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玖未兮

4、第 4 章

　　归家的一路上，江南的路仍然充满了诗情画意，江南的小镇也永远温柔多情地让人舒心。

　　南宫晴决定在这座小却干净的小镇打尖时，这里还只是江南众多普通小镇里的一员，青石铺就的路，整洁写意的房屋院落，挂着悠闲笑意的往来人群，炊烟袅袅，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植物香味和食物香味，让本有些惆怅的南宫晴停下了匆匆的脚步。

　　不知道为何，归家的路走起来比之来时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和隐隐约约她所不明了的期待。南宫晴自己也说不清楚，惆怅是源自哪里，是因为没有请到颜卿朝去替父亲治病么？可是苏白河已经答应了，颜卿朝归来后会同她一起来她家。还是因为始终没有见到让她一直艳慕的苏白河的刀呢。

　　一边想着，一边走进了一家小小的干净的客栈，殷勤的小二，热情朴实的掌柜，简单美味的小菜，让本就江湖经验不足的她卸下了心防，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转过身后，那个原本挂满了笑容的老板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光。

　　所以当冷笑着提着剑向中了软骨散的她刺过来的客栈老板出现在面前时，除了因为中了毒无力行动，因为惊诧也让她根本来不及反应。直到那老板手中的长剑“哐啷”一声长剑跌落在地上，她才懵懂地抬头看见了冷笑还来不及褪去的他眼中猛然出现的恐惧。接着她只觉得腰间一紧，有人揽着她轻飘飘地退出了客栈大门，落在了青石的路上，耳边是陌生的却温柔恬静的声音：“南宫姑娘，没事了。”然后被喂进一颗圆圆的药丸，本已被抽尽的力气好像又逐渐回到了身上。抬头，便看见一张文秀精致的脸，说不上有多美丽，只是当那双清澈灵动的双眼盛满了关心和宽慰落在你身上时，那一瞬间，充满了莺声燕舞的江南柔情，似乎都融化在了这张脸这双眼睛中。南宫晴只觉得心“怦怦”直跳，那是比第一次见到苏白河还要紧张还要无措的感觉。

　　红衣的女子收回了揽在她腰间的手，笑着问道：“南宫姑娘，可还好？”

　　南宫晴这才自己站直了身子，握剑的手恢复了原有的力量，红着脸低声道过谢。红衣女子冲她安抚地一笑，转头将目光投向了客栈里仍在和人交手的苏白河身上。南宫晴随着她转过头去，就看见了那漫天的凌厉的刀光。那一天的她，仿佛一下就跌入了过去那么多年来从未曾有过的瑰丽梦境中。

　　后来当她再回忆起那一天里发生的事时，那片匹练般仿佛从天际降临的刀光让身在南宫世家见多识广的她都一瞬间失了神，也终于明白为何没有大家族作为后盾的苏白河可以光靠手中那把不起眼的刀，年纪轻轻便在江湖上闯出一片天地来了。

　　那真的是一场刀法的盛宴呐！

　　南宫晴只能看见一道道白光纵横交错着划破空中，分割开了客栈厅堂里不大的空间。不知何时出现的七八个黑衣人闪着冷光的残忍双眼，仿佛是被这片刀光镇压住的困兽，挣扎着想要冲破牢笼，却每每在碰到刀光组成的坚壁时退了回去。南宫晴根本看不清那双握刀的手和手里的刀是怎样挥出去的，只能看见刀光的交织，听见凌厉的刀的破空声。不止是那些黑衣人，就连身在战局外的她都在苏白河强大的气势下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压力，虽然霸道，但却平和地没有一丝杀气。

　　直到一滴血飞溅出来落在她脚边的地上，身边一直带着微笑观战的红衣女子秀气的眉头才微微皱起，向前踏出了一步，双手收回了袖中，原本放松的身体也紧张了起来，似乎随时准备加入战团。那一瞬间，南宫晴分明看到苏白河在转身面对她们的时候，看向红衣女子的目光中露出了一抹安抚的微笑，虽然很淡，却和之前面对她时脸上那带着的客气的微笑不同，似乎一下便能暖入心底。

　　南宫晴的脸色微变，她怎会还没认出那个红衣女子！能和苏白河联袂出现的女子，放眼整个江湖，除了颜卿朝还能有谁呢？！

　　“是颜卿朝颜姐姐吗？”忍不住，还是脱口问出了这个问题，红衣女子应该也看见了苏白河的笑容和自信，皱起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但是双手依然拢在袖中。这时听见南宫晴的问话，转头冲她一笑，说道：“我是颜卿朝，南宫姑娘莫要太过担心，南宫老爷子的伤我会尽力的。”

　　苏白河的刀似乎越来越快了，南宫晴连一道道的刀光都逐渐看不分明，只能看见一张白色刀光组成的大网铺天盖地向着那些黑衣人压去。随着“叮”地一声长响，以及杂乱地兵器落地的声音，一切又都归于了宁静，那片刀光陡然间便消失在了天地间，只能看见横刀站立的苏白河，和那些拿着半截断剑面面相觑的黑衣人们。

　　“回去告诉你们楼主。”苏白河原本温润如玉的声音这时却似冻结了万年的寒冰，“暗箭伤人的事冲着一个小姑娘去实在非大丈夫所为。下次再遇到，我不会手下留情了。”

　　颜卿朝也已走入了客栈，右手中捻着一根比普通绣花针要长要细一些的针。红影在客栈中轻飘飘地转过一圈，最后停在了苏白河身边，轻笑着开口：“你们走吧。”

　　南宫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相信他们就这样放过了那些人，这和纵虎归山有什么区别！待那些黑衣人踉跄着远去的身影彻底消失，苏白河才转身对南宫晴笑道：“南宫姑娘不必担忧，卿朝封住了他们的穴道，虽然对生活无影响，武功却是不能再用了。”

　　那一刻，看着似乎心有灵犀而默契异常的两人，南宫晴几次张嘴都呐呐地说不出话来，心底似乎有个地方裂开了一条看不分明的缝隙，吹进来了一缕似有似无的冷风，虽然细小，却让她第一次有了冷寂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