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殴丫

2、点背不能怨社会

　　“你看过亦舒的小说吗？”
　　“没看过，没时间，怎么？”
　　米兰噗嗤一笑，“亦舒有一句名言——真正的淑女，不会用名牌的衣服和首饰装点自己，因为她不自卑。”
　　凌云身上的白色衬衫，灰扑扑的料子，无甚奇特，然而米兰注意到这件衣服恐怕要五位数的价格。
　　“女人的虚荣都穿在身上。”凌云撇撇嘴，“我有重要的客户要谈，也算是穿给人家看。”
　　“虽然我不懂谈生意，不过我觉得人家也未必看得出你这一身值多少钱。”
　　凌云抿嘴，“穿给识货的人看是结交朋友，其余时候是穿着自己高兴的。”
　　车子开得有点快了，米兰道，“你赶着去办事的话，把我放这里好了，坐地铁回家很方便。”
　　“没事，我去开发区，正好顺路。”车到小区大门外，米兰跟她道了谢，凌云探头往上看看，“住这里，看不出萧律师还挺懂得享受生活。”
　　“比不上郁金香岸的联排别墅。”
　　“那里是胡家的地盘，不是我凌云的，从来不是。”说完打过方向盘，车子转弯向前开走。
　　米兰站在路边一直看着那辆POLO消失在街角，明明是二奶车，她却要了黑色手动档，还不如换帕萨特呢！明明嫁了个有钱人离婚的时候应该狠捞一笔，她却没有转移胡家的财产出来单干，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有电话打进来，米兰看了看，接起来：“是，真的什么也查不出来，连风老大亲自出马，倾尽事务所多年人脉关系，凌云除了分去婚后应得的银行存款部分，什么也没带走。公司是胡家的，并非胡琦个人所有，挣的钱自然到不了凌云的口袋，她等于净身出户。”顿了顿，她忍不住发表意见，“或许你真的误会她了，当然，今天下午吉亚公司有什么新动作，我会让朋友帮忙盯着。”

　　“你说什么？不需要我参加会议？”凌云愕然，好在总算保持住了风度，有气无力甩甩手，“行了，你不用跟我重复第二遍，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不明白我这样潇洒地离开胡家，难道他们还想赶尽杀绝？”
　　“凌小姐，实在抱歉，胡家老爷子亲自打来的电话，说是如果我们继续聘用你，以后休想再拿到一张定单。”
　　凌云点点头，“姓胡的算不上有通天的本事，他不是如来佛，我也不是孙悟空。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她收拾好文件夹走到门口，然后用一种别人看来或许厚颜无耻，但是自己觉得理所当然的口吻道：“胡老爷子如果再打电话来，告诉他，我嫖了他儿子，该给的钱我为胡家已经挣出来了，事情到此为止最好，别闹的大家面子上难看。另外，贵公司单方面向我解聘，希望违约金可以在月底前打进我的账户。”
　　门被带上，声音不大，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礼貌。
　　一办公室的人面面相觑，领头的擦擦额角的汗，“这个女人，搞不懂胡琦看上她哪一点。”
　　“漂亮呗。”
　　“胡家娶媳妇，要什么漂亮女人没有，最最重要的一点——必须没有脑子！”
　　“人家胡琦就喜欢这样又辣又呛的吧，一直迷她迷得不得了。”
　　“凌云以为仗着胡琦喜欢可以为所欲为，又想嫁入豪门，又想说话有底气，没有这样两全其美的事吧。”
　　“胡琦那是喜欢把这样又辣又呛的改造成小绵羊，男人都有征服欲。”
　　身后一堆议论，在甫一带上门的时候已经响起，说话声极大，凌云听见了几句，只能冷冷一笑。
　　她开着车子离开办公大楼，一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晃着，除了以她妈的名义开户的定期存款单里大概还有几万块钱，所有的信用卡银行卡已经全部冻结。她没想到胡琦真可以做这么绝，大概是要逼她回头吧？
　　只是还有什么是可以回头的？
　　当年她身无分文来到这个城市打拼，自以为赢了世界输了她，没什么可惜的。也许站在某一个制高点俯瞰半城灯火的时候，咀嚼一下寂寞，也很浪漫。现在她才知道，其实最最惨的是你输光了所有，人财两空。
　　好吧，她至少还有年轻健康的身体，脑子也不笨，她不信没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回到县城和老母亲一起住六十平米的老房子，用几万块钱做本开家杂货铺子？她想都没有想过！
　　几年后的今天她依然身无分文在城市街头游荡——不过从头再来！
　　不，好歹多了一辆小POLO，几万块钱的积蓄，每天啃馒头还可以撑一段时间。
　　她还记得第一次把车开回来，副驾驶座上的那个人摇下车窗玻璃，任外面四月的风吹拂到脸上，带着春日田野里特有的香气。
　　她闭上眼睛伸吸一口气，笑着问她：“咱们什么时候去看房子？”
　　当时她没敢告诉她，房子已经去看过了，不是之前说的小户型单身公寓，而是联排别墅，只是，并非她和她的房子。
　　才这样想着，斜刺里冲出来一辆银色宝马，发了疯一样撞过来。
　　“砰！”一声巨响。
　　开好车不一定是好人，但是开好车就是能保证两车相撞的时候，自己可以稳坐泰山。
　　当凌云被安全气囊几乎挤晕过去以后，她恶狠狠地对自己说，不啃馒头了，先把钱提出来买辆宝马！够付首期就行！
　　宝马车上跳下来一个女孩子，剪着利落的短发，吊带衫上挂着一条丝巾，拼接的牛仔裤腰部低到几乎能露出股沟。
　　“贱小三。”凌云心里这样想着，但是她马上否决了这个认知，哪个大款会给小三买宝马车？脑子进水了吧，能买辆POLO就很不错了。就如她嫁到胡家，人家还不是防家贼一样防着她？胡老爷子更狠，生女儿给一百万，生儿子给5%的股份。也不怪他们，凌云的眼睛里充满了欲望，似乎随时能把他们家整破产的气势。
　　“啧啧，什么破车，我才轻轻刮了一下。”那女孩子叫起来，还很委屈，典型的富二代飙车族。看到凌云在车里艰难地挣扎，她笑得眉眼弯弯，“哇，姐姐，你长得真好看！很像明星哎！”

　　半个小时以后公路警察总算把凌云弄出了车子，她看着那辆毁得不成样子的POLO，已经欲哭无泪，好吧好吧，至少人没事。
　　算了，还是别说了，如果上帝想让你哭得很难看，那么绝对会有更大的惊喜等在后面。
　　去派出所登记，做笔录，又要浪费半天——也许不只半天。
　　“姓名？”
　　“钱多多。”
　　凌云很不客气地“噗嗤”笑出声来，看人家这名字起的，多应景！
　　交通事故有录像，现在想扯皮的人少了，哪怕是富二代，只要赔偿够，凌云也不想计较了。然而事情很快朝着对她不利的方向发展，录像显示路边蹿出来一只大萨摩，钱多多的宝马为了躲避才打了方向盘撞上了自己。
　　无数的事实已经证明，有钱人不一定就大方，钱多多认为萨摩的主人应该负主要责任，她只愿意赔偿一半。
　　至于萨摩的主人在哪里，那就是警察的事了。
　　这意味着，接下来将是无休止的扯皮，POLO基本报销，以后要挤可怕的一号线，到各个地方投递简历，面试。
　　晚上回到家，凌云才知道，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直都是至理名言。
　　房东说他有个亲戚来上海，这房子他不想租了。
　　不就是想涨房租么，凌云没好气地问，“要加多少房租？”
　　“我真的是有亲戚来上海。”
　　她打通胡琦的电话，“做人不要太过分好不好？”
　　对方极其无辜，“人家公司解聘你，我承认跟我有关，可也是我爸去闹的，我没想那样。至于这事，真不是我捣鬼，你要没地方住，可以搬回来。”
　　放屁，她都和他分居一年以上了，搬回去？
　　点背不能怨社会，怨谁？怨自己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