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偶》嘶鸣的蝉

1、楔子

　　冕镇，位于冕山之东，以泥塑闻名天下。

　　农历四月四，清明节。

　　陈东眯眼看着前方静坐观雨的女子。从外貌看来，她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脸色较常人苍白，唇无血色。一头长发编成个辫子垂在胸旁，她微微侧头，看着远方似乎正出神。但陈东觉得，面前的女子并不普通。严格来说，她根本不能算是个活人。

　　他赤-裸在外的胳膊上鸡皮耸立。

　　女子似乎对他炙热的目光有所感觉，转过头来盯着他。一双狭长的眼，黑漆漆的黯淡无光，眼角微微耷下，看起来有种哀怨的感觉。她直直地盯着他，不疾不徐地道：“你一直在看我。你见过我？”

　　她的语调没有丝毫疑问该有的起伏，乌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看着陈东，似乎能把他的脸盯出个洞来。

　　“没有，我从来没见过你，但是你身上的味道我很熟悉。”陈东的嗓音在发抖：“泥土的腥味！”

　　女子似乎有点吃惊，她看着一脸狂热的陈东，歪了歪头道：“你是泥偶匠。”

　　“我从四岁开始学艺。”陈东颤抖地吐了口气，“捏过多少泥偶，我自己也记不清了。多少人以为我是最好的泥偶匠人，但他们不知道，比我高超的人多得是！”说罢他目光炯炯看向面无血色的纤弱女子。

　　“你这是痴心妄想。”她似乎看穿了陈东的心思，轻哼了声，偏过头去看亭外的滑落的雨珠，不再出声。

　　雨势愈加厉害，哗啦啦击落在青石板上，溅起寸高的水花。亭中冷风嗖嗖，夹带着雨水，打湿了大半的地面，吹起女子的黄色衣裙一角，丝丝长发粘刮在脸上，她定定地坐着，状似出神。陈东也不出声打扰，只是眼神炙热的在她身上流连，满满的都是激动和狂喜之情。

　　一声清脆的童声打破了平静，“爹，我来给你送伞啦！”

　　那纹丝不动的女子身子轻微一晃，倏然回头看向摇摇晃晃冲进亭内的布衣小童，面色讶异，“活的？”

　　陈东原本一脸气急的看着小童，闻言面色陡变。

　　“爹，她是谁啊？”小童扯着陈东的裤脚，“她在淋雨诶！”

　　“安郡乖，和爹一起回家去。”陈东拍了拍小童的脑袋，脱下自己的外衣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犹豫地看了眼雨中面色白得泛青的女子，大步往外迈出。女子目送他们走出亭子，略顿了一下，朝着陈东父子离开的方向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