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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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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到了宿舍里面,江黎坐在床上,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洛泽,抬抬眼皮子:“说吧,知道多少,什么时候知道的。”
洛泽逆着光,眉眼都埋在阴影里,看不真切,浑身的气势却忽地变得极具压迫性。
少年弯腰看着坐着的干净爱人,高大的影子倾泻而下,将一整个江黎拢在自己的领地。
他轻吐口气,心底的一点暴戾被这个画面抚平,于是眉眼写满的侵略褪下,猛地扑了下来抱住了坐着的江黎。
洛泽不轻,江黎又坐得随意,这么一扑,双双倒在了床上。
碚都一中的床发出剧烈的抗议声,吱呀作响。
江黎:……耳朵痛。
他人还好,因为被洛泽护在怀里,倒是没怎么摔着。
看起来不怎么好的,是洛泽。
他像以前的许多次一样,把江黎死死扣在怀里,放佛江黎是一缕烟,一捧雾,不拼命抓住就会消失。
江黎时常会被洛泽突如其来的低沉情绪笼罩,这一次又是这样,他被洛泽抓在怀里,能感受到洛泽心底的不安和焦躁,还有一些说不出来的……绝望?
他尚不明确洛泽为什么总这样,但大概能猜到是因为自己。
所以,每一次,冷漠又没有耐心的少年都会沉下心,笨拙地去安抚洛泽。
于是他伸出手回抱洛泽,轻轻拍了两下,便听见洛泽叹口气,把脑袋埋在他颈间,好半天。
江黎也没再追问,只是安静地任洛泽抱着。
走廊上还有男生们打闹嬉笑的声音,隔音不好的墙壁那边还有周与邹一寝室吵嚷的欢乐,只有这里,两个少年依偎着,沉默着。
江黎在等。
好半晌,直到快要熄灯的时候,洛泽扣在江黎腰上的手才松开,伸到枕头下面去摸索。
江黎顺势起身,坐在床尾,看着洛泽的动作。
看着洛泽掏出两张照片。
然后,灯灭了。
瞬间,万籁俱寂,整栋楼的男生都噤了声,走廊上只有一点安全通道幽幽的绿光透进来,晃在破旧的宿舍,晃在那些照片上。
看不真切。
但就是这么模糊又扭曲的,江黎也看出来了这些照片来自何处,主角为何人。
他自看到江夜以来的所有平静表面被撕碎,漆黑的4122里面传来少年不稳的呼吸声。
洛泽的心猛的揪起,他蹭到江黎身边,把人揽进怀。
江黎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他其实早就知道或许会这样,但真的看到的时候,说不难过不愤怒是不可能的。
江夜到底是什么样的心理?才会想要把这些东西拍下来?为了什么?威胁他?恐吓他?
他将自己一整个缩在洛泽的怀里,六月初夏,他却觉得好冷。
洛泽轻轻伸手拍着江黎的后背,一下一下,温柔至极,他伸手试探着去抚江黎的脸庞,不出意外摸到一手濡湿,心绞得更紧了。
他直接拿自己的T恤给人擦脸,宽阔的臂膀展开拢住一整个人,下巴轻轻搁在江黎的发顶,说话的时候,胸腔共振,他说:“没事了,小黎,过去了,都过去了。”
于是江黎周遭的空气,全是洛泽的味道,安全感包裹着他。
他伸手抱住洛泽,嗓音低低的,或许是哭过的原因,还有些沙哑,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是在我的……礼物里找到的吗?”
疑问句,却是陈述的语气。
洛泽揉着他的细软的白发,道:“对。”
“答应我,明天灯亮了,也不要看。”
他把嘴唇凑近江黎的耳尖:“好吗?”
江黎点点头,白发在他胸口蹭出一堆烂糟糟的形状。
洛泽便用五指慢慢给他梳理越来越长的头发:“我会把这些照片作为证据。”
“以后开庭,别去,可以吗?”
江黎眼尾还红着,被最温柔又惑人的夜色包裹,正是脆弱的时候,他答:“嗯。”
于是洛泽的嘴角在这个寂静漆黑的夜里,悄悄翘起一点。
他已经把江夜的定位仪从兜里取出来了,再也不用一直提防着。
他终于可以彻底把江夜从江黎的生活中抹去,终于快要走出这个可恶的阴影,跗骨之蛆,终是得以摆脱。
定位仪的事,也没必要再让江黎知道。
他知道,若是江黎知道了,会更恨江夜,对曾经江夜所给予的温暖的一点怀念也会被彻底抹杀,毫无疑问的,那之后江黎会更依赖他。
如果前提不是让江黎伤心,他自然乐得其成。
可若会再在江黎的脸上触到冰冷的泪水,那便罢了。
他宁愿瞒着。
洛泽低下头亲了一下江黎的额头,对他说:“睡吧,明早还有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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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这边算得上风平浪静,几个大人那边可谓是鸡飞蛋打。
江夜在警察局里尚且维持住了冷静与从容,加之他还没做什么就被绑走了,实质性伤害没有,被警察叔叔一通批评教育过后,大半夜才从局子里出来。
余笙倒是早就走了,临走之前还趾高气昂地告诉江夜让他回去等法院传唤,这会儿站在外面等他的只有孤零零的一个陈樾而已。
当然,他身边跟着一群和他一块儿被教训的怨种保镖们。
陈樾站在黑夜里,看着自己哥们带着一堆黑衣人走过来,活像□□出街,江夜这时候表情前所未有的阴沉,黑得都快滴出水了。
陈樾摸摸鼻子,轻咳一声:“那你后面,怎么打算的?”
“如果他们,额,真的跑去法院的话。”
江夜猛地转头看着他,苍白的皮肤,满是红血丝的双眼,黑色的碎发搭在额前,融在黑夜里,像是哪个棺材里爬出来的吸血鬼,眼神阴翳。
陈樾一怔,跟着边走边说:“额,没关系,江黎的抚养权咋可能这么轻易被那群人拿走是吧,毕竟她也就是个小姨。”
岑乐的户口是在余家户口本上的,不论有没有血缘,江黎都算得上是余家的一份子。
江夜忽然嗤笑一声:“如果我给了他们拿走抚养权的证据呢?”
陈樾:……
你蠢啊?
那你问我?
陈樾:“那咋办?”
江夜低低笑起来,十足的神经质:“没关系,我带他走就是。”
陈樾猛地刹车站在原地,张大嘴来一句:“啊?”
“去哪?”
江夜:“国外。”
陈樾:……
他皱眉:“不是,至于嘛你?”
江夜笃定似的点头:“至于。”
“非常,至于。”
陈樾:……
兄弟有病,我可没有。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那你打算怎么把人带走?”
江夜理了理袖口:“立案到审判,怎么也得三个月吧?”
他掀起殷红的唇,露出一点尖牙:“足够了。”
陈樾:……
老天。
陈樾:“你一定要这样吗?”
江夜不理解似的反问:“不这样?我还能怎么留住他?”
陈樾:“你为什么不能尝试着解释?”
“我不知道你和你的宝贝弟弟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如果你做错了,道个歉,不行吗?”
江夜叹气:“道歉有用的话,他也就不叫江黎了。”
陈樾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这时候坐在陈樾的车上,相对无言。
好半天,江夜突然叹口气,解开西装外套扔在一边,卸了力倒在座椅上。
他低沉的嗓音响在车厢里:“你还记得,我问你的问题吗?”
陈樾:“很多问题,你指哪一个?”
江夜抽出一支烟,猩红点点在黑夜里燃起:“喜欢的人。”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陈富贵直接呆在座椅上,望着那边烟雾缭绕的江夜,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确定地问:“江黎?”
江夜吐出一大口烟,眉眼挂着雾,霜花似的冰冷,嗓音嘶哑:“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