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助我君临银河系》走天

3、第三章

　　坠落的星舰宛如一把巨人丢弃的匕首，深深斜插在漫漫荒漠之中。

　　这里虽然是战场的遗迹，却远远称不上荒凉。

　　这块区域密集地分布着四艘星舰残骸，三艘叛军飞船，和一艘帝国武装矿船。当它们翱翔天际的时候，你仰望它们，只觉得自己渺小；当它们坠落在地的时候，你依旧仰望它们，感到的不再是自身，而是宇宙的渺小。

　　人类倾尽全力缔造的巨大的钢铁怪物，也终将因为人类自己而归为尘土。

　　数百米长的星舰被从中折断，落在地面之上仍有数十米之高，仿佛一只只盘桓在沙漠之上的受伤凶兽。有些地方正在起火，掠过的风中裹着塑料和蛋白质烧焦的臭味。

　　顾瞳瞳安排好了营地的事情，暂时摆脱了烦人的韩临沧，抓紧时间趁着天色尚早，骑着新租的沙地车开始新一轮拾荒之旅。

　　一路来收获不少，但是数量有余而质量不足，顾瞳瞳按着马德吝啬的报价自己保守地计算了一番，预计连两百信用点的四分之一都凑不齐，照这个进度来说实在太慢。

　　顺理成章地，她想起了三天前那架TT战斗机。

　　她拉紧口罩，避开头顶摇摇欲坠的飞船碎片，在钢铁丛生的死亡之森里慢慢找着人类可以通过的路。

　　每一步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陷阱，泄漏的电力设备、燃烧的高温燃料、锋利的金属碎片都可以在瞬间夺走一个拾荒者的性命，每次都会在营地留下几个失去主人的帐篷。

　　一点点深入帝国矿船残骸区域，顾瞳瞳万分小心。

　　逐渐变得崎岖的环境越发不适合沙地车行使，害怕车子受损，顾瞳瞳把车子锁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选择弃车徒步行走。

　　马德要求的帝国核心零件自然不是外面那些遍地都是的星舰外壳残骸，那些部件拖去收废品都不见得有人愿意收下。

　　她需要的是更精密更重要的零部件。

　　像是帝国星舰标配的导航系统核心部件，它拥有着民间仿制系统不具备的全银河系标准星图，精确度无可匹敌，因此极受走私犯们聚集的黑市欢迎。雷达系统同理，尤其是成组织的叛军势力，他们对高精度雷达的需求从没有减弱过。还有就是三天前坠落的那架TT型帝国战斗机。

　　TT，Type-Tyrant暴君级，是帝国多年前独立研发，由银河系最大造船厂商盖尔曼船坞承办建造，现存数量稀少，只有部分重要旗舰有所配备的超高机动战斗机。

　　它拥有着其他所有型号战斗机，无论帝国制或是叛军制战机，无法企及的超音速外太空飞行能力，因此它对飞行员素质的选拔标准也是万中无一。这些因素叠加起来，导致在一对一狗斗中，其他战斗机都只能避其锋芒，不可能正面迎战。

　　如果顾瞳瞳能够撞大运捡到TT战斗机的核心零件，她甚至可以用一个零件把马德交易所的资源直接买空。即使是马德那样的吝啬鬼，面对如此诱惑也不可能禁得住考验。

　　她回忆着三天前战斗机坠毁的方向，一路绕开障碍物摸索过去。

　　走着走着就发现不对劲，地面明显被刻意清理过，硬是在混乱的钢铁碎片里清出了一道足以三人并行的安全路径，不是寥寥数人办得到的壮举。

　　顾瞳瞳皱眉，特地避开那条道，换了个方向暗中靠近。果不其然，没走多远就看见一伙穿着制服的人守卫着残骸，各个手中架着武器，还放置机器人设立了警戒线。

　　顾瞳瞳藏好身形，举起望远镜看过去，每个人都穿着标志性的黑色军装，武器也是清一色帝国制式，毫无疑问是帝国正式军。

　　这些大概就是韩临沧提到的那伙人，在寻找那个所谓的帝国二号人物。

　　顾瞳瞳七年来都生活在边缘沙星，对银河系中心的政治事务从来没有过多关心，基本都是韩临沧强行找她唠嗑的时候顺带了解到的。

　　帝国二号，仅次于皇帝本人，名副其实的银河系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被皇帝亲封为元帅，银河帝国唯一的存在，兼任帝国军队最高司令官。

　　这么一位大人物，却从没有关于其身份的可靠信息，只知道他七年前突然出现，始终带着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韩临沧曾说，唯一可以确认的情报就是这位元帅毫无疑问是个精神力使者，不会随身携带任何冷热兵器，因为他本人就是银河系最强的武器。

　　帝国的残忍统治离不开他的倾力相助。可以说帝国的根基就是建立在他堆砌的尸骸之上。人们私下里都悄悄议论他是皇帝豢养的忠犬。

　　据说曾经有人侥幸撞见他凭空杀死了叛军的一个分队，甚至没有抬起双手。

　　“那个恶魔！”韩临沧丝毫不掩饰对这位元帅的不屑。

　　“他有名字吗？”

　　“真名没人知道，听说是姓安。”

　　顾瞳瞳能够轻易记起韩临沧那时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

　　帝国军如此重视这位元帅，连TT型的影子都看不到，顾瞳瞳权衡利弊之后决定暂且撤退，打消了对这位二号人物的好奇心，盲目惹上帝国军可称不上明智之举。

　　她想收起望远镜另觅他处，突然发现距离警戒区几百米远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她放大倍数仔细观察，才终于看出那好像是个人。

　　顾瞳瞳放下望远镜。

　　她需要寻找优质零件，带上一个伤患则代表她今天大部分时间都得浪费，她的沙地车拖车不大，成年男性躺在里面就完全放不下别的，救治伤者又会消耗她绝大多数的有限资源。

　　再说，谁知道那家伙等到她过去的时候是不是还活着，她救下的帝国军或是叛军的人又会给她惹上什么样的麻烦。

　　顾瞳瞳思虑再三，在原地盘旋了一圈又一圈，在第五圈的时候做出了决定。

　　——

　　大战过后，傍晚的战场并不平静。

　　钢铁在高温的侵蚀下嘎吱作响，幸存者的悲鸣从四面八方的风中传来，帝国军官因为部下无法完成任务而痛骂一通。

　　真是一群蠢货。

　　安月铭躺在砂砾之上，望着日夜交替的天空，整整三天没有动弹。他在迎击叛军的关键时刻遭到了来自背后的偷袭，一时不察才被叛徒击中，从天空坠落。

　　皇帝说，恐惧会让部下都永远忠诚于他，可是恐惧也使得脆弱的他们失去理智，宁愿自沉星舰也要率先除掉他。

　　他感觉不到左手义肢，精神力透支，五感都渐渐模糊，躺在这里宛如一个废人。

　　三天就这么过去了。也许他已经能够站起来走动，也许他的精神力得到恢复，可以联系部下前来帮忙，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不在乎。

　　挣扎着活下去对他来说太过疲惫太过痛苦。他已经在黑暗中硬撑了七年，失去她的每分每秒都让他恨不得随她而去。活下去是对他的惩罚，因为他没有保护好她，因为他弄丢了她，因为他……没能完成她的理想。

　　“你知道一个真正美好的银河系应该是什么样的吗？”很久以前的某天晚上，披着漫天星光，她如此问他。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他不走心地回答，想着能不能吻她。比起和心爱的人讨论严肃的政治话题，他更醉心于他的太阳在星空下那令人窒息的美丽。

　　她突然大笑起来，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拽过他的衣领，满足了他没有说出口的小小心愿，给了他一个最甜蜜的吻。

　　“傻瓜，当你帮助我建立那样的银河系之后，我就告诉你。”

　　也许死亡那天，就是他得到她的原谅的那天。

　　难怪皇帝最近老是看到他就来气。安月铭藏在面罩之下的嘴角试图咧开一个弧度，却在无情的机械束缚下失败了。

　　让那些帝国军无头苍蝇似的找着吧，至于他们会不会因任务失利而受到处罚，可不是他这个最高司令官该关心的事情。

　　让皇帝也找着吧，毕竟最开始把他放入圈套的不就是他本人吗？如此只是让皇帝如愿以偿而已。

　　在这片熟悉的天空之下，他遇见了她。如今死在同一个地方，倒也不赖。

　　沙星还不是沙星的时候，他出生在这里。原始而落后的外缘星球，和闻名世界完全脱节，当地农民愚昧而残忍，不幸生为精神力使者的他被认为是邪灵缠身，从小遗弃在野外，是她像天神一样把他带上宇宙，从此让他知道银河的辽阔。

　　那颗照耀他的太阳消失了。他已经在黑暗中苟延残喘了七年。也许是时候结束了。

　　残骸不远处传来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安月铭的听力经过增强，听出那是人类的脚步声。鬼使神差地，他驱使精神力调整视力辅助系统，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夕阳斜下，安月铭躺在垃圾堆之上，心脏怦怦直跳。

　　太阳落下的地方，橙红的落日余晖照亮了一张女人的面孔。她眉间紧缩，正向他这边张望。他刻入骨髓的熟悉面庞。

　　为什么要皱眉呢？

　　安月铭想着，坠入彻底的黑暗，陷入了昏迷。

　　有你在的银河系，对我来说就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