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猎户的秀才小夫郎》许惊蛰

10、第 10 章

　　镇上看不到太漂亮的夕阳，只能看到日暮西下，继而被层层叠叠的房屋给遮住。

　　过路的人都将手揣进衣兜里，急急忙忙往家的方向赶去。

　　语守和姜长恭被老先生介绍给大宅子中的老爷，受邀留宿了一夜。

　　“你们猎的鹿毛发和肉质都很好，没一番好眼光都挑不出来。”老爷摸摸须发，笑着道。
　　“姜先生，听闻你是猎户，我们合作如何？日后你若是猎到了什么，只管卖给我，我都收了。”

　　姜长恭有些意外，这老爷未免也太信任别人了，连忙推辞：“不敢全然保证日后就能猎到这样好的，全看时节和时机。”
　　“若是冬日，猎到的便会差些，一般只自己留着过冬。”

　　“这无妨，我就是看中了你实话实说的胆量。管家都和我说了，说和你交谈过后就觉得这汉子老实，可信。”
　　“还是猎户，射猎也好。”

　　再说下去，语守便越听越觉得不对味儿了。
　　回想起今日在摊主阿姐那儿听到的话，猛地醒悟过来。

　　赶巧管家就在一旁站着，语守悄悄耳语：“管家，你们老爷是不是姓郑？”

　　管家被问得有些迷糊，应道：“是的，先生。”

　　语守继续问：“郑员外家中是不是有个女儿？”

　　这回，管家不再回答了，反而古怪地看着语守。

　　语守怕人误会，连忙回答：“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问一下。”
　　心中也默默祈祷，千万不是这家，千万不是这家。

　　他紧紧盯着管家的嘴，生怕从里边吐出来个“是”字。

　　但偏偏不想来什么就来什么，管家说道：“是有个女儿。”

　　语守几乎是心如死灰：“郑小姐近来是不是极爱看关于猎户的话本？”

　　这回，管家的表情更加古怪了。
　　这恰恰印证了语守心中的想法。

　　完了，倒大霉了，进狼窝了。
　　这哪里要谈合作生意啊！这分明是找赘婿来了！
　　瞧瞧这老爷看着姜长恭的眼神，眼睛都在发绿光！

　　语守有些崩溃。

　　他本以为摊主阿姐只是当个乐子讲，没这回事儿。原来，当真是真的，还恰恰给他们遇上了。

　　而就在语守晃神的功夫，郑老爷已经将二人留下过一夜，等明天一早再启程回去。
　　还专门喊人收拾了客房，还专门喊人明早将他们送回去。

　　语守：......
　　意图倒也不用这样明显。

　　二人都是男子，睡一间房不要紧，便合睡了一间房。
　　语守觉得不好意思，便挪了张被子，睡在了塌上。

　　“长恭啊，郑员外是看上你了。”语守看着窗外边的月光，痛心疾首。

　　其实这种感觉有点像自家种的大白菜突然被揪走一样，心有些疼疼的。

　　毕竟嘛，姜长恭在他这儿也歇脚了近两个月，感情还是有的。
　　就算偶尔生生小气，但一会儿便化解了。

　　姜长恭有些不解，茫然地望过去。

　　他已经褪去了外衣，只剩下一身纯白的里衣，乌发披着，硬朗的下颌线在月光之下越发冷硬。

　　“摆摊的时候我都听旁边摊主阿姐说了，我也问过管家了，郑员外有个女儿，最是喜欢猎户。当爹的郑员外又怎会不知晓，自然是要助女儿一臂之力的。”

　　姜长恭：“......”
　　他好像有些听不懂。

　　语守听对方不应，以为这人是心动了，“唰”地一下做起来，带动得衣袍都抖了几抖。

　　“你！”本想说什么，但看到月光下姜长恭迷茫的眼神之后，突然就住了嘴。

　　其实在一瞬间，语守突然醒悟过来，他好像是有些舍不得了。

　　他好像有些不习惯再继续一个人住了。
　　如果姜长恭就这样留在这儿了呢？那他自己该怎么办呢？

　　“郑员外的女儿看上你了。”语守颓唐地坐回塌上，有些难过。
　　“我以后又要一个人住了。”

　　他都习惯有姜长恭带上山的日子了，怎么就突然到头了呢？

　　之后便是寂静无声。

　　就在语守以为姜长恭要说“我看出来了”的时候，却感受到对方走了过来，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郑员外将我们留下来，是要和我商议猎物的事情，并没有提到女儿二字。序然你放心，即便他有这个心，我也没有这个意。”

　　语守抬起头，仍是担心：“你不会像话本那样和员外家的小姐走掉吗？”

　　其实今天在听话本的时候，他的心里就有些咯噔。
　　如果话本里的猎户就是姜长恭，终有一天也会成亲，也会有心爱的妻子，也会走的。

　　两个男人，怎么可能一直住在一起呢？

　　语守深知，奇怪的只有自己一人，姜长恭是正常的。
　　至少在旁人眼中看来。

　　“序然，话本是话本，话本里的故事不一定会出现的。”姜长恭耐心道，“序然是教书先生，应当更懂些，也在担心这个吗？”

　　语守被说服了，但仍是嘴上硬着：“这和是教书先生有什么关系？”

　　姜长恭就笑了：“没什么关系。”

　　其实语守偶尔会生气，但也好哄，因为生气的原因他会直接告诉对方。
　　脾气也软，被哄了一两句便软下来了。

　　不过也是从这一夜，语守慢慢觉得，他和姜长恭的关系似乎更靠近了一些。

　　语守自己都觉得意外。

　　-

　　隔天早上，郑府的家丁果不其然将他们送回了村里。

　　但家丁刚走，就不知从哪儿冒出个丫头出来，眼巴巴地凑到二人面前。

　　确切地说，是凑到姜长恭的面前。

　　“你便是阿爹所说的猎户？”丫头面容娇俏，服侍繁缛却又活泼，皆是大胆的鹅黄色，是文竹村的女孩子们绝对不会轻易使用的颜色。

　　大胆、张扬、自信。
　　在这个丫头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我叫郑清泉，昨夜听说府上来了个猎户和教书先生，便一直想见见！无奈阿爹一直拦住我，我就只好偷偷跟踪你们啦。”
　　郑清泉毫不客气道。

　　短短几句话，惊得二人是截然说不出话来。
　　更何况，看到这丫头身边没有一个人跟着，非常危险。

　　“你同你阿爹说过吗？”语守第一时间问道。
　　不管怎样，这人来都来了，况且也知道是谁，目的也非常明确，他全然不用再多问其他信息。

　　“没说过啊，但我留了字条，阿爹看到了自然会放心地。”

　　语守立刻反对：“放什么心，你一个女子，同两个男子一起，你爹怎么会放心？”
　　习惯了训门生的语守非常严厉：“我会送你回去，你休息一会儿便出发。”

　　郑清泉立刻不愿意了：“凭什么你赶我走我就走！我是来看姜长恭的又不是你！”

　　语守就是不理她，从里边盛了水烧开递给她后，便坐在一旁，盯着她将水喝下去。

　　从看到郑清泉出来，到决定让郑清泉回去，中间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语守自己也是有女门生的教书先生，平日里就会对女门生的安危特别关照。
　　郑清泉看着不过十几的模样，他便习惯性地严厉些。

　　郑清泉却不服，“我爹都没这样严厉对待过我，你都还不认识我就吼我，我生气了！”

　　“现在认识了。”语守道、
　　他就不听，无论对方说什么，都坚持要送她回去。

　　最后郑清泉实在拧不过，只好退一步：“那我爹若是同意了，你可以带我上山玩吗？”

　　语守不吭声。

　　郑清泉委屈道：“我都听你的话回去了......”

　　“猎户哥哥，带我上山玩吧？”郑清泉见求语守不行，换了个人来，“我不想一直待在宅子里了，我都没精神了。”
　　“好不容易可以看到话本里的世界，就让我见见嘛。”

　　语守沉吟半晌，最终还是没有先松口：“你先回去，你爹同意了再说。”
　　“若是同意，也不准只一人在这儿，必须得有陪同你的人，且经常给你爹报信，以免你爹担心。”

　　郑清泉这才破涕而笑：“就这么说定了！”

　　过了一段时间，郑清泉就在郑员外的陪同之下，一起来到了文竹村的语守家中。

　　“不好意思，语先生，姜先生，给你们添麻烦了。”郑员外面露歉意，“小女一直缠着要留下来，这......”

　　语守摆摆手：“你信任我们就好。”

　　郑员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姜长恭：“信任的。”
　　说完冲身后的家丁摆摆手示意：“这是我送给二位的小小礼物，就拜托这段日子照顾我家小女了。”

　　说是小小礼物，其实一点都不小，随便拎出来一件都好几两。
　　再者，最底下还有几个大大的红包，都是郑清泉在这儿要用到的开销。

　　“若是小女不听话，请随时教训她。”

　　郑清泉听到这话，不满地嘟了会儿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语守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郑员外这么放心他家宝贝女儿留在这里。
　　按理来说，会有这么心大的爹和女儿吗？

　　语守非常纳闷。

　　“这有什么。”郑清泉看出了他的疑惑，插嘴道，“我爹早就打听清楚你们的底细了，你就是学堂里的教书先生，为人宽厚。”
　　“而猎户哥哥嘛，则四海为家，为人勤快，是我爹的......”

　　“郑清泉，去收拾你要住的房间。”语守突然道。

　　郑清泉有些怕语守的气场，后者一出声了就不太敢说话了，只得撇撇嘴，不满地去收拾房间了。

　　语守家中只有两间房，现在郑清泉来了，便只能腾出来一间空房。
　　姜长恭便搬去了语守的房间，两个人睡一间。

　　其实语守都不知晓为什么要将郑清泉留下，一个素不相识的郑家小姐，因为一句“我不想一直待在宅子里”就松了心。

　　他知道那种感受，所以下意识地，也不想让别人再次遭受这样的难受。

　　这就是他的私心。

　　但很快，他就有些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