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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   【哇哦,这小美人谁啊?亲爱的你这口味也太重了吧,他……】
      【闭嘴!他是我侄儿。】

      旧梦重现,以往祁彦梦到这场景时,梦里的男孩都会高声反驳男人:“我不是你侄儿!”
      这回不知怎的,那孩子似被强力胶黏了嘴,一声不吭,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看。

      现实荒唐,梦也不得偿。

      祁彦心头一急,醒了。
      他没睁眼,寻思着怎么再把这梦给续上。
      然而现实没能让他如愿。
      电话响了。

      “喂……”
      “阿彦,你能请到假尽快回来一趟吗?”电话那头梁旭的声音有些哽咽,“外婆旧病复发,发现得太迟了,目前情况很不乐观,她很想你。”

      惊雷兜头而下,祁彦那朦胧的睡意和梦里那点隐秘的心思被这通电话炸了个一干二净。

      他幼年丧母,父亲工作性质特殊,常年不在身边,他由母亲老家那边的婶婶带在乡下。
      那婶婶性格不好,虚伪又贪财。
      11岁那年父亲因公殉职,他成了孤儿,作为烈士遗孤的他得到了一笔很可观的抚恤金。

      那婶婶为了名正言顺地吞下那笔抚恤金,费尽了心机,还说要收养他。

      他很清楚婶婶只是想要钱,一旦钱到手,还不知道要怎样待他,可他别无他法。
      当时太小了,很多事情都由不得他做主,还好后来陆席安和梁臻找到他,并想办法将他带去了齐州市。

      他是吃陆家和梁家的饭长大的。
      梁旭口中的外婆,他叫奶奶。
      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近14个小时的长途飞行使人疲乏,祁彦用帽子和口罩遮住了自己憔悴的容颜,刚从出口出来就被人叫住:“阿彦!”

      祁彦循声望去,看到梁臻的助理时神色僵了僵,干着嗓子喊了声文殊哥。

      登机前,在候机室里他无数次拿起手机输入一串号码又一个个删掉,想给那人打个电话,迫切地想知道他的状况,又怕,怕自己先低了头,在这场单方面的僵持战里更显得像个笑话。

      文殊领着他往外走,等坐上车后同他说:“今天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家吧。”

      祁彦耳鸣得厉害,脑子发懵,闻言却说:“我想先去医院看看奶奶。”

      文殊启动车子的手顿了一下,说:“老太太严重电解质紊乱,肾功也不行了,说是要做血滤,下午转ICU了。”
      ICU有探视时间限制,这大晚上的,去了也不定见得着。

      祁彦似是瞬间红了眼,从后视镜里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问:“小叔他们都回去了吗?”

      文殊:“梁旭和他妈妈跟我一起走的,梁先生应该还在主任办公室。”

      他俩到医院时已快到十点。
      寂静无声的走廊上弥漫着令人胸闷的消毒水味,那味道仿佛长了脚一路爬到胃里作乱。

      祁彦喉头发痒,忍着不适,跟着文殊到了主任办公室外。

      文殊敲了敲门,办公室里正在说话的几人闻声回头。

      四目相对,男人略带憔悴的英俊面庞落进眼底,祁彦胸口阵阵发紧,紧到了极致又像被针扎在心口划拉出了一道小口子,胸中翻涌的复杂情绪也跟着那缝儿漏了个一干二净。
      只余下点不可言说的心疼。

      在他的记忆里,梁臻从来都是意气风发,自信从容,似是所有问题在他面前都能迎刃而解。

      他从没见过男人这么憔悴的样子,眉宇间凝着焦虑与疲惫。

      祁彦有瞬间的恍惚,嗓子发紧,下意识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自己喊出声了没。

      他已经好几年不喊他了。

      几年前,男人同他说,什么时候想通了,断了那念想,就许他回国,要一辈子都想不通,那就一辈子都别回来见他。

      曾经梁臻将他捧在手心,从来都有求必应,他不信男人能那么心狠,哭过闹过疯狂过,没用。

      开始那年甚至中途偷偷回来过无数次,可是他怎么都见不到他。

      男人几乎是看着他长大,轻易就能拿住他七寸,他没有挣扎的余地。

      求不得总是容易让人心生埋怨,怕自己最后那点自尊都保不住,祁彦最终还是选择了留下,一待就是四年,但是留下来却也像是跟谁较着劲儿似的,自那之后他就再也没叫过男人。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祁彦喊自己,梁臻眼底似有复杂情绪闪过,转瞬便又流露出欣慰与怜爱,关心道:“怎么瘦成这样了。”
      这几天熬大夜,他嗓子有些哑。
      “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王主任,还有你韩叔叔,你以前见过的。”

      祁彦心如擂鼓,跟着梁臻的介绍向人问了好,转头又把视线黏在梁臻身上。

      他到底还是太年轻,做不到像梁臻那样能把所有心思都藏得滴水不漏,尽管已是极力克制,但这些年积了太多的委屈与思念藏在心底,如拍岸洪涛,稍有懈怠,便丝丝缕缕从眼神里流露了出来。
      外人不知内情倒也看不出端倪。

      梁臻只当看不见那眼底的深情,转头对人说:“小孩刚从国外回来,我先带他回去安顿一下,今儿耽搁王主任这么久时间实在不好意思。”

      王主任客气道:“梁先生哪儿的话,应该的。”
      梁臻这些年给医院捐的耗材和设备不知救了多少生命,到头来家财万贯却救不了自己母亲,王主任心下也是唏嘘不已。

      韩章看祁彦脸色不太好,对梁臻道:“行了你们回吧,今儿我值班,有事立马给你打电话。”
      祁彦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梁臻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想看看奶奶?”
      祁彦:“可以吗?”

      梁臻有些为难地看了眼韩章。

      韩章心领神会:“那你们稍等,我去跟护士站打个招呼,睡着就别打扰她了,没睡着的话去看看也好,省得她挂念。”

      从昨天夜里梁旭说了祁彦要回来的消息后,老太太就一直在盼着,只不过病魔缠得太紧,大多数时候她都在昏睡,但只要醒了就总要问一问。

      韩章打完招呼,几分钟后有护士过来带他们去消毒换隔离衣。

      通往ICU的走廊上静得针落可闻,祁彦默默跟在梁臻身后,等到病房外时刚刚平复的心跳又有些不受控制。

      之前在车上文殊就已经跟他打过一次预防针了——老太太这次是因为感冒一直不见好,想着输液兴许能好得快点,结果输液又引起了肝腹水,做了个全身检查才发现肝上出了大问题,密密麻麻全是结节,几个科室的医生一会诊,说极大可能是弥漫性肝转移,最后派特CT证实了他们的结论,就是她十多年前得的乳腺癌发生了弥漫性肝转移,骨转移。

      祁彦知道癌症晚期的病人不管是从外貌还是精神状态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任凭他做了多少思想准备,真当见到人的那一刻还是很崩溃——阻塞性黄疸和电解质紊乱使得老太太整个人都变得异常消瘦蜡黄,肚子却鼓得像个皮球,更别提被子下面看不见的连着各种导管的创口又是怎样一翻惨不忍睹的光景。

      她这形销骨立的模样令祁彦心疼得快要缩起来。

      明明上个月视频里见到她时都还是个富态且精致的老太太,才一个多月,怎么就这样了?

      老人听到床边有响动费力地睁开了眼睛,看到祁彦时也没缓过神来,半晌才认出他,随即眼神亮了亮,慢慢又染了笑意:“小彦你终于回来了,奶奶都想你了。”

      “奶奶对不起,我该早点回来的……”祁彦眼里蓄了泪,自责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之前好几次打电话老太太都说想他得很,问他想不想回国,他心里跟人较着劲,怎么都不肯回。

      医生说任何癌症都有潜伏期的,不可能一开始就这么严重,病情发展到这么严重之前多少肯定都有症状,大多都是被忽略了,或是不够重视才导致最后无法挽回的局面。

      一个月前他俩打视频电话时老太太就在说她那阵子老是腹胀,胃口不怎么好。

      他当时和学长在忙一个新接手的项目,那天又在加班特别忙,一心几用,都没怎么听老太太说话,总觉得日子还长,还有机会慢慢聊。
      谁承想意外说来就来。
      如果当时他对老人家多上心点,再或者之前老太太开口让他回来时,他顺着台阶下了,早点回国,会不会就能更早的发现端倪?早点检查早点治疗,会不会就不会拖到现在这般束手无策的地步?

      “傻孩子,是奶奶自己要生病的,不要自责,你能赶回来,奶奶就已经很开心了。”老太太精神极差,说话特别费劲,盯着祁彦的眼睛里却一直有笑意,她说,“我们小彦已经是个大人了,不可以像小孩子似的动不动就哭鼻子。”

      祁彦嘴上应着好,眼泪还是没兜住。

      老太太仔细盯着他看了半晌,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怎么瘦成这样了?上次视频里都没这么瘦的。”

      “我……”祁彦答不上来,胃病小时候就有,那婶婶爱打牌,打上瘾时自己都顾不上,更别提顾他,前些年梁臻请人变着方儿给他调养,倒是养胖了不少,这几年一个人在国外,又给糟蹋回去了。

      “是不是都不好好吃饭,你这样不乖我要告诉你小叔的。”才说几句话老太太就又有些睁不开眼睛了,声音也开始含糊不清。

      她说:“他这几年太忙了,都没时间管你,你不要怪他,他很疼你的……”

      老太太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已经完全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祁彦紧张无措地看向斜对面的梁臻,男人轻轻朝他摇了摇头。

      从ICU出来时已临近午夜,大家都疲惫不堪。
      梁臻连着熬了两个通宵,眼底全是红血丝,韩章催促着让他赶紧回去睡一觉。
      他明早有个挺重要的高层例会,确实需要调整一下精神状态,就也没多耽搁。

      夜染浓墨,一辆黑色辉腾从肿瘤医院地下车库出来后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十来分钟后又出现在医院附近一高级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祁彦被老太太极度糟糕的病情打击到了,红着眼,一路沉默不语,沉浸在悲伤里心无他顾。
      梁臻本想安慰他几句,奈何一个接一个的电话跟催命符一般。

      到家前最后一个电话是梁旭打来的,似是在问祁彦的事情。
      梁臻开了指纹锁,跟那头说:“在我跟前,可能是没电了,不用担心,把你妈妈照顾好。”

      他这头话音刚落,鞋都没来得及换,一路都默不作声的祁彦就给他整了个大动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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