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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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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祁灼没有再联系于笙,于笙也找不到理由给他发消息。
日子就这样过去,之前的事好像从未发生。
于笙依然活在梁雯浅的欺凌下,只是某日,梁雯浅到学校时浑身是伤。
引人注目的伤痕顿时吸引了大家的目光,有想要巴结她的狗腿子殷切地问她怎么了,她却异常慌张,对此避而不谈。
梁雯浅心高气傲,平日没少在学校作威作福,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变成这副落魄的模样。
除非……有人威胁她。
但于笙实在想不到,这个学校还能有谁威胁得了梁雯浅。
霎时间,于笙脑海中飘过一个人名。
她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找到祁灼的企鹅号,想旁敲侧击地问他。
【梁雯浅的伤,是你干的?】
不行,太直接了。
于笙删掉对话,重新打字,结果又不满意。
删删减减,对方倒是先来了条消息:【放学来后街。】
后街?
众所周知,三中的后街很乱,经常有人在巷子里打架斗殴,所以很少有人走那条路。大家都宁愿绕远路,也不愿意惹上麻烦。
可祁灼没理由堵她。
她没有惹他。
重重疑惑下,于笙在放学后准时赴约。
后街的路灯大概是坏了,光线很暗,几乎看不清路。灯火模糊,照在地上形成或浅或深的圆形光斑。
巷里人烟稀少,但仍旧有三三两两的醉鬼在墙角叫嚣。街道几分脏乱,陌生的行人缩着脖子匆匆而过。
晚上风大,于笙冻得打了个喷嚏。
再抬头时,祁灼已经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于笙一紧张,问了个非常蠢的问题:“你喊我来?”
刚问完,她就后悔了。
祁灼都给她发消息了,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她居然还没脑子地问他。
“嗯。”祁灼淡淡地应了声,然后面朝斜后方,说:“把人带过来。”
于笙瞪大眼睛,想要看清来人,呼吸却在下一秒接近凝滞——
映入眼帘的不是别人,正是伤痕累累的梁雯浅。
她在脸颊处贴了一个创可贴,除此之外,胳膊还有多处擦伤。
即使很诧异,当着祁灼的面,于笙也不敢多说,只是静静地等待他发布施令。
祁灼不动声色地冲梁雯浅昂了昂下巴:“她人就在这,想怎么样你自己定。”
梁雯浅一脸惊恐,转身想要逃跑,却被几个小弟扯住头发拽了回来。
扯头发这种打法很疼,于笙经历过,所以她知道。
于笙鼓起勇气问:“你把她带过来干什么?”
“你接近我不就是想要这个么?”
于笙愣住。
她想要的真的是这些吗?
代替梁雯浅,成为下一个施暴者?
这时,梁雯浅失魂落魄地抬起头,用可怜兮兮的语气求饶:“笙笙,之前的事是我不对。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你能不能……”
笙笙。
喊得多亲切。
“同学一场?”于笙冷笑着打断她的话,“同学一场,你就可以肆意践踏我的尊严,毁坏我的人生?跟你做同学的代价太大了,我付不起。”
闻言,梁雯浅的脸色愈发难看。
在祁灼的一声令下,几个小弟扯住梁雯浅的头发,对她拳打脚踢。
男生的打架方式比女生更粗暴直接,杀伤力也更大,往墙上抡,照着脸扇。
高高在上的施暴者落魄至此,这大概是于笙做梦也想看到的场景。
想必此刻,梁雯浅肯定恨透了她吧。
可此时,于笙竟感觉不到一丝报仇的快感与解气,反而蹙起了眉。
这好像并不是她想要的。
昏暗的巷子里,少年倚在路灯下,垂下的右手夹着一根烟,在黑暗里点亮一丝火光。
“是不是还有几个女的经常跟着她?”祁灼捻了烟,吐出一口烟雾。
于笙知道,他想要连带着那几个女生一起收拾。
可她并不想通过以暴制暴的方式对待欺凌。
一点也不想。
巷子里,梁雯浅撕心裂肺的惨叫回荡在周围,打破静谧的夜晚。
月光洒在身上,留下了悲凉的温度。于笙不断安慰自己,梁雯浅她是自作自受。
那一场恶战持续了很久,直到梁雯浅因体力不支昏了过去,几人才肯罢休。
于笙终于找到机会,问祁灼:“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祁灼反问:“她欺负了你那么久,你不恨她?”
“我恨她没错,而且恨到咬牙切齿,可我不想用这种愚蠢的方式惩罚她,这对我也没好处。”
说完,于笙突然感觉自己惹上事了。
她跟祁灼不过认识几天,他愿意帮她出头就不错了,可自己居然还质问他。
话音落下,祁灼眯了眯眸子,重新从口袋掏出一根烟,然后瞥了于笙一言,示意她为自己点烟。
于笙怕祁灼生气,乖乖照做。
她摁开打火机,蓝色的火苗窜了出来,将烟头点燃。
接着,祁灼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给于笙。
于笙怔了两秒,没有动静。
一个小弟催促她:“愣着干什么,灼哥给你递烟,你还不快接着!”
于笙低着头,手攥着卫衣底部,不知所措。
她不敢看祁灼的眼神,仿佛她敢说一个“不”字,他就会把她吃了。
幸亏,祁灼收回了烟:“不抽算了。”
于笙松了口气,目送祁灼离开。
刚刚催促她的小弟看了看于笙,语气指责道:“美女,你刚刚为什么不接灼哥的烟,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挨打了?”
“我不会抽烟。”
于笙不懂这些,以为委婉地拒绝就没事了。
更何况,吸烟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行为。
“灼哥给你递烟,你不接,不就相当于不给他面子吗?”
“徐峥,走了!”巷子前方传来祁灼的喊声。
“来了来了!”徐峥一边应着,一边对着于笙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于笙伫立在原地,凝望着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尽头……
*
后面几天,梁雯浅都没有来学校。
她的几个小姐妹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依旧没给于笙好脸色看。
第三天,梁雯浅终于来学校了,但同她一起的,还有一位中年贵妇。
中年贵妇的脖子上戴着一串珍珠项链,拎着古驰包包,浑身贵气逼人。
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
只见贵妇怒气冲冲地拽过班主任:“你们班的学生怎么回事,把我女儿打成这样!”
于笙的脸色瞬间变了。
梁雯浅居然告了家长。
平日里仗势欺人、作恶多端的施暴者,竟然在家长面前伪装成楚楚可怜的“受害者”,控诉真正受害者的罪行。
“这几天我家浅浅一直在养伤。我倒要看看,这么点大的学生怎么能下如此狠手……”
梁母爱女心切,自然不允许自家宝贝女儿受得半分委屈。
“梁雯浅家长,你先冷静一下……”
梁母大吼:“冷静什么,你让我怎么冷静,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要是出了什么事,谁来负责?!”
“于笙是哪个?”她指名道姓要见于笙。
于笙的心脏剧烈跳动着。
她往前一步:“是我。”
亲眼见到女儿口中的“施暴者”,梁母再也按捺不住愤怒的心情,高高举起了右手。
于笙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被梁雯浅欺负久了,她甚至忘了怎么反抗。
然而,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梁母的挣扎声:
“你是谁,还不快放手?!”
于笙睁眼,看见祁灼挡在自己身前,右手紧紧攥着梁母的胳膊,任凭对方怎么挣扎,都不为所动。
祁灼回过头:“她们平时就是这么对你的?”
“话可不能乱说,明明是她欺负我女儿。”梁母瞪了祁灼一眼。
祁灼云淡风轻地打量了梁雯浅一番:
“哦,你女儿啊,是我打的。”
话音落下,在场的人无不震惊住。
三中的人都知道,梁雯浅是个不好惹的主,不仅在于她家的势力,更在于她的朋友刘昊。
刘昊是三中前几届有名的混子,现在已经步入社会,更加变本加厉。
而印象中,祁灼和刘昊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可今天祁灼却打了梁雯浅,也就意味着他跟刘昊撕破了脸。
梁母质问祁灼:“打了人还理直气壮的,你叫什么?”
“他不是我们班的学生。”班主任刘芸解释。
梁母怒吼:“管他是不是这个班的,你叫什么?我要见你家长!”
“祁灼。”祁灼戴上一顶黑帽子,把发梢压得老低,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祁……”梁母立即联想到几年前s市的一场恶性杀人案。
杀人犯姓祁,如果没被判死刑的话,今年刚好是祁灼父亲的年纪。
据说,杀人犯祁某有个儿子,正巧也在三中上学,不出意外今年应该读高二。
再看眼前这个眼中满是戾气的少年,梁母顿时觉得后怕。
梁母强装镇定道:“你们学校怎么搞的,连杀人犯的儿子都能招进来!跟杀人犯的儿子在一所学校,你让我女儿怎么学习?!”
刘芸不卑不亢:“既然其他同学都能做到,为什么你家女儿做不到?再说了,杀人的是他父亲,不是他。”
“反正那个于笙和祁灼必须给我女儿道歉,还有赔偿!”
于笙给祁灼做了个口型:怎么办?
她的家庭比较困难,父母在外地工作,偶尔回来一次,她也不好意思找他们要钱。
只有祁灼满不在乎:“赔就是了。”
于笙小声说:“可我赔不起。”
“我帮你赔。”
为了给自己女儿“讨回公道”,梁母在办公室门口大闹一场,惊动了校长。
于笙忽然想起梁母说的“杀人犯的儿子”。她想问祁灼这是怎么回事,却又不好直接开口。
她向高苒打听:“你知道祁灼的父亲是怎么回事吗?”
高苒面色古怪地抿了抿唇,没有说话,而是打开手机搜索s市杀妻案,一篇新闻稿立刻跳入屏幕——
【为争夺财产,丈夫竟将妻子残忍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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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灼的少年时期是非常阴暗的。
他常常听母亲提及父亲。祁江鸿结婚前装作一表人才,让祁母产生了爱慕之心。谁知结婚后,祁江鸿便原形毕露,毫不掩饰地将内心最阴暗的一面显露出来。
祁母后悔莫及,想要离婚,却被祁江鸿以孩子威胁。
祁母疼爱祁灼,只好对祁江鸿言听计从,有什么气都受着,被束缚一生,凋落成泥。
祁母经营着一家小公司,而祁江鸿作为一个无业游民,成天在社会游荡,黄、赌、博一样不落。
本以为忍耐可以换来平静,可偏偏祁江鸿看上了祁母的公司。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趁祁母睡着,祁江鸿残忍地将她杀害。
完事后,他准备抛尸野外,以洗脱罪行,谁知被起床上厕所的祁灼撞了个正着。
祁灼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场景。
祁母一身是血地躺在床上,心脏处捅开了一个血淋淋的大口子。
你见过血吗?
一直扩散到身前的,蔓延过脚尖的血液。
年仅十三的祁灼又何曾见过这样触目惊心的场景?
当他怔在原地时,祁江鸿已经举着匕首冲了过来。
速度很快,力道很大,让祁灼深刻地认识到,面前的这个人想要他的命。
——他想杀人灭口。
祁灼心一横,趁其不备夺过匕首,狠狠刺在祁江鸿的腹部。
后来,邻居发现端倪报了警,警察赶到时,祁江鸿已经奄奄一息,吊着一口气半死不活。
人们看着祁灼,难以想象祁江鸿的伤是祁灼做的。
祁江鸿身为一个壮实的成年男人,居然被身板瘦弱的祁灼捅伤,着实不可思议。
也是从那时起,同学们把祁灼视为怪物,纷纷躲着他。
这世界总要允许一些荒谬存在,暴雨声嘶力竭,最终归为沉寂。
于是他不得不露出尖刺,让他看起来不好欺负,以免被当作懦夫清理。
他每时每刻都在失控,狂躁的器官叫嚣着要舔舐身体内外的一切,连路过的行人都要退避三舍。
纵使背上万年的骂名,也难赶他此生万分之一的痛。
绝处逢生,亦是苦俗之辈。
反正人生短短几十载而已,何尝不痛饮这杯烈酒。在一万次绝望以后,他拼尽所有,站在黎明的尽头向死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