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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失心魔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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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眼前这个年轻人为什么会对自己横生这么漠然的杀意?凌如意更好奇的是,为什么一个百花谷的男弟子,会懂得璇女派四品的指法“寒潭藏虺式”?
有意忽悠这冒失的年轻人再使多些功法,凌如意只是一味地踩轻功躲避,并不还手。
莫与笙的真气押在催破力道上,赌一击重伤凌如意。结果迅疾速度一塌糊涂,光是跟上凌如意的轻功都费劲。
打不中就更愤怒气恼,新仇旧怨想一起算。
凌如意是认同这莽小子的功夫的,看样子不过才十八九岁的年纪?放到江湖中有名有姓的平辈里,也能做个佼佼者了。
只可惜,心气不定。不过凌如意并不讨厌,她年轻的时候,或许比这还要凌傲鲁莽呢!
莫与笙指尖迸出的气剑,击碎了院子内的花草盆罐,瓦片碎裂四散一地。置物架也被袖风刮倒,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璇女派的功法本来飘渺轻盈、美观似仙闻名,结果被莫与笙使的似乎要“力拔山兮气盖世”。
屋内听到了院子不小的动静。叶献泽不得不放下手头要紧的事,出门察看。
“阿笙!”一声制止没叫住。叶献泽只能出手。
“莫与笙!”唤全了名姓,叶献泽扼住眼前人的手腕。指剑又送出去了几分,才堪堪用蛮力拉住莫与笙。
莫与笙怕伤到叶献泽,这才收了势,但是看着凌如意仍旧瞳中冒火。
听到名字之后,凌如意的困惑都自然得到答案消解了。开始重新从头到尾打量,这个成人后的——大师姐蒲忧怜的孩子。
模样与年幼时果真有几分相似。那双眼睛小的时候还是棕黑的吧?现在如汀兰草般泛蓝。可能是过滥纯溢的玄阴内劲,改变了原有的瞳孔颜色。
莫与笙理智终于回笼,想起来和叶献泽作过保证——“不许惹事”,于是,强行把不平怒气抑闷在胸口。
叶献泽行揖向凌如意致歉,后者没有回应。
“献泽!你带莫与笙到外头去吧,这儿暂时不需要多余的人手了。”妙平没出来,就预料得清楚发生了何事。
叶献泽面色稍憾,被莫与笙瞅个正着。
莫与笙更是恨恨,怎么好像是他搞砸了一切似的?
叶献泽带离了莫与笙,至此凌如意还是没有多说任何话。要紧事是去关照屋内璇女子弟们的伤势,至于莫与笙……罢了,和她也没有什么相干的。
叶献泽出来城中主道上,慢行时一直低着头。
看不惯叶献泽的情绪低沉,莫与笙重重咳了一声,表示自己很介意。
不料叶献泽攥紧了拳,和莫与笙说的是另一档子事:“今日在马车上,我口无遮拦没顾及你的感受,是我不好。你别往心里去。”
叶献泽总是这个样子。什么事出差错,他要争着抢着担多一分;什么事有隔阂,他要忍着让着退好几步。
是不是大夫做得久了,就想关照天下所有的人?
莫与笙深呼气,指着路边乍喝:“蛇!好长的蛇!”
叶献泽果然面色突变惨白,惊恐跳脚躲到莫与笙身后。视线不断在扫射地面远近各个方位,寻找蛇的踪迹。
终是没瞧见,于是神情凝重地望莫与笙,仍旧惊魂未定说不出话。
莫与笙没良心笑嘻嘻:“扯平啦!‘我口无遮拦没顾及你的感受,是我不好。你别往心里去。’”
说罢不理会叶献泽,自行走在前头。步子招摇,很是欣然惬意。
自己年少时去赤水归来,就一直怕蛇。这一点倒是被莫与笙,牢牢拿捏了。叶献泽被戏耍也不气恼,重新赶走荒唐的恐惧,迈步跟上。
莫与笙见到李芷芸在前头赶板车,推测她应该是处理妥当了流民衣食的问题。
此行前进的目的地,是西东、南北城中主道的某一个交叉口。每个路口有不少璇女派子弟望风聚集,人人行色肃穆紧张,十分戒备。
李芷芸赶着最后一辆车,板车上的衣食在分发给流民之后还剩许多。于是,李芷芸挨个去问璇女子弟需不需要?
璇女子弟看到来人好意,面色稍霁,但是仍旧严正拒绝。
就在李芷芸略略失望之际,有人收下了,还主动地在板车上挑喜欢的“四色馒头”。
收下吃食的璇女子弟看上去活泼些,她告诉李芷芸,她叫恩玳。
“芷芸。”叶献泽唤李芷芸,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李芷芸对叶献泽摇头,嘴上的话却是朝着莫与笙说:“莫与笙,我刚去城门旁边寻不见你。干完活的流民们问,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使唤的,要尽管说。我就替你谢过他们了!”
“谢?”莫与笙一脸嫌弃,这哪里会像是他口里说出来的话?
恩玳在一旁,听到莫与笙的名字,面色有轻微异样。嘴里的“四色馒头”不自觉啃得慢了,抬头多看了莫与笙两眼。
才不在乎莫与笙自不自在,李芷芸说完要传递的话,打算别处忙去。
眼尖,看到交叉路口正中央有个上身赤膊的男子。遥遥远看,都觉得那男子身形很是魁梧。
正想过去,给他披件衣物。李芷芸被恩玳惶急拦住:“那人是‘失心人’,可靠近不得。”
同行三人听了恩玳的话都很震惊,都定睛注目细看。
魁梧的身形,像是常年习武锻炼出的铁骨钢筋。赤膊身上染了红色的已经干涸了的大片渍迹。盘腿坐着,微微低头。
“失心人蛮莽诡狡,我派宗门一役折了不少同门。”恩玳谈起正事,带着悲愤,“好不容易只活捉来这一人,被凌师姐封住奇经八脉,才被制在这里。”
莫与笙抽抽嘴角,心下嘲讽。对曾是同门的蒲忧怜能断八脉,却只是对杀人伤人的失心人封禁而已?
叶献泽向恩玳欠身,听了伤亡心生恻隐:“节哀。”
恩玳接过叶献泽的善意,继续说明:“说来前头坐着的这个‘失心人’,的确是有些异样不同的。不会满口胡言‘杀杀杀’,只是沉默。武功也高得出奇,出手阴狠毒辣,怀疑他没失心之前就是什么恶鬼妖道呢!”
“能看得出是承袭何派宗门的功法吗?”叶献泽追问。
恩玳摇头:“饶是凌师姐都不知。我们正打算把他押回璇女峰,求教掌门辨别。”
璇女派掌门,相飞雪。这个名字,莫与笙问过原富来,不陌生。
“‘失心人’是不是认不得人了?”莫与笙舍不得把视线从那人身上挪开,想瞅出个失心的因果所以。
“情理逻辑的确是没了的。在战场上只会杀人伤人,和他讲再多道理、令行禁止,他都是听不明白的。”恩玳还有些后怕,这个失控起来尽是杀戮之意的狂人魔头。
李芷芸还作势要上前去。
莫与笙叶献泽都拦,又不好和李芷芸明说“被‘失心人’伤了的子弟是多么况惨”。
不料李芷芸很是安然,笑说:“都八脉尽封了,怕什么?两个七尺多的男儿,还不如我一个小女子。”
莫与笙被激惹,立马松开了拦着的手:“被杀了,我不给你哭坟啊!”
可叶献泽还拦着。
“要是让他冷着了、饿着了,再发狂怎么办?”那失心人赤着臂膀,李芷芸不忍心。
叶献泽迟疑,但最后还是松了手。
拿着两块炊饼和厚裘披,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试着探进。
莫与笙叶献泽,加上恩玳,警戒备战,提防万一失心人失控。
李芷芸缓缓把饼塞在那人手里,又展开披挂帮他披在身上。因为害怕紧张,在颈前打结的手不听意愿震颤。好不容易,才系上一个双环结。
失心人忽然猛地抬头,与李芷芸照个正面。深红的眼睛与李芷芸的惊恐撞个正着。
近身细看,才瞧清楚了这失心人面上,右侧鬓边到眉峰的位置,纹着一条仰首武爪的赤色幼龙。
李芷芸愣怔,心房砰砰乱跳。兴许是被吓得要紧了。
回过神之后,赶紧退身,后撤回安全距离。
就在众人松懈的正当下,纹龙的失心人出乎众人意料地跃起。身法快得莫与笙叶献泽捉摸不清规律,冲到李芷芸身前。
一指直袭李芷芸头面。
莫与笙叶献泽通力,一人一脚踏屈失心人膝内,强逼他缺力跪下。
莫与笙顾后,叶献泽理前。转眼间,又重新封禁失心人的奇经八脉。以防又出意外,又多点了十二脉的几处要穴。
失心人再动弹不得。
恩玳后怕,疾疾去找凌如意报告去了。
而李芷芸则愣在当场,看不到周围景致的其他、听不清莫与笙对失心人恩将仇报的咒骂。脑海里全是那张纹龙的漠然凝视她的脸。
别人都不知道,但是她后知后觉清楚。
这个失心人方才不是有杀意于她,更不是什么“恩将仇报”。一指袭来,只是帮她清除掉了肩头匍匐的一只百眼蜈蚣而已。
李芷芸甚至茫然地怀疑,这个失心人是真的完全没有意识的吗?
肩头半寸断残肢,地上百眼蜈蚣尸。
迷途失心魑魅鬼,人间善恶知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