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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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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里,青承苑的景致最好。满树黄金细小的花儿,散发着阵阵清香。
桂花树的叶子泛着葱绿,异常茂盛。那些白桂和金桂就开在树叶之间,密密麻麻,一簇拥着一簇。
远远望去,成堆的桂花闪烁着金银两色光芒,煞是好看。
清风拂过,细小的桂花也随风飘落,像冬日里的霜雪拍打在身上。
天气日渐转凉,宋如宁不由得泛起一层寒意。
忽然身上一暖,转眼多了件披风在身。
她回头见纯枝站在身后,诧异道:“你不好好养伤,怎么过来了?”
纯枝面色还有些煞白,倦倦道:“老躺着怪累的,还是待在公主身边习惯些。天气凉了,公主出门该多添件衣衫才是。”
在九公主的照顾下,她的伤已经日渐好转,除了不能跑不能跳之外,其他的和往常一样。
宋如宁道:“这样也好,你不在身边,还真是不习惯。”
纯枝扶着她坐下道:“公主仿佛有心事?”
宋如宁淡淡道:“再过些日子你我就要离开这后宫了,去过另外一种生活。”
纯枝接道:“难道公主舍不得?”
她轻笑道:“自然是舍不得,这些年里吃喝不愁,混吃等死,天大的事也有人想办法解决,往后可就不知道了。”
宋如宁的确是有些犯愁,愁的是这些年在皇帝老爹的庇护下,过得顺风顺水,毫无忧愁可言。谁知道将来离开了皇帝老爹,又会是什么境地。
纯枝宽慰道:“公主多虑了,即使公主婚嫁了,也依然是大禹的公主。有皇上在,公主还担心什么?何况从前公主从来不想这些,总说船到桥头自然直。”
宋如宁惆怅道:“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常常觉得沉闷,这心里忽上忽下的没有着落,估计是得了婚前焦虑症。”
纯枝愣了愣:“公主说什么症?”
宋如宁恍惚道:“吃饱撑的症。”她想她可能实在是太闲了,整天无所事事,只剩胡思乱想,所以应该是吃饱撑的吧。
纯枝皱眉道:“公主有没有觉得百桦居的人越来越多了。”
宋如宁:“前些日子你受伤,内务府又重新调了人手过来。”
纯枝:“奴婢也说不上来,就总觉得这后宫里比先前人多了些。”
宋如宁裹着衣衫,隐隐听见远处传来悠悠扬扬的丝竹声,好像是华瑶台的方向。“华瑶台今日有宴请吗?”
纯枝询着声音望去:“应该是杏花园,今天晚上皇上要在杏花园宴请众学子们。”
宋如宁转而想道:“既然是宴请学子,那幕昀是不是也会来?”
纯枝笑道:“这个自然,幕公子是状元郎,自然是要来的。”
宋如宁面露欣喜:“那咱们晚上也去。”
纯枝道:“皇上今日宴请的都是男子,没有后宫女眷参宴。”
宋如宁想了想道:“那等晚宴过后咱们去看看他,我好些日子没有瞧见幕昀了,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纯枝轻笑:“幕公子是状元郎,怎有过得不好之理。”
她讪讪道:“也是。”
纯枝道:“从前公主说势必要择一心爱之人,现如今找到了,还是一位状元郎,可见缘分一说是存在的,公主的心上人等到了。”
宋如宁老脸一红,嗔道:“胡说什么。”
纯枝垂了头,一本正经道:“据说幕公子这些日子忙得很,皇上封了他刑部侍郎一职,好像是要幕公子彻查血菰花的案子。”
这些日子看不见幕昀,宋如宁自然知道他在忙什么。
血菰花的案子事关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要彻查可见父皇是下了决心的,至于查到哪怎么查,也不是她能左右的。
华瑶台是清净之地,除了举行大的宴会,一般这里都是空置的。入秋以后,天气日渐微凉,所以宴会就转到了旁边的杏花园。
宋如宁望着天色,估摸着一夜饭毕,人都应该喝得差不多了。
这个时候去看看幕昀,应该也没什么。
去杏花园的路有些远,夜风阵阵,寒意袭人,好在身上的衣服厚实抗风。
刚踏入杏园就瞧见一个无精打采,垂头丧气的华服男子匆匆迎面而来,看样子应该是从宴会上出来才是。
宋如宁不由得放缓脚步,借着灯火看时,竟然是二哥宋翰晖。
四周万籁俱寂,四目相对,饶是宋翰晖也吃了一惊,脸色青红不定。自从上次在平王宫后,两人还是头一次见面。虽说不是什么人多场合,可是这样面对面,他还是尴尬到头皮发麻。
擦肩而过时,宋翰晖屏住呼吸,落脚抬步间都往一旁移,生怕碰着磕着宋如宁了。
偏杏花园里四面环水,通往宴会中心的路面是一条立在水上的汉白玉台阶,虽不陡峭,也不宽敞,还略有些窄。
宋翰晖惴惴不安间,结果脚底踩空,扑通一声掉进了莲花池里。
“啊,哈哈哈。”许是一切发生得太快,宋如宁实在忍不住,捧腹大笑。
她实在没想到自那天以后,宋翰晖会变得这么怕她。
这池子里的水虽说不深,但是秋天的夜晚水也是冰凉透骨的,如同冬日的冰霄硌在身上,寒入骨髓。
宋翰晖扑腾两下,抓着旁边的野藤蔓爬上来,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就连头发丝都在滴水。只觉得浑身冻得僵硬,头也不回地急匆匆离去。
宋如宁望着他的背影,立住不动,疑惑道:“他跑那么快干嘛,我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他。”
虽说平王宫那次有些尴尬,但是宋如宁一贯的主张就是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果真宋翰晖见她,就像老鼠见了猫,恨不得离她八丈远。
身后传来幕昀的声音:“二皇子刚才在宴席上被训斥,所以急急忙忙地出来。”
今晚的宴会原本没有邀请宋翰晖,他不请自来,皆因那天发生的事后,皇帝再也没有召见过他。一连这些日子过去,他在平王宫里寝食难安,也不知道皇帝会怎么处置他。依照他对宋如宁的了解,这事绝不会就此罢了。
可是这些日子好像大家都安安静静,也没有人追究他的责任,甚至宋如宁竟然破天荒地没有报复他,去找他算账。
不对,他觉得很不对!
今晚是杏花宴,宋翰晖想皇帝应该心情会好一点,便想着在人多的时候,前来探探口风。
没想到皇帝见了他,就让他快点滚出去,对着他劈头盖脸一顿责骂。
好歹他也是个王爷,这样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不说,以后让这些人如何看待他。所以脚底生风,急匆匆地奔出来。哪知出来时又撞见宋如宁,更是羞愧难当。
宋如宁心下了然,道:“难怪,见他跑那么快,恨不得飞出去才好。”
幕昀道:“公主怎么来了?”
宋如宁回过神,温笑道:“我想着你们吃得也差不多了,来看看你呀。”
幕昀神色微闪:“公主是担心我不习惯?”
宋如宁摇头:“那倒不是,只是好些日子不见你,想见见你。”
夜风夹着枯草的气味徐徐吹来,幕昀神色一怔,心底生出一股温暖来。
杏花苑的夜安安静静,墨色无边,只有身后的烛火照着满地的亮光。
她回答得极其坦率,脸上还挂着真挚的笑容。
幕昀恍惚了阵,等他回过神隔着衣衫握着宋如宁的手道:“这里风大,着凉了如何是好?”
说着牵起她的手默默往前走。
幕昀的手很暖,即使是隔着衣衫,依旧很暖。这是第一次幕昀主动牵起她的手,像是一种无声的亲近。
宋如宁只低着头跟他走,此时脸涨得通红,好在夜色的遮掩下什么也看不出来。
杏花园的主殿用作宴饮,东偏殿亦有不少人聚集,只有西偏殿安安静静,无人走动。
跨过一阑朱红门槛,地上铺着柔软厚实的地毯,帷幔翩然而垂,殿中弥漫着一股檀香,有了遮挡,这里的确温暖了许多。
幕昀松开她的手:“这里安静,也没有那么冷,有没有觉得好些。”
四下里寂静无声,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良久,宋如宁道:“我父皇说,等我们成婚后,还住在京城,依你看可好?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京城,虽然我父皇的意思,是让你留在京城,但是人各有志,我父皇的旨意未必是你的意愿。若是你心里有别的想法,或者想回清州,亦或者是别的地方,也要说出来。我想两个人既然要走到一起过日子,那么必然是诚心诚意,坦诚相待,知道彼此的想法,而后去做调整,这样对我们双方都好。”
幕昀微微一愣:“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宋如宁点点头道:“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幕昀只凝神瞧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星芒。他想宋如宁贵为公主,完全没必要顾及他的想法,只要自己开心就好,但此番言语里处处在为他着想,心底颇为动容。沉声道:“你喜欢哪,我们就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