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字已成灰》隔壁家的阿宣

5、雨落帘心心成冰

　　龙月皇朝六十九年八月十三，江南雨帘居。

　　这是月玦离开君家别院的第二天，生存很艰难，尤其是孤身一人的女子。然而，该感谢那些在君家别院的日子，让自己的医术突飞猛进，于是自然而然在救了雨帘居主人的儿子之后月玦开始了在雨帘居倚楼听风雨的日子。

　　说起雨帘居，江南这一块几乎可以说是鼎鼎有名的，除非不懂茶，否则不会不知道雨帘居天下第一的品茗香，据说是雨帘居的主人为他过逝的妻子所创，雨帘居也是取自妻子的名字，为之怀念。传闻喝过品茗香的人都会为之落泪，总是无端想起人生的最深刻痛苦之事，因此，也被称之为最后的想念，那些想忘记却被自己刻意压制的事情，唯有此刻能够放松去怀念。

　　此刻的月玦便是雨帘居的一名琴师。此处是雅居，雅者，唯品茗赏文谈尽天下事，畅所欲言者为之最。于是这也是江湖朝堂大事畅谈的不二选之地。雨帘居的主人是个很清丽淡雅的人，清丽淡雅大多形容女子，然而，在你看到他时，会发现者用来形容男子亦不为过。
　　月玦只见过他一面，就是救治他的儿子小雨的那一次，短短不过数句之聊，可很是令人难忘。

　　“你姓什么？”略显苍白的男子抬首问旁边的女子。

　　“不知。”女子如实回答。

　　“你很像一个人，”“男子略一停顿，“一位故人。”

　　女子沉默。

　　“她是个很美的女人，也是一个很决绝的人。”忽然男子转换话题，“此处是我为我妻子所建，小雨常年居于此，你，可以代为照看么？”

　　“你呢？”

　　“我，我有未完成的事，等完成，我再来陪她！”

　　那一刻，他并没有指明是谁，可偏偏却月玦知道他指的是他过逝的妻子，因为，那一副沉痛悔恨的双眼。

　　同时，转过一日，君家别院。

　　“三哥，她可好？”君子轩问旁边品茗不语的男子，赫然，就是那清丽淡雅之人。

　　“小七，你知道她是谁么，是她的女儿。”

　　“三哥确定了？”

　　“不会错的，那一株紫藤萝，断心绝情，不愧是她的性子，狠便是狠到极致。”

　　“那慕容紫宸，可知道？”

　　“亦是有所怀疑吧，只是可惜……还是被齐啸天骗过，将军府上那一个是假的。”

　　“那林熠，果真是你我的兄弟？”

　　“错不了。”

　　“三哥，你准备怎么做？”

　　“呵呵，他要，便给他，留着，我亦是要毁了的，当年阿帘惨遭毒手，我这一生，便觉寒冷至极，生无可恋，若非小雨……现在也好，那孩子竟然肯主动要她陪，我便也放心了，小七，这些年，苦了你了，往后，她和小雨便要拜托你了，此次回去，那么便都了断了吧，拖着，总是累人。”

　　君子轩蓦然脸色一变，“三哥，你这又是何苦，小雨那么小，你怎忍心？”

　　男子摆摆手，清咳了下，“我这副身子，早该如此了，莫再说话，我想静静，明日便启程吧，你安排下，你不用随我回去了，好歹，那处给了他，这江南你可偏安一隅，我能为你们做的，也只待如此了。”男子挥挥手，似极累了一般，闭目躺倒在卧榻上。

　　君子轩沉默半晌，喃喃自语，“三哥，那便如你所愿！”

　　第二日，一辆马车缓缓驶出江南君家别院，向着北方而去。

　　与此同时，云风堂内。

　　“少主，一切准备妥当。”

　　“出发！”男子冰冷至极的话从薄情的唇吐出，那棱角分明的脸，往日带笑的眼睛今日隐晦深涩的眼，是仇恨，亦是悔恨。

　　“月儿，我若悔了，你可会回来？偏生残忍，竟从不曾入梦，那么便用他们来陪葬吧!”

　　“相公！”两声女音忽至，便见两女一齐飞奔而来，皆是妇人发式，便见一人静心沉气的面容上此时一脸担忧，但又在担忧中夹杂了一丝道不明的激动，赫然便是去年与林熠成亲的慕容依依，仍是春风拂面的安静舒心气息，但双眼的复杂泄露了几分为人妇的艰辛。而旁边竟然同时立着一个梳着少妇头的女子，以往斜斜的刘海梳起，露出了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但同样以往纯净的颜色在这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中不复存在了，此人，便是当初在慕容将军府月玦身边的丫鬟般若。

　　“师兄，我要陪你一起。”般若已不复当初的丫鬟模样，就连语气也是一般，带着微微的撒娇，面容带着娇羞的颜色，扯了扯林熠的衣角。

　　面无表情的男子转头，竟奇迹般的带了一丝笑意，彷如冬日荷花，令人惊叹，但细看，却发现此时的男子仿佛透过面前的女子望着别处一般，慕容依依脸色一变，忽又恢复如初。

　　“别闹，等着我，嗯？”

　　“师兄……，嗯，若儿等着你，快点回来哦，我等着你，乖乖的。”般若娇嗔，只有低头的自己知道此时为什么会如此，因为，那个女子每每在他出门的时候都是重复着这样的动作，唯有这样，他才肯用那样的眼神那样的语气回答自己吧，微微的苦涩，但是，不后悔，即使是替身，也是可以得到关注的，不是么，再卑微也没什么，因为那个人已经死了，彻底的消失了，总有一天，可以取代她的吧。

　　而同时，被晾在一旁的慕容依依竭力忍住自己胸口的酸涩，为什么那个人不在了还会如此，妻不成妻，夫不是夫，妾却成了心头肉，恨？悔？

　　无人回答。只感觉彻骨的冷。翻天覆地，也只不过从一开始的从未得到。

　　“我等着你，乖乖的。”些微的失神，会乖乖等着他的人不在了，永远。收回手，转过身，慢慢消失在阴影里，很冷了，从心底透出的冷。

　　一行人向着北方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