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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权色 ...

  •   “站住!”

      他离开,孟往猛地喝止了他。

      月余川顿步,背对着孟往并未转身,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色。

      孟往叫住他,此时却又不动作了,仿佛叫住他是一种本能,没有经过思考,以至于现在才感到迟滞。

      “你当真不能帮我?只是拖一会儿,也不可以吗?”

      他缓步朝月余川的方向走过去,跟方才叫住月余川的急迫截然不同,竟显得慵懒堕怠。

      这个问题他们已经谈得再清楚不过了,他不需要等月余川再拒绝一次,只是缓步至他身后,顿住,然后很轻巧地勾开自己的衣衫。

      外袍从肩膀滑下,滑过脊背,落在地面。

      衣饰落地的声音入耳,月余川感到不对,微皱了眉侧身回眸。一只带着凉意的手从他的大氅之下抚上肩头,将大氅拂开,铺落在地。

      于他惊愕之间,寒凉的吐息落在颈侧,细羽般挠过。

      孟往微微踮脚,抬手搂住他脖颈,倾身很浅地吻了一下他唇角。在一个适合交缠的距离,轻悠悠厮磨道:“那这样呢?”

      游倾一惊,迈了一步不禁想要喝止,却被吕黯一下从身后捂住了嘴拖拽了出去。随后房门也被死死掩上,独留他们二人。

      门缝中最后荡进的风撩动了珠帘,叮当清响……

      指尖从后颈划至喉结,企图撩拨一个可以决定命运的敌人,他一改惯有的淡漠,连声音都勾起了媚色,幽幽然诱他:“这样也不可以吗?”

      月余川一把扼住他手腕,阻止了下行的、不安分的手,拧了眉头质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我很清楚……”孟往不紧不慢,挣了挣让月余川松手,随后抚上他脸颊,为他理了理耳后的头发反问道,“难道你不知道吗?”

      他倒诱意明显,但显然这又成了一个交易,他想用身体来换取利益。

      “你凭什么觉得,”月余川向他逼了一步,盯住他幽青的眸子,“我会答应你的条件?”

      压迫性太强,孟往向后退了一步,默不作声,清晰地感受到了眼前人压不住的怒火。

      的确,若是月余川同意交易,就要惹上他这个麻烦,好像不太值,因此还是拒绝要更稳妥一些。

      月余川向前又逼近:“凭我对你的感情?还是凭你的美色?孟往,要利用人,可不是你这样的啊。”

      孟往又退,一个步步紧逼,一个步步后退,一进一退之间,他不留神撞上了身后的桌沿,无路可退。

      他没有退路了,不仅是在这间屋子里没有退路,在整个局势里也是一样的。

      这四十多天不知道如何捱过,月余川质问他是不是一开始就当他是利益品,他不想说,其实不是。

      他没将月余川当利益品看,只是突然生了权色交易的心思罢了。

      他毫不怀疑月余川的感情,月余川这样的赤子,清澈的喜欢,坦荡的爱,可也正因如此,这份灼热的爱烫得惊人,他承受不起。

      他的确收到了那封信,月余川在信中说,他会选择他。

      可是,他还是走了终止轮回这一步。

      月余川再怎么爱重自己,也终究是天庭中人,难免要受到牵绊,他不能完全将希望寄托在月余川身上。

      还有便是,他等不起了。

      月余川不知道,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轮回被颠覆的事实,轮回道是他打下的城,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侵占!

      他只能将轮回终止,从长计议,不可能!

      轮回道就是他这百万年来的执念,他没有作为阴命大祭司的价值,只有在轮回道那里才有那么微毫的意义。

      他绝不允许轮回道被任何人染指!

      可是,他这也是阻止了复生海的启用啊,虽然暂时中断了轮回,不也是阻止了那些亡魂因着没喝孟婆汤,而因因果过重出意外么?

      不过算了,他没有那么好心,都自身难保了,还管什么其它人,他不过是看重利益。

      不管怎样,这四十多天撑不过去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他没有什么不能付出的。尊严,所有人都践踏过,他早就没有尊严了。

      ……

      孟往强撑着要想尽办法完成这笔交易,半坐在桌沿,抬眸蛮不在乎道:“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我的不择手段你早已见识过,为利益献身也不足为奇。”

      他说“不足为奇”,显得献身好像是一件很随便很经常的事,根本不值一提。

      月余川脸色发沉,一双桃花眼紧紧盯着人看,那般含情的美目竟也有这样慑人的时候。

      孟往坐着桌沿,伸手揽住他的腰,下巴抵着他的肩,凑近他耳边轻笑一声,吐着气道:“以冥府美人的一夜,换你一句承诺,不过分吧?”

      但月余川还是沉默,沉默到了冷漠的地步。

      他都这么明显地以身为饵了,月余川却不给他一个及时的回答。揽住月余川腰身的手开始发紧,忍不住揪他的衣衫。

      要还是不要,这么简单一个答案,他只希望能够快一点得到宣判,维持这副轻佻浪荡的样子,已经快到达了崩溃的边缘。

      但他太懂要怎样彻底激怒眼前人,要打破僵局并不是做不到的事。

      “我走投无路,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他勉勉强强坐直了身子,半真半假,发狠说。

      “想玩弄我的人多得是,谁能带给我好处,我就能招待谁,反正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他的确太懂月余川,也太懂玩弄人心,因此现在,才是利用的开始。

      “好啊!可以。”怒火攻心的人一把扣住了他的衣襟,浓郁的眸华像燃起了桃花火,“你就这么有决心!既然如此,那凭什么不是我!”

      衣衫刺啦一声被撕开,他扣住孟往的后脑,偏头重重吻了上去。

      孟往一惊,不自主地挥手,将桌案上的书籍拂开了去,哗啦落地。

      太强势和霸道,这个吻根本不给人瑟缩的余地,孟往几乎要透不过气来,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发冷,但很快就被另一个人的热度取代了。

      玉带坠地,他头一次见月余川这样凶狠和粗暴,爆发的侵略性,攻占和攫取。

      清风推帘栊,书籍和衣衫在地面凌乱铺散……

      微微仰头,脖颈间细密灼热的吮吻激起轻微的战栗,睫羽颤了一下,半睁的眼将这个房间收入眼底。

      这里是书房,要在这里吗?

      好像潦草了一点,但这本来就是一场潦草的爱欲……以欲望为焰火,以利益交换为柴薪,漫无边际地烧起来,各得其所。

      他应该感到庆幸的,只要过了这一晚,自己的困局便可以缓解,月余川不会失约。

      但……像被火苗灼了一下,心头一刹那涌上的,竟然是下意识的退缩。

      他害怕,但他不能。

      “月余川……”

      他压着声微微动了动唇,想求他温柔一点,终归到底还是习惯曾经那个温温柔柔待自己的人。可刚唤了唤名字,剩下的话便被堵在了喉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没有资格求他,他仅存的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尊严也不允许他开口。

      他们现在并不是平等的关系,一个是玩弄者,一个是玩弄品,就算事后月余川毁约不帮他的忙,白.嫖一遭都是可以的,只要月余川想。

      但这是他自己要求的交易,再怎么粗暴,都只好被动地承受,别无选择。

      他没想到月余川会来的,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真的会为了利益出卖自己。

      如坠梦里,他终有一天利用了感情,这一切是如此地,不切实际啊……

      不管怎样,月余川再怎么不拘礼法,骨子里也是个正人君子,最厌恶这种见不得人的伎俩手段。

      可他偏偏就是如此的卑劣,作践他干净纯粹的喜欢。

      以身为饵,以色侍人,将自己放在一个卑微的位置上,去哀求和出卖。他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自己这么做,但他没有办法了……

      委屈和难过如细流涌出泉眼,无声漫延了一大片,可他没有话语权,或许月余川允许这个交易发生,同意跟他纠缠,都应该是一种施舍和恩赐。

      孟往突然有点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在错觉山大战之前,没有在那段他们最柔情蜜意的时光里去接受一个吻,以至于现在他们离了心,再热烈的吻都显得潦草。

      又有些庆幸,庆幸之前没有跟月余川共赴巫山,毕竟……初夜,总该值一个更好的价钱。

      闭眼,泪珠滑落。

      可也只能尽力控制自己,控制自己成为一个合格的玩物,任凭享用,强迫自己放松放柔,承受了他的吻,承受一场露水之欢。

      这样,也好……

      我还你情债。

      回旋的风吹灭明灯几盏,房间里黯淡几分,映下的人影纠缠不分。

      ……

      掌下滑过了一道长痂,那是肋部的位置,是孟往的伤疤。低低的喘息声纠缠,月余川咬了身下人的喉结,突然问:“还疼吗?”

      但孟往不会回,月余川抬手捏住他下颌,目光在他眼角凝了片刻,那里有一滴清泪慢慢滑过。

      “这就受不了了,一会儿岂不是要将眼泪流干?”

      月余川伸手,想用指背给他拭去颊边泪,孟往转头错开,咬唇强抑住哭声,还是又落了几滴珠泪,宛如破碎。

      他的手在空中顿住,凝了一瞬重又擒住他下颌强迫人转头直视自己,沉声道:“既然你不能真的付出这样的代价,便不该来做这种交易。”

      夜气寒凉,呜咽的风一遍一遍敲打窗棂,一地的衣衫和杂乱的书页,凌乱狼藉……

      额角青筋浮现,月余川强压下满心满眼的欲望,拿大氅严严实实将人裹了起来,贴在他耳边最后警告一遍:

      “今天你遇上的是我,便罢了。来日若胆敢在别人那里以身为饵,我保证把你锁起来……”

      “夜夜陪你。”

      听他意味,好像不打算继续了,孟往一时不知是虎口逃生了,还是前功尽弃。微凝了眉,喉咙发涩,忍住泪,道:“那……你会帮我吗?”

      “我问你明不明白!”

      他在跟他强调不能出去找野男人,而孟往还在跟他谈利益。

      错觉山时孟往腹背受敌,如入死境,也不曾见他流泪过,如今只是自己情难自禁吻了一会儿,反而落了泪。他就这么受不了?这么排斥?

      他再多待一刻都能被孟往活活气死。

      “哦……”孟往应下,但实在敷衍。

      月余川强压下心头怒火,心知他还挂念着利益的事,他算是被孟往利用到了头,整理好衣衫摔门而去,只在清寒的风中留了一句:

      “你做梦!”

      ……

      夜风严寒,他走远了,一颗心随着冻人的风慢慢沉落,看似热烈而暧昧的亲昵本质上也寒冷无比。

      其实只是想来看看孟往,他也提前了好些时间来,但孟往来得更早。只是他一来,便见着这个本就病弱的人伏在桌案,一声不响地闷着疼。

      在城主府养伤的那段时间孟往也是这样,分明疼了,可就是痛而不言,只是抱着被子缩起来独自舔舐伤口。

      憔悴了,一眼便令人心疼。

      他想跟孟往好好说话,孟往却不愿意,好像正如那句话“我不跟你谈利益,难道跟你谈感情吗?”

      其实他明白,是因为时间有限,没有利益孟往便会败北,所以没有时间来谈感情,但这不妨碍将心伤得血淋淋的。

      权色交易,也亏孟往想得出来,一下子便将他的怒火激到了极点,若是孟往好好跟他说话,要他帮个忙,分明一切都好说,可他偏要剑走偏锋,来这么一出!

      不要了就踢开,要了就做交易,然后一刀两断?当他是什么?

      他虽然气愤,但一开始也是没有打算进行这个交易的,但孟往挑战了他的底线,扬言不是他,就会是别人,让他如何忍得了。

      其实也明白孟往是在激他,是故意惹得自己失去理智,可是他偏偏受不得这样激。

      只不过,他在孟往那里,又从来保有理智。

      孟往此人,从前是最尊贵的大祭司,后来又是不可一世的权臣,虽然其间经了许多磨难和侮辱,但却永远有着折不断的傲骨。

      如今出此下策,把自己当成玩物一般放在那么低贱的位置上任人蹂.躏,心里必定极为屈辱和难过,断然在胡思乱想,觉得是在凭身体来乞求别人的施舍。

      月余川忽然沉了下来,无边酸涩,叹道:“此事算我冒犯他了,是我失礼,让人受了委屈,桃花源的影卫调一些过来给他,作为赔礼。”

      游倾不解,明明是孟往自己送上门来,怎么就成了月余川冒犯?还要反过来赔礼道歉?

      但月余川不言,也不接受游倾的劝谏和反驳。

      他最近的确听说,孟往与其他势力的人会谈,但因着势弱和美貌的缘故而被戏弄。

      他既气愤又心疼,只能将那些不长眼的家伙都查出来,然后悄悄地去暴揍一顿。

      而他万不能让孟往觉得,自己跟那些侮辱他的人是一丘之貉。

      他的确情难自禁,但纵算动了欲念,也不可能真的在这种情况下碰他,他不想在他们的感情之中夹杂这样的交易,染上污点。

      孟往敏感,又总要胡思乱想,他也不能让孟往觉得他们之间存在什么玩弄不玩弄的非正当关系。

      他首先会尊重他,然后再爱他,因为视如瑰宝,不敢轻举妄动,万不能,折辱了他……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舍不得动你吧?——他记得自己这样质问过,但事实的确就是这样,他舍不得。

      可他再舍不得,孟往也舍得。

      ……

      ***

      一场荒诞的谈判,既没有经过正式的军事谈判该有的谈判流程,也没有谈出个什么结果来。

      谈判已经结束许久了,暮林公馆内依旧亮着微弱的灯,在回旋的风中忽明忽暗。

      裹着大氅的人独自在椅子上呆呆坐了许久,一动不动,宛如一具精致的人偶。

      掩实了的窗忽然被风吹开一道缝,漏进几许刺骨的风,烛火跳动。

      但他没有在乎,桌上有一壶酒,他慢慢探出手来倒了一杯,然后送往了唇边。

      酒就像一种毒,总在某个沉落而寂寥的时刻吸引着人,去迷醉和堕落。他从来不饮酒,但忽然就是好想好想痛饮一场,借酒消愁,然后不省人事。

      可朱唇刚沾上酒液的凉,脑中便不可抑制地回想起了自己宿醉的那一天,醒来之后头疼得很,而月余川揉着他的太阳穴,端端正正地警告着说:

      “你以后,只有我在的时候才能喝酒。”

      回想起这样一句话,这酒无论如何也送不进嘴里了,他闷得发慌,心生恶气,将酒杯重重摔了出去,啪地碎了一地,和溅开一地水迹,呜咽的风揉碎逸散的酒香。

      一阵敲门声响起,他应了一声,吕黯这才抱着一套衣服小心地进来,走近他,目光不经意往他颈间瞥了一眼,随后极快地挪开了眼。

      道:“上仙离开时嘱咐了属下重新去寻一套衣服。”

      但孟往何等敏锐,一下子便察觉了他的异样,那往颈间瞥过的若有若无的一眼。

      孟往顿时陷入窘迫,这件大氅不带毛领露出了脖子,虽然自己看不见,也可以猜测,一定是那时月余川一番动作,那样的力道,在自己颈间留了痕。

      连忙拨了拨长发,将头发拢在一边将痕迹遮去。嘴唇泛着丝丝的疼,拿指尖沾了沾,原来是磨破了皮。

      这幅样子,还真是狼狈到了极点……

      声音混杂在风声里,带着几分无力和愧意:“我这样,很卑鄙吧……”

      吕黯动了动眉头,叹息着回:“大人待上仙,总归是不同的。”

      正是因为在乎,才会与众不同,才会在最危难的时刻,无论如何也想要抓住,即使显得卑鄙。

      听见这样一句话,他忽然又想哭,但月余川不在,连眼泪也掉不下来,仿佛双眼已经干涸了。

      他喜欢月余川的温度,因此从前总要伏在人家怀里,既温暖又安全,可是现在才想起来,自己那样的冰冷,抱在怀里肯定不舒服,像抱了一块冰,令人厌恶。

      他真的没有想这样的,只是一时情急。

      但也知道,他提出用身体来换取利益的一瞬间,月余川定是怒火攻心到了极点。

      他分明可以真诚恳切地请月余川帮忙,而月余川大概率不会拒绝,可他偏要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伎俩。

      月余川定是觉得,自己在抹黑他的感情。

      那么清风霁月的一个人,这种龌龊肮脏的手段用在月余川身上,不管最终成不成,结果怎么样,对月余川都应该是一种侮辱。

      而他侮辱了一个最不该受辱的人。

      他的感情永远也掺杂着利益,纯粹不起来,他从来不曾拥有过一双天真的眼睛。

      “阿修罗的人质,都放回去吧。”他掩住自己一半面庞,闭眼虚声道,“就当……赔礼吧。”

      吕黯大惊,急忙劝阻道:“大人,我们筹码本就不多?”

      但孟往只是挥了挥手,让他照办。旋即缓缓睁眼,幽幽眸中闪过厉光,沉声道:“冥府那边怎么样了?”

      他忽然恢复了处理政务时的冷漠和果决,吕黯反而觉得是一件好事,道:“已经联络上了言年公子,尸族会按计划去破开地狱。在杀生盘被破解之前,足够了。”

      他最近总是犯一些禁忌,也不担心再多犯这么一条,筹码不多,但不等同于没有。所有人都不可能拥有这样的筹码,但他就是可以。

      地狱,不是谁都能掌控的。

      都说在地狱中磨炼过的鬼,要比寻常的更为狠厉和强大,的确就是这样的。他曾经在落河之乱时,便已经亲身体会过了地狱的好处。

      而他将再一次拥有——地狱府兵。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0章 权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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