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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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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二姐和凌一约定早上七点从茶水镇包车回去,三人一人出十五块钱,包辆三轮车五十,大姐多出了五块,不包回来,回来另外在七里屯找车。
凌一还以为包辆车就她们四个人,她、大姐、二姐、赵小小,谁曾想,大姐二姐是拖家带口的。
大姐那边除了她自己,还有她老公、大女儿和小儿子。二姐那边人也不少,老公、儿子、小姑、公婆都一起呢。
一辆小三轮,硬生生坐了十多个人,挤得凌一不得不把赵小小抱在腿上,因为不抱着根本坐不下。
三轮车师傅倒是见怪不怪,在人挤不上去的时候,还帮忙从车外往里顶。
司机前面一左一右还坐着两个小孩,是大姐的小儿子和二姐的儿子,两人皮得很,就喜欢坐外面吹风舒坦,也不愿意和车厢的人挤。
两人一个是凌一的大外甥一个是小外甥,年纪大的十六了,年纪小的才十四,不过都比赵小小大。
两个外甥一个读完初中连职高都考不上,年纪小的那个虽然才初二,但成绩差得很,就在茶水镇初中部,每到期末或是月考的时候,老师就会叫来二姐,私下说要不要考虑让孩子去读职高。
事实上,在这个年代,职高并不是最差的选择,职高也是要考的,并不是说你交了钱就能读,并且相比难度较高的普通高中,职高更好考,很多职高出来还包分配工作咧。像大姐的儿子,连职高都没考上,赖在家里大半年了,在想要不要送去城里学手艺。
所谓的学手艺,对于大部分没有人脉的普通农村人来说,也就老几样。去餐馆当学徒,去工厂打工,又或者是去城里理发店洗头,更甚者是去汽修店当学徒。
茶水镇的初中也包含在义务教育里,所以大小外甥初中大概能读完,只要父母肯交学杂费。这时候的学费是免了的,但每学期几十块的学杂费还是要出,自己上学的所有开支,书本纸笔教辅资料等等,还有校服、食堂餐费等,还是要小家庭自己承担的。
大姐二姐当然舍得给自己儿子支付这些开销了,一个学期可能几百块对大姐二姐的家庭来说不算太多的开销。
不过大姐家还有个女儿,就没让她读初中了,家里舍不得给她出那个钱,而且读书意味着白天不能干活,家里少一个劳动力,还不如早早去打工挣钱呢。
也因此,大姐十分不理解凌一和赵家伟离婚只带走了赵小小,竟然还想供赵小小读书。
在车上,大姐还问起了赵小小的成绩,一听赵小小低着头说考了班上倒数第十时,大姐笑开了:“哎哟,你咋的和麻娃儿一样咯,这书啊不读算了,还不如早点回家帮你妈干活。”
麻娃儿指的是二姐的儿子,脸上带点雀斑,大家叫他麻娃儿。
被人这么说自己的儿子,二姐有些不乐意:“这话可不对,我家麻娃儿好歹在她们班上排倒数第十一,比小小好多了哈。”
事实上,茶水镇初中的初二班也只有一个,但却有六十人,比小学的三十人多一半,三十人里排倒数第十和六十人里排倒数第十一,那概念还是不一样的,麻娃儿不见得比赵小小成绩好。
赵小小越听越抬不起头,坐在凌一的腿上,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
凌一低头看她一眼,声音平静,听不出她生没生气:“家里没有活需要小小干,她是个孩子,她只需要读书。这个家是我的家,养家是我的责任,家里的所有一切都是我的资产,也是我的责任。抚养孩子,让我的孩子接受教育,是义务也是权利。”
“九年的义务教育,得让她读完了,她才知道她适合哪条路。”
二姐啧啧几声,没说话,只听见大姐笑了:“哎呀四妹,你不懂,女娃越到了初高中,越读不过男娃,她现在读小学就这么吃力了,那到了初中还得了。你不知道,初中更费钱,学费是没涨多少,但是书本费、笔和作业本还有教辅材料,读不进还要补课,那都得花钱,四妹你要是没离婚还好说,你跟赵家伟离了,谁来出这个钱?”
凌一不以为意:“我自己挣,挣不到我就借,打欠条,算利息,以后挣到了再还。”
大姐二姐顿时不说话了,什么?借钱供女儿上学?她们四妹怕是疯了。
涉及到借钱这种敏感的话题,大姐二姐都不说话了,因为她们吃喝住还看婆家脸色呢,哪有钱借给凌一。
果然,提到借钱,大姐夫和二姐夫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应激,大姐夫说话难听,忙不迭撇清关系:“哪有借钱供女儿上学的道理,我们家可没钱借,我家传军明年去县里学手艺还要钱咧。”
二姐夫尴尬地咳嗽两声,他爸妈就赶紧开口说:“哎哟,小姨子,我们家麻娃儿读书也要钱,还要补课咧,你要不问问亲家公亲家母?”
一聊到钱,两边人都开始推辞了。大姐二姐夹在中间有些尴尬,二姐更是朝凌一不好意思地摇头。别看她们在婆家好像打理一切,家里家务归她们管,孩子教育吃喝拉撒归她们管,老公吃喝拉撒也归她们管,唯独大事和涉及钱的事,她们做不了主。说白了,只干活不得益。
凌一明了,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能从大姐二姐那儿借到钱,这俩人自己在各自的家庭都是老黄牛一样的角色,哪有钱借给她。
不过老黄牛也有尥蹶子不干的一天,两位姐姐当初为了给六弟凑结婚盖房子的钱,和婆家闹了好久,最后婆家才借了点钱给凌家六弟盖房子娶媳妇。
凌一并非想真的从她们这儿借到钱,她只是借“钱”这个东西,堵住对方打压赵小小自信的嘴。
果然,两家开始转移话题,聊到了今年过年在凌家过的事。
大姐二姐也有很多年没有回家过年,最多就是等过完年初几的时候带点礼回家。今年两人是商量过和自己婆家争取回家过年,大姐那边是同意了,因为大姐夫不是独生子,还有兄弟姐妹,公婆被接去别的子女那儿过年了。
二姐这边则是选择了把公婆和小姑子一起接上,带回凌家过个大团圆的年。
两位姐姐拖家带口,只有大姐多出了五块钱,凌一总共就两个人,还有个赵小小坐腿上,却出了将近三分之一的钱,怎么看怎么不划算。
凌一心里清楚,她一笔一笔都记着呢,这次回凌家,如果在凌家老两口那儿也借不到钱,所有凌家人就可以全断了,一次断干净,也避免了日后纠缠。
之所以要包车,是因为七里屯比大山村还要闭塞,路更难走。大山村好歹还有一户人家有三轮车载人,每天拉人进出大山村,而七里屯连三轮车都不爱进,所以得自己花钱包车进去。
七里屯以前大家都穷,但近几年凌家人的日子好过了些,因为她们家五个女儿,大女儿和二女儿以及四女儿也就是凌一原身,都对弟弟和娘家人很好,逢年过节送礼送钱,弟弟盖房娶媳妇都出了钱,这让七里屯兴起了一阵扭曲的“重女轻男”思想,觉得生女儿好吸血,都羡慕凌家女儿生得多享福。
事实上,也不是凌家人有“先见之明”,而是她们碰巧前几胎都是女儿,为了生儿子才一直生,又和屯里那些溺死、掐死女婴的人家稍有些不同,把女儿们都养大了。
大姐二姐从小就知道屯里有人家会把生下来的女儿都给想办法弄死,所以她们觉得自家爹妈把她们养大,简直就是天大的恩赐。
三轮车把凌一等人送到凌家门外的马路,凌家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五妹出去打工几年,挣了钱又回来给家里添置了不少家具,房间多,大家挤一挤就能睡,她今年相亲还带了男朋友回来见家长,凌家除了儿子结婚那年,已经很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了。
不过,凌家二老看见大姐二姐一家开心得很,脸上的老皮笑得直哆嗦,看见凌一却不那么开心。
原因也很简单,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离婚就等于外面的“脏水”又流回家里了,她们怎么高兴得起来。不管是在七里屯还是在大山村,离婚的女人都会被骂丢人,被说是弃妇,说是二手货。
更别说,凌一还牵着赵小小。不仅离婚了,还带着拖油瓶女儿。稍微令人觉得好受一点的是,幸好带的是女儿,不然二嫁不好找男人。男人爱儿子,但只爱自己的儿子,你和前夫生的儿子,男人可不待见。
但是大过年的,不高兴也不好在外面直接说出来,凌家二老和老大老二一家寒暄完,还是招呼着凌一母女回家坐。
可就在这时,屯子下坡的马路上,传来汽车引擎和喇叭声。
一辆白色的小轿车从屯口一路往里开,都在凌家人以为是屯里谁家发达了开上小轿车的时候,这辆小轿车停在了凌家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