要住进林府,又为什么一定要置林丰于死地了。林夫人,真的是美啊,美得连她都觉得心动了。尤其是一身白衣穿在身上,更显得楚楚动人,我见犹怜。难怪有人说:“女要俏,披麻孝”了。
原来林夫人为了替丈夫申冤报仇,也为了保护女儿,跟庞昱虚以委蛇,暗中搜集庞昱犯法的证据。庞昱会当堂认罪,林夫人提供的有庞昱亲笔签名的账册起了很大的作用。林夫人可谓是亲手为自己的丈夫讨回了公道,而她这般忍辱负重,不得不叫人佩服。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展霁雪开了门出去,几个下人神色慌张从走廊上跑了过去。展霁雪还来不及喊他们,他们已经跑走了。展霁雪一头雾水,朝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们在一间大屋门口停了下来,林冰正从另一个方向跑过来,也是一脸地惊慌。展霁雪走过去往屋内一看,吓了一跳。
“哥,怎么了?”
展昭站起来无奈地摇摇头:“林夫人,自尽身亡了。”
“娘!”
林冰冲了进来,扑倒在林夫人的身上。尖细的哭喊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躺在地上的林夫人,一动不动。依旧是一身洁白无暇的白衣,依旧是一丝不苟的发髻。只有黑发间的小白花,不知何时掉落在地。
小冰,娘走了。娘要去向爹赔罪了,你要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