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一秋山一

1、看云

　　赵言海是大海的孩子。
　　他从小在海边长大，他的一切都与还有关。大海是家乡的味道。他熟悉海的一切他曾经以为，他与海洋是不可分割的彼此。只是现在，他不得不要走了。
　　亲爹负了他亲娘，他从此随母姓赵。母亲要改嫁，他也要一起走，要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马车的颠簸替代了海浪的旋律。赵言海趴在马车上，与家乡告别。海鸥们停在了车后边，不再往前飞。海风的腥味也渐渐淡了。只有天空上那几朵云还跟着，像是大海的眼泪。
　　赵言海只有七岁，但他也能理解母亲。他怨恨他的父亲，抛弃了他和母亲。新家的主人姓顾，赵言海只期望着不会再次被抛弃。他不认识那人，他也不认识这个字，他只知道他从前有个小伙伴叫小顾，是个很好的人。顾家有个哥哥，也是个很好的人。
　　孩童懵懵懂懂，天真烂漫。
　　母亲的红嫁衣很好看，他也穿着红色的小礼服，他喜欢红色，海边最漂亮最罕见的贝壳也是红色的。红色是火的颜色，很温暖。赵言海翻了个身，在母亲怀里睡去。
　　赵母摸了摸儿子的头，没有说话。
　　天色暗淡时，到了。
　　天上的几朵云早已隐去，赵言海醒来时再也看不到了。他跟在母亲身后走进大厅，看着母亲和新郎官拜堂，期间收了好多糖果。他乖乖的坐在一旁，吃自己的糖果。不知什么时候那个新郎走了过来，笑着朝他挥了挥手，“阿言”
　　赵言海愣愣的抬头，对上那张俊秀的脸。
　　“叫爹爹。”
　　赵言海迟疑了一下，小声叫到：“爹爹…”
　　“好乖。”顾风岗笑眯眯的摸摸他的头，“我叫你江哥哥来陪你玩…江儿呢，把江儿叫过来。”
　　可是一直没有人回话。顾风岚皱起眉头，叫道“江儿？”
　　“老爷…”半晌，一名家仆迟疑道“夫人的轿子到后，就一直没有看到大少爷。”
　　顾风岚叹了口气，道：“这孩子八成是跑到山上去玩了。”他又召来几名家仆，对赵言海说道：“你跟着他们几个，去山上找找你江哥哥，好不好？”
　　赵言海乖巧说好。顾风岚越看越喜欢，又往他衣服口袋里塞了几把糖，连声说“阿言真乖。”
　　赵言海于是跟着家仆们上山找人去了。他拎着一盏小灯，跟在家仆后面好奇的张望着。
　　家仆们眉来眼去了几回，一个家仆便把赵言海带到一条较为平坦的山路上，又给了他一盒火柴和一个烟花，蹲下来细细交代道：“你就一个人在这儿找找好吗？我瞅你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少爷样儿，走走山路应该没问题的吧，我们人手不够，要分开找，你就沿着这条路上山顶，可以吗？”
　　赵言海点点头。他也经常到海边的小山坡上跑跑跳跳，没什么好怕的。
　　那家仆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又叮嘱他要看路，点着灯好好照前边，不要掉下悬崖。山上的野兽怕火，这一代又是顾家的领地，不怕山贼。若是遇到危险，就放烟花求救。临走前还嘱道：“不要告诉你爹哦！回去给你吃糖。”
　　赵言海揣好了烟花和火柴，沿着山路上山。山上一片漆黑，唯一的光源只是他手上的灯。不过他从小就胆子大，体力又好。带着一群小伙伴半夜上山捉迷藏的游戏也不止玩过一两回。让他好奇的是他那个“江哥哥”，跑到山上来做甚么呢？今天宴会上那么多甜甜的糖果，他可是吃不到了。
　　那“江哥哥”怕是脾气很不好吧。不知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会不会讨厌自己？赵言海摸摸兜儿，还有好多糖果呢，刚才顾爹爹给的。“江哥哥”没有吃晚饭，怕是饿极了。糖果可以留着，给他吃。
　　山路上的小石子儿被踢的乱窜。赵言海一路胡思乱想没看路，突然感觉好像踢到了一块大石头。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远离了原路，走到一条窄小的林道上来了。他有点不知所措，不敢再分心了，谨慎的抬起小灯往前走。小路虽小，但也是人踩出来的。若是少有人过，必定不会形成路。是人多次经过，导致常踩之处长不出植被，这才成了道。既然如此，这条路一定是安全的。
　　林中植被密集，树木的叶子往高处伸展，简直看不到天。赵言海不知走了多久，腿都算了。累时就找一处草窝窝坐下来稍作歇息，摸摸兜里的糖，想着自己要有一个新的朋友，心中满是甜蜜。
　　又走了一段路，前方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小片天空一一泛着白光。不知不觉走了这么久，都要凌晨了。现在大约子时了。赵言海揉揉困倦的双眼，打起精神往前。视野里的天空越来越大，丛林终于到了尽头。尽头是一片山崖，夜幕中，一个人影一动不动。
　　赵言海不禁有些兴奋，步伐也快起来，三步并做两步跑出丛林。
　　那个人影听见了动静，猛然回头，一张清秀的脸上写满了惊愕一一正是顾家大公子，顾语江。
　　“你是谁？”顾语江恼道，“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还有，这片山林都是我家的地儿，你如何敢在这儿乱跑？”
　　赵言海见过顾语江的照片，自觉与他亲近，咧嘴笑道：“语江哥哥，我叫赵言海，我上山是来找你的！”
　　“赵言海？”顾语江蹩眉思索，“哦，那个…家的小孩。”
　　顾语江自幼丧母，对母亲很是思念，自然是看不惯父亲再婚。今日上山，也正是为了此事。他本对赵家的儿子没甚好感，但今日看到了这个笑嘻嘻的孩子，又觉得凶不起来。
　　“语江哥哥”赵言海看他沉默的样子，忙掏掏兜儿，掏出一把腻乎乎的糖来，献宝一般的递过去，“给、给你吃。”
　　顾语江接过了糖，没吃。
　　这个地方母亲也知道。他小时闹脾气跑来，母亲就来找。找到他后就掏出一把糖，递给他，“江儿，饿了吧，吃点糖吧。”
　　母亲话语温柔，似在耳畔。
　　那糖，也是这般腻乎乎，甜蜜蜜。被在兜里捂热了，还带着母亲温暖的体温。
　　泪水不由自主的就花落下来，打湿了柔软白净的脸庞。
　　“语江哥哥…”赵言海看他哭了，有些不知所措，抬手擦擦他的脸庞 “你怎么哭了呀…”
　　孩童的手触感柔软温暖，一如母亲的温度。
　　“江儿，你怎么了呀”
　　“我没事。”顾语江抹干净脸，挤出一个笑容。“阿言？”
　　“嗯嗯！”赵言海忙答应。
　　“我来这儿，是要看云海的。”
　　“云海？”
　　“嗯嗯。你看 太阳就要出来了。”顾语江抬手直指远处的天空“每到这个时候呀，就会有美丽的云海哦”
　　“阿言陪我看看云海，好吗？”
　　赵言海开心的说好呀好呀，靠在顾语江身上望着天空，等待着。
　　太阳浮现出来了。黑暗中不明显的云层都被覆上了金光。因为是在云层之上，看不到地面上“万道金光破云而出”的壮观，却别有一番希望光明的美。太阳先露出一角，接着一点一点往上，云层可见度越来越高。金色的云一片一片练接着，一望无际。画面并不是静止的，云海之上，亦有波涛翻滚。它们是那么真实，给人一种错觉，仿佛伸手就能摸到那飘渺的浪漫。赵言海转头去看顾语江。他专注而陶醉的望着云海，发丝与脸颊都染上了金边。眼眸温柔缱绻，装的下世间一切美好事物。
　　赵言海看得愣了。
　　“阿言”顾语江突然道，“你是从海边来的吧，真正的大海和云海一样吗？”
　　“不一样的”赵言海摇摇头，“不一样，很不一样”
　　顾语江笑笑没说话。
　　两人就在悬崖上互相依偎了许久，直到云海散去，才一起下山。
　　“大少爷，二少爷，你们可真是急死我了”领头的那名家仆捂着心口做痛心状，无奈道，“大家可都是一夜没睡呢…你们两个小娃娃也不嫌累。”
　　顾语江对谁都是一样的温柔可亲，丝毫没有少爷架子。家仆们在他这自然很是放开。几人打趣了他几句，到了顾府后便各自回去睡觉了。
　　顾语江领着赵言海到了他的房间。床已经铺好了，案上还放了一支安神助眠的香。赵言海到卧室里就觉得困了。他爬上床，顾语江帮他掖好被子，轻轻道了声晚安。
　　“语江哥哥…”坠入梦境前，赵言海迷迷糊糊的问出了心里话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娘亲呀”
　　顾语江心里咯噔一声儿，没有说话。
　　赵言海是真的困了，在柔软的被窝里昏昏沉沉的睡去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顾语江蹩起眉，谈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开新坑啦～策划了好久的，望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