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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别让她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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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一个烂醉的人沟通是很难的事。
唐清鸾从这几次的朝会入手,问了几次,床上的人都一副被吵到的样子,一脸赖赖唧/唧的苦大仇深。
之后问恼了,甚至撇着嘴挥开手臂,“啪”的一声甩了兖王殿下耳光好大一个耳光!
皇帝的力道不小,唐清鸾的挨打的地方立刻红了。
她的脸被打偏,双眼有些茫然地盯着床边脚踏的方向,瞪着眼一脸不可置信。
宫里宫外,她是高高在上的兖王殿下,哪怕最落魄的时候,也是被人暗地里送刀子。
无论如何,表面上的风光霁月是她身为皇女身份的体面!
可如今,她居然被一个来历不明、窃国庸懦的人打了个巴掌!
短暂的怔愣过后,唐清鸾的手臂已经狠狠握住了皇帝的脖颈。
她弯曲的手指像是鹰爪,几乎立刻就叫皇帝脸涨的通红。
皇帝眼眸半睁,里头漾着迷蒙的水意,唐清鸾俯身凑在她耳边,语气阴冷。
“陛下,装也要装个彻底,这么沉不住气,打一巴掌算什么呢?”她五指用力收紧,面上那虚假的笑意没了,冷得像是千年寒冰。
众多情绪涌上心头,化成了一脸阴郁。
叶青青只觉自己梦中被波涛卷进了海里,她扑腾着双臂,却只能越来越艰难地呼吸。
叶青青对这感觉并不陌生。
每次肝区的疼痛剧烈起来的时候,她总是觉得自己喘不上气,渐渐的,疼痛和窒息成了她机体的下意识反应,一疼痛就会觉得窒息,一窒息,疼痛就会加倍。
唐清鸾看着皇帝把自己蜷缩起来。
她的双手并没有像别的、被掐住脖颈的人那样,死死抓着唐清鸾的手,而是用力地按在自己的上腹。
唐清鸾这才有些纳罕地看向睡梦中的皇帝,她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在这空荡荡的大殿里,回荡出了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凄惨。
唐清鸾的声音夹在其中,轻飘飘的,“皇姐,怕死吗?别怕,我迟早要送你下地狱的。”
说罢,她到底是骤然松了钳制皇帝手,掏出了张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自己碰过皇帝的指尖。
她脸上还有方才被打过的细微痛感,唐清鸾顶起脸颊里的软肉。
皇帝在一阵又咳又喘之后,很快又陷入了又长又慢的呼吸,唐清鸾盯着看了好半晌,才确定了皇帝确实是真醉。
可问又问不出来,平白挨了一巴掌,这么走了又不甘心。
想起她在宴上说的“互市、值夜”,唐清鸾索性直接说起各国互市,看皇帝的反应。
果然,说到北境的时候,皇帝皱着眉,伸手乱抓,抓住了唐清鸾云翻浪涛的宽大袖口。
唐清鸾眉间一挑,略作思索,压低了声音,装着恭敬的语气:“陛下,北境已安排妥当,还有什么吩咐?”
“别!”
皇帝话说的含糊,一会儿说“别去”一会儿又说“别让她回来。”
不过知道了皇帝在北境有安排,唐清鸾今日之行的目的便也达到了。
她冷笑一声,一把扯出了自己的衣袖,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殿外的内侍们低着头。
远处的树杈上,一窝鸟儿不知被什么惊的四下乱飞,树影峥嵘诡谲,仿佛探出手臂的骷髅鬼。
王富贵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
他胆子小,还怕黑,被那远处的位置吓得惊了一身的汗。
可他身为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在这些小太监面前不能露了怯,脸上仍旧装的衣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但好在他头顶的灯笼还是亮的,他勉强定下了神,心说大太监也没什么好的,连怕也不能怕。
忽然,殿门吱呀一响,王富贵最先瞧见一双皂靴从里头踏出来。
兖王面色不虞,站在门口整了整衣衫,径直向宫外走去,王富贵忙叫了个小太监提灯去送,瞧着灯光跳跃着走远了,王富贵这才躬身回到殿里。
殿里窗子大开,风吹得烛火乱跳,王富贵叫人赶紧把窗子关上,自己轻手轻脚走到龙榻前。
绑着帷幔的穗子掉在了地上,半边明黄帷幔遮住了床上的人影,王富贵探头去瞧,只见皇帝侧身睡着,脸色看不真切,身体随着呼吸缓慢起伏,许是酒后身热,蹬了被子,被团一团,丢在在床尾。
王富贵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他把这边的帷幔也放下了,又钻进去,拿着被子搭在了皇帝腰侧。
王富贵正要起身,忽然瞧见皇帝颈侧的红色指印,他登时僵住了,整个人像是忽然石化的石雕,瞳孔猛地一缩,死死盯着你鲜红的痕迹,本就没有干透的后背顿时又湿了一片。
正在这时,关窗户的小太监失手打碎了殿里的琉璃盏,王富贵汗如雨下,皇帝翻了个身,那鲜红的指印更加清晰地落在他眼前。
王富贵紧紧攥住颤抖的手,他将帷幔掩得严严实实,脸色铁青地从内室里出来。
犯了错的小太监跪在琉璃盏的碎片旁,已经抖成了筛子。
琉璃是矜贵的物件儿,之前有位大人得了一套琉璃的酒器,请了朝里一多半的大臣去赴宴,宴上府里的下人失手打碎了一樽酒杯,直接被那位大人打死送去了乱葬岗。
说它有多矜贵呢?也不过是比人命贵一点而已。
王富贵嘴唇惨白,他在日日悬心脑袋的境遇中,还没有学到宠辱不惊的精髓。
不过相较于当今皇帝险些在梦中被人掐死这样的事,打碎一个琉璃盏就显得无足轻重。
王富贵的心思还在那骇人的手印上,见此只是勉强用抖得不明显的语气,道:“这是陛下珍爱的物件,要怎么处置也得陛下明日定夺,我不罚你,你自去吧。”
小太监是被人拖下去的,他腿软地走不动道儿,王富贵没叫人打扫,自己亲自把琉璃盏的碎片收了起来。
那碎片锋利,他手上立刻划了几道血口子。
小太监拿着药盒子给他上药,王富贵说自己来,悄悄拿了活血化瘀的药膏,在殿里守夜的时候给皇帝抹上了。
次日,叶青青宿醉醒来,只觉头疼得厉害,嗓子也哑得难受。
她不记得醉了之后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是和顾修一起去的宴上,之后又带着顾修要走。
王富贵听见动静近年来的时候,叶青青正站在窗子前,看着外头已经高照的日头,心情愉快。
又躲过了一次早朝!
叶青青刚上班那会儿,公司正忙着一个大项目,她这种小员工也每天忙的脚不沾地。
那时候,叶青青每天站在家里的楼梯口,都在想着要是自己下楼梯的时候崴了脚就好了,去医院打个石膏,就能和公司请半天的假。
现在,这念头也异曲同工——要是每周都有宴会就好了,她喝醉了就能躲过第二天的早朝。
不过比起她,更庆幸今日没有朝会的是王富贵。
皇帝脖颈上的红痕已经散了些,只是在白皙的皮肤上,依旧显眼得很,王富贵躬身立着,仿佛脚下的不是金砖,是刀山火海。
王富贵找了件常服为皇帝换上,一边換,一边斟酌着措辞,将昨夜小太监打碎琉璃盏的事说了,还说自己管教下人不力,请皇帝一同责罚,
叶青青微微皱着眉。
虽然入秋了,但是中午的太阳还是热的厉害,就这个天儿,她还得里三层外三层不说,今天穿的这件常服还是个高领的,叶青青真是恨不能每天泡在冰缸里。
闻言有人摔了琉璃盏也没当回事,她又不是玉皇大帝,小太监也不是卷帘大将,她还能把人贬去流沙河等唐僧啊?
王富贵却一脸郑重其事,不仅把犯了错的小太监带了进来,还把琉璃盏的碎片一并送到了皇帝面前。
小太监吓得一晚上没睡,像是要上绞刑架似的,整个人瘫在地上。
见状,叶青青也大约明白了,琉璃在这里还是稀罕的东西,宫里这么多人,犯了错总得有罚才行,不然别人瞧着没什么事,全都不放在心上,狗皇帝的这点家当,吃早要被摔个干净。
而叶青青能想到的最重的惩罚,就是电视剧里的打板子和刷马桶。
然后小太监就被罚了一年月钱,送去刷马桶了,
吃过早饭的叶青青叫人把折子送来凤仪阁,之前的折子都没批,现在居家办公,还得把之前欠的活儿补上。
“有大臣来都给推了,说朕忙着批折子,没功夫见她们。”
王富贵自然喜不自胜。
太监们不敢直视天颜,或许还发现不了皇帝脖子上的指痕,大臣们商议朝事,难保不会瞧出端倪,皇帝不见他们就最好了!
王富贵大大松了口气,可这口气刚松了一半,有太监来报“国师大人来了。”
王富贵看着皇帝,语气谨慎,眼含希冀,“陛下,国师来了,陛下要是不想见,那奴才去推了?”
上一秒还说谁都不见的皇帝丝毫没有犹豫,“快宣国师进来。”
王富贵心情跌宕,如遭雷劈,愣了片刻才僵硬着把人请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