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初来乍到「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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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七悠被袁老师叫去了办公室，好好一孩子，光看童话怎么行？老师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跟七悠深谈了一番，还推荐了十来本书要她认真去看。并且，老师还布置了作业——读后感。
杀千刀的作业！
从办公室回来，靳七悠情绪很低落。要是那些书能够像安徒生童话那样，她一定会去好好看的，可是读后感……袁老师说了，读后感就是读完书后的感想，她要想什么呢？
“七悠，今天你的作业做得很好哦，好多都对了呢，比前几天好多了。”华妮谷拿着她的作业本走来，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神思。
“哇！靳七悠，你变聪明了！”
“哼，那是当然。”她相当得意地收下了史轲的赞美，很义气地拍拍史轲的肩膀，“走，我们扫地去吧，今天的作业都做好了。唔，我扫这两个大组，你扫那两个大组吧。”
各自拿着扫把向反方向走的两人在五分钟后又聚首。
“嘿，靳七悠！你别耍赖！这张卡片是我的，刚刚是我赢了！我拍过来的，你看，我手都红了……”史轲顶着一张红脸，死死抓着一张卡片，跟气定神闲的靳七悠争辩着。
“哪里有？我没看到你拍过来了，这张卡片本来就是我的！你才耍赖！哼，我不给……”七悠毫不示弱地夺了回来。
“你耍赖！就是我的……”
“呸呸呸，说了不算！我们再来一次……”
不远处，徐絮一脸羡慕地盯着蹲着地上的两人，她嘟着嘴巴，两只手握着扫把。看了眼不远处认真做值日的华妮谷，她慢慢地走向玩在兴头上的两人。
“你们在玩什么啊？让我看看好不好？”
一如既往的温柔语气，史轲习以为常了，可靳七悠却有些奇怪。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徐絮很激动，声音很尖锐。可现在她的样子像极了动画片里的小公主，好巧不巧，她今天穿了一条粉红色的小裙子。呃……粉红色！
“我们在玩拍卡片啊。”七悠还算有耐性。
“怎么玩的卡片？怎么拍？就放在地上拍吗？”
“哎呀，你不会玩的，你不懂的。靳七悠，该你了……”史轲却很没耐性。
靳七悠也没再理会徐絮，一只肥爪子在卡片旁边不停地拍啊拍啊，“呀！我翻过来了！哈，你看吧，我就说了！你耍赖，我才不会耍赖，这张卡片是我的！哼，我的手也红了。”
史轲很不服气，却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卡片落入他人囊中，“再来，这张！”
站在一边被无视得很彻底的徐絮起了小心思，她蹲到史轲身边，“史轲，你今天的作业都做好了吗？今天袁老师和陶老师都布置作业了哦，你做好了吗？”
“还没……呀！靳七悠，你这手是什么做的？居然又被你拍过去了，哼！我不信，一点都不信，再来再来……”
只有两个字是赏给徐絮的问话，穿着小粉裙的女生郁闷了，拉下嘴角，“史轲，你今天是值日生诶，你不扫地吗？你要被陶老师继续罚扫的！”
“哎呀！随便随便！哈！耶……我赢了，拿回来拿回来，哼哼，我赢回来一张。唔，接下来，我要用我的超梦！啊呜，你输定了！”
“哼，那我用小胖丁，压死你！”
“那我杰尼龟！”
“我妙蛙种子！”
“可达鸭！”
“喷火龙！”
一句话都插不进！徐絮悲哀地发现她竟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什么龙啊鸭啊的，妈妈说看那些都是不好的。她看的是美少女战士呢，多漂亮！还有魔卡小樱……什么龙啊鸭啊的，丑死了！
“屎壳郎！你又皮痒了是不是？不来扫地，居然带着七悠玩卡片？！你想下星期继续罚扫地吗？”华妮谷一手抓着畚箕，一手提着扫把，气势汹汹出现时，靳七悠刚巧赢了一张牌，“快点去扫地！屎壳郎，你要敢不去，我就跟陶老师去说。”
看着史轲矮了一截的背影，七悠心里也有点难过。她放下手里的卡片，走到史轲身边拿起扫把，“嘿嘿，屎壳郎，我陪你扫地吧。扫完了，我们再玩几盘好不好？”
对方一双小眼睛立马射出兴奋的光芒，“好啊好啊，那你扫这两组，我扫那两组……”
呃，教室里有鬼！
两人扫完地回来，七悠清点了下卡片，就发现少了四张！这很重要！刚刚明明是靳七悠领先的，赢了三张，可现在居然反输给史轲一张！开玩笑，她要是输了，就要请史轲去校门口吃香酥鸡了。唔，她还要留着口袋里的几块钱去买干菜饼吃呢，不行不行，要找回来。
可惜无论靳七悠怎么找，整个教室都翻遍了还是没有找到那最后的几张卡片。很无奈，很气闷，她只能掏出口袋里的几个铜板请史轲吃香酥鸡。看着史轲那吃的满嘴流油的脸，她就想起欠扁的余莘梓，这两人说不定是兄弟。她虽然在某些时候都能跟两人玩起来，可惜，大部分时候还是觉得对方硌得她眼角痛！
走在回家路上，七悠才惊觉，香酥鸡真的好贵！
连她乘公车回去的那几个铜板都给吞干净了，她现在只能走回去。看了眼不断下沉的日头，靳七悠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以往这个时候，她都在家里了，今天……好像迟了。
确实迟了。
看到站在楼下的水果摊边的妈妈时，靳七悠就知道，她真的迟了。
七悠的妈妈站在橙红色的落日余晖里，周身都镶上了一圈金边。七悠记得电视里的观音娘娘似乎就是这个形象的，可是眼前的人绝不可能是观音娘娘。她接近灰黑的脸色，她怒气冲冲瞪着靳七悠的牛眼，还有她双手叉腰的架势，无一不说明，靳七悠惨了。
“靳七悠，你真能耐了啊？你认识路吗你？这么迟回家，你干什么去了？我都给你老师打了十几个电话了！啊？说你不在教室里不在办公室里，你到底去哪里了？！啊？才来县城多少天？你就给我到处野，你以为这是和田村啊？啊？”
连珠炮似的句子，搭配上妈妈狰狞的怒脸，再以河东狮吼为装饰，七悠很明显只有低头接受的份儿，“妈妈，我在补作业……”她说的很小声，“我……跟小华一起回来的，唔……我钱掉了。”
不说还好，一说，怒气更盛。
“做作业？你再给我撒谎！”说着，妈妈的铁掌毫不留情就劈向了靳七悠的屁股，清脆绝响，“你再给撒谎！补作业？我给你陶老师打了十几个电话！你补作业？啊？！你再给我撒谎！”
乌云聚一聚，风儿吹一吹，靳七悠哭起来毫不含糊，“哇……妈妈，我真的在做作业，我真的在做作业！呜呜……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早回来，早回来……妈妈……呜呜……不要打我！”
“你个坏小孩！大人会担心的你知不知道？啊？！我让你迟回家！还一声不吭的，要我在那里等着！坏心坏肝个！我打你个不懂事的……”
这一顿“竹笋烧肉”吃得靳七悠五脏六腑俱损，心里把那个史轲归纳到和余莘梓一类的黑名单里，她可怜兮兮地坐在凳子上，泪眼朦胧看着碗里的米饭，好不凄凉。记忆里，爷爷也会打她，可每次她一哭，爷爷就不下手了或者说下手轻很多。这一招，在妈妈这里，一点不管用。
“妈妈，这个豆腐干很好吃……”才刚吃过一顿竹笋烧肉的某人似乎嫌味道不够鲜辣，两只大眼睛不停飘啊飘啊，虚伪地开始找起话头来。
“嗯……”
“妈妈，我昨天作业很多都做对了，今天也是。”
“那就继续做。”
“妈妈，老师表扬我了……老师说……”
“吃饭不要说话！你怎么那么多话？！像谁的你？！”
靳七悠其实只是想非常单纯地讨好妈妈，奈何撞上个钉子，她瘪了瘪嘴，越发委屈了。
屁股上传来一阵痛觉，靳七悠不安地扭动了几下，却又不敢喊出声，只能小声嘶两下。她偷偷看了眼妈妈，对方一脸严肃地吃着饭，眼里有了些泪意，嘟起嘴巴看着碗里的饭，没了食欲。为什么徐絮的妈妈对她那么好，要什么给什么，可她的妈妈偏偏是个阎罗王？为什么？为什么？
怨念中的靳七悠一个不愣神，又吃了妈妈一筷子，“想什么？！吃饭！想那么多，也不怕消化不下去……”她的声音有一丝丝缓和，顿了顿，她伸出筷子，吓得靳七悠缩了缩脖子，“要吃就吃多点！呆子一样坐那里，干什么？！”
呵，神了！连她想什么都知道……怨念完全变成了惧意，七悠哆嗦着看着碗里刚夹过来的豆腐干，一口咬进去，吃得很快很急。连带着饭，她嘴巴里都塞满了，活脱脱一副饿死鬼的模样。
“吃那么急做什么？又不是没东西给你吃……真是……”妈妈说着，语气已经好些缓和，她又伸过来筷子，夹了几块豆腐干放到七悠的碗里。眉头皱着，嘴角有些上扬。
一顿饭吃得好漫长……
“妈妈，妈妈……”吃完饭，七悠赖在桌子旁边，小声地唤着，生怕妈妈一转身就抽她。
“什么事？”
“妈妈，袁老师……就是我们的那个语文老师，说……说我看书看得很少。他们都不看童话书了，就我还在看……”双手绞了绞衣角，她缩缩肩膀，“老师要我去看书，看很多书。她给了我一张纸条，上面写了很多书，她要我去看。”
“那就去看，你跟我说干什么？”
沉默了一小会，她嗫嚅着：“妈妈，我没钱……要去新华书店买的。”
靳七悠从来不知道，妈妈原来是这么大方的。《小王子》、《百科全书》、《十万个为什么》、《唐诗三百首》等等，只要是袁老师写在纸条上的书，妈妈都神情自若地从书架上拿下来，捧在手里。被打的哀怨没了踪影，七悠那圆滚滚的小身子开始在书架间蹦跳跃动，书香味甚浓的书店，她很是欢喜。
“妈妈，我想买这个……”靳七悠眼尖地瞄到几本小小的书，上面写着“老夫子”，她眼神亮亮地拉住妈妈的袖子。
七悠妈妈只看了一眼，“不行！”
“为什么？妈妈，这也是书，我想看……”
“这种书不是你看的，放回去！”七悠妈妈气势凛然地盯着靳七悠看了会，直到她的两只爪子开始发抖，才幽幽说一句：“走吧，去付钱，回家看书去。”
好喜欢新书。
回到家里，七悠把所有买来的新书一本本摊开在桌上，凑近了鼻子嗅过去，闻到香香的墨味。她在那个时刻发现她居然是喜欢书的，当然，只是单纯地喜欢书，方方正正带着墨香味的物体。
晚上，趴在床上的时候，七悠又想起白天妈妈的那一顿打。
还是隐隐作痛，下手真是狠，上次作业的事情也打她，特别喜欢打人！可是，妈妈不是老师么？陶老师和袁老师明明就不打人……叹了口气，七悠很惆怅地想：妈妈不仅是老师，还是妈妈，所以她打人。
“好好滋滋听爸爸妈妈个话，好好滋滋读书……”适时，老人的话又一次在耳边响起，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拉过被子，盯着天花板，再叹。
五分钟不到，房间里又一次想起轻轻的呼吸声。
夜里，有一双脚小心翼翼地走进靳七悠的房间，略显粗糙的手摸了摸她带着泪痕的脸，又帮她掖好被角，才苦笑一声走出去。走至门口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眼书桌，摇摇头，走过去整理好摊成一片的新书，轻轻关上了门。
月光的清辉落在人间时，通常是暗夜，黑色的帷幕遮住了人们的眼睛，唯有身上的清凉点滴渗入到心里去。而靳七悠，不过十岁的女孩，细节的温暖感受对她有如浮云，却无时不刻包裹着她如今的生活。
寂静的深夜，她正做着一个美梦。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初来乍到「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