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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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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星元炼就如意珠,万年缘定比肩时
天枢默默看着这一幕,虽与这十二位翔龙甲卫交谊日浅,但亦深知他们对应龙这位上古龙神忠心耿耿,如今舍命相随,其情令人感叹。
然而不过十二尾翔龙,便已令五十万天兵神将败于九霄云上,那么四海龙族若要翻天,只怕更难收拾。手中盘古凿一紧,为今之计,惟有摧其坚,夺其魁,以解其体。
念动之间,催动浑身仙气,贪狼星大耀,现凶煞之相!
应龙似亦有所感,迎了风雨,抬起看向天枢。
他面上并未有哀痛悲恸,但神色中却已再无一丝轻慢淡然。
骤然雨势转猛,顷刻如瓢泼之势,仿佛天漏一般!天顶一片赤红,似在酝酿什么。
天枢岂有不知之理?这正是逆天雷劫,当初堕妖的天璇就是险些被这赤雷轰至魂飞魄散,然而此时酝酿于天极正中处的雷动,引而不发,威力更比那前时所遇的雷劫大上百倍不止!
赤雷之所指——
一道猩红霹雳以万钧之势从天打落,眨眼之快,已尽数劈在玄袍龙帝身上,一道未尽,又见连环电闪,其势分毫不减,每下击落威力更胜之前!
电光猩红如血,霹雳之中,玄袍之周飞电弹跳,应龙于电光中仰天狂笑:“本座乃逆天之始,区区天雷,能耐我何?”
妖气狂释,黑砂于霹雳之中上下翻飞,
赤雷不停打落,不断轰击,昆仑丘四周山头均遭夷平。
然应龙于此间不闪不避,玄袍亦不时被拉裂出道道口子,脸上、颈侧、手臂之处,墨鳞浮华隐现,金睛更是化成兽瞳之状。
“天要灭我,我就灭天!!”
龙啸之声平地而起,声如戛铜盘。但见应龙背上隆起黑色之物,两旁一开,拍展一双黑色羽翅,又见嘴唇两旁裂开,齿化尖牙,转眼间,整张英俊的面孔已化出龙相,更见修长的手指弯曲如鹰爪,甲锐成钩,黑鳞覆盖,电光之中,现出原形!!
龙为何物?
龙乃万兽之首,鳞虫之长,具九似之相,备六能之用。中有精者,生翅,以名为应。且见天空中那修长的巨龙背上生翅,大如鹏鸟,鳞身脊棘,头大身长,金瞳硕大,眉弓见高,四肢强壮有力,比之寻常龙族之华美,这应龙却更见凶悍不逊。
雷电剧烈几乎要开天裂地,然应龙身上一身墨鳞,似比玄铁更坚,任得赤雷打落,只见鳞光闪烁,全然不惧,反而更助长其威。
现出真身的应龙已不受躯体之限,一股股不停息的波动震荡开来,只令这已然摇摇欲坠的乾坤苍穹更为不稳定。
天雷不止,应龙于其中翻腾飞舞,啸动山河,龙口一张,下界立即下其倾盆豪雨,不过一炷香时间,山洪澎湃,河水倒灌,四渎泛滥,移山改道!蓄水之灵,应龙不出,天下大旱,龙王震怒,水淹九州!
天枢看着这一切,他深知助轩辕败蚩尤,协大禹治水患的上古神龙力量深不可测,更何况两千年来应龙在锁妖塔内吞了无数恶妖元丹,力量更是今非昔比。此番一战,说实在,他并无十足把握。然而就如当日,天帝将讨伐逆龙之责交付于他,大殿之上众仙仍在衡量胜负得失之时,他只知道,要做的,从来只是打败妖邪,维护天道正纲。
如今,也是这般。
七元解厄,虽无盘古开天之能,亦无女娲造物之法,但他己身天命所司之责,无论面对是何人,亦绝不动摇。
“盘古凿。”天枢低头,第一次与手中的上古神兵说话,“本君借你之力,经年降妖无数,然万物有终,聚散有时……本君会将你送与故主重聚。”
盘古凿并无声音,然灵性天启,剑面光华时光时暗,仿佛回应天枢之言。
“去吧。”
霎时间之见一道星芒从九天之上直照天枢,正是天枢命星之所在——贪狼星!这道光芒凶煞逼人,绝无半点祥和仙象,根本就像一把从九天之上笔直插下的无鞘天剑!而这位贪狼星君亦仿佛脱胎换骨,双目张开时,且见精光大盛,浑身如被星芒笼罩,溢出逼人杀气。
青衣已动,身躯如箭离弦,直指云端,向半空中狂舞的黑翼龙王飞去!
“启、启奏陛下……”
仙童跪于殿阶下,不敢仰首。
天穹塌落,立于天上的凌霄宝殿岂有不受株连,无数华丽殿宇坍塌,几乎成了一片废墟,飘渺仙山摇摇欲坠,唯有这大雄宝殿尚未倒下,此时天上众仙早已寻各自仙山洞府避难去了,倒让这一直熙攘吵闹的正殿难得安静下来。
帝座上青年帝君似在假寐,闻声方才缓缓张开凤目:“说吧。”
“启奏陛下,方才顺风耳来报……五十万天军……战败。”
听闻天军惨败,天帝竟未拍案而起,只是摆摆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小仙童心中莫名,然而帝君积威在前,他又岂敢多嘴?只得诺诺退下。
又自安静下来的殿堂,天帝重新闭上眼帘,然而轻皱的眉心,却已泄露了他无心再眠。
“啪啪——”轻灵的拍翅声响起。
天帝有感肩上略沉,便张开眼睛,见那三只脚的金羽雀儿勾住了他的黄金龙袍,歪着脑袋,似乎在打量他。
“金乌……你为何不走?”
三脚金乌眨着圆润的小眼睛,似乎听不明白,却又似在装着糊涂,抬起一只小爪子,两脚稳立在这位九天至尊的肩膀上——蹭爪梳毛。
天帝并无怪罪这小禽鸟此等犯上之举,幽深如墨的凤目往向远方,密云带电,霞彩猩红。良久,方收回视线。
殿阶玉石,千年如昔,依旧明亮比镜。
忽然,好似看到了万年之前,曾经站在这里的高大背影,没有回头,手中握了那卷自求来的,下凡助人王轩辕的法旨。
‘烛龙已殇,帝俊,就此一别,再会无期。’
踏落凡间的脚步,没有一丝犹豫。
《山海经·大荒东经》载:应龙处南极,杀蚩尤与夸父,不得复上。
此去,果然再无归期。
“应,你可知道,我虽能窥万物命数,可自己……也不过是棋盘中一颗棋子。”
这一句没有在万年前说出的话,如今在寂寥的殿堂上轻轻回荡,依然,没有人能够听见。
神州大地上的百姓仰头看这像是漏了口子,倾盆不绝的雨水,乌云密布犹如,明明没有一丝重量的云,如今看来漆黑一团,似有千钧在顶,压在半空之中。
有道是蛇游生雾,龙腾乘云,有些年纪大些的老人便带着三牲酒礼,顶着大雨去龙王庙祭拜,只盼龙王宽宏息怒,莫要降祸人间。
昆仑丘极顶之处,雷光之中,有见漫天剑芒,一道金光冲天而起,一阵阵金戈交鸣之声,交锋之地,星芒飞散如珠华点点,不时有强大的气流喷涌冲击四周,所触之处,便连密厚的云层亦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吼,逆天赤雷亦被其震慑,犹如天之神臂,一收即敛。
但见一柄金光万丈,粗如殿柱的巨凿牢牢钉在锁妖塔顶端,其下所钉者,正是黑翼应龙!钉口深入其腹,盘古凿之刚锐,击碎了连雷击尚不惧的龙鳞,透体而过,凿口更破开塔顶下穿四层之多!!
神兵无形,这盘古凿本就是上神盘古开天辟地时所用的凿子,在天枢手中变化成剑,而今化作神凿,正是当初盘古斧凿开天之时的形态!
应龙受此重创,张口狂啸,不住翻腾龙身,龙尾上下狂扫,大禹时,应龙曳尾于前,画地为河以疏通水道,可知其尾之力劲,能开道引水,崩土裂石,便见这锁妖塔上顿时碎石纷飞,烟尘滚滚。然而盘古凿如定世神针,巍然不动,未几,又再深深往前没入数丈。
豪雨渐渐转小,细雨窸窣,毛毛地落下模糊了天地的界限。
一切竟就此平静了下来……
黄金的巨凿定定立在天地正中,忽然,中柱之地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龟裂痕迹,蔓延得如此迅速,不过眨眼之间上下延伸——“砰!!”分崩离析,竟化作点点金粉!
飞散的金粉之中,青衣神人凌于半空中。
他一抛袍袖,抬手,将落到他身侧的金色粉末接了一把,而后收入怀中。
雨水在铲平的塔顶轻轻弹跳,就像透明碎玉的一层,已不见了那庞大的龙躯,玄墨的长袍任得天上雨水打落,浸湿变得沉重,腹部洞穿的重伤,男子身下的地面,鲜血悄然溢开。
金色的瞳睛,静静看着天顶的方向,在那里,漆黑一团,只看到无数的雨丝,化作千根万根的银丝,坠落。
青布长靴点地,天枢降身塔顶,他就站在应龙的身旁,并不言语。
两人之间,竟是如斯祥和安逸,没有半分杀气妖光,一瞬间之前的那场仿佛重分天地的烈斗,倒像并不存在。
应龙淡笑着看了看如松笔立的星君,笑道:“星君是否想笑本座,言之凿凿,却还是重滔覆辙?”
天枢沉默半晌,摇头。
“你我之间,似乎总是为敌……”腹部血肉模糊,然而他却全然不顾,微启的嘴唇漏出一丝叹息,“如今,总算能消停一阵了。”
逆光之处,看不清天枢的表情。
从下往上看去,目光越过他的肩膀,能够看到穹苍无垠,而这个状似冷漠的男人,便像一直都是这般,沉默无语地肩擎苍天。
毛雨在他脸上融成涓涓细细的浅流,清澈的水珠,忽似染上了一丝不该有的颜色,而后,渐变成一道血线,从脸颊滑落下巴,低落在应龙唇角之处。
鲜血热于雨滴,应龙不由吃惊,瞪大了眼睛。
这般看上去天枢身上并没有任何伤口,然而细密的血珠却自他体表皮肤缓缓渗出!
玄黄乾坤钺,盘古凿,均为上古神器,两者碰撞的反冲之力绝对非同凡响,若天枢仍是那星君真身或许无惧,然而如今这一副,却不过是方修得元婴之体的身躯,如何能够承受两副上古神兵拼斗之下所形成的冲击?
每一次撞击便连应龙自己亦感剧震,而天枢,只怕一直都忍受着痛彻心扉的震荡,可他竟仍是面不改色地与应龙剧战,甚至最终败其于盘古凿下……这副元婴之体,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为了维护这般无情天命,值得吗?”
天枢看着应龙,炯炯目光依然坚定。
应龙金睛瞳孔骤然缩紧,他的神情,竟然与那个男人如此相似,记得那一日……那个像山岳一般存在的男人,似千万年亦绝不有丝毫变改的上古龙神,轻易地舍去生命,埋骨大荒。他曾经问他:‘为苍生舍命,值得吗?’然而那个男人却只是轻轻地笑了,看着他的日月双瞳明亮清澈。
此时天穹突然一阵剧烈且连续不断地剧震,云开之时,但见塌落的苍穹已越来越接近昆仑丘顶!
应龙叹息道:“可惜无论你我胜负谁属,天数已尽,回天乏术。”
天枢抿唇不语,抬头看那星斗飞移的天顶。
墨髓般深黑的眼睛,映入七星为斗的星芒,似乎,艰难地下了决定。他翻手一变,掌心之上腾现出一只玄武镌纹的炉鼎,正是女娲炼石炉。且见他再抬右手,一颗颗稀世宝珠从他袖中浮起,天枢施法点于虚空,这些宝珠竟然眨眼间化作珠尘,晶莹剔透的珠粉尽数落于炼石炉底。
应龙惊疑:“你要作甚?”
天枢神情淡然:“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说话间,只见他浑身溢出灿烂星芒,“既无珠可用,本君便炼珠塑塔,重擎苍天。”而这光芒渐渐被他聚于掌中,灌入炼石炉鼎,便立见炉鼎浑身发红,里面的珠尘弥漫不定。
“不可如此!!”应龙金睛中难掩震惊之色,“要成宝珠,非万年熔炼不可成,就算你耗尽星元,也绝无可能!”
话音方落,天上北斗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六星亦同时耀亮,各自发出一团星芒坠落锁妖塔顶,尽数灌入炼石炉内。
‘我等北斗七元星,自古同耀,亦当同殒。’
言犹在耳,同宗心意,天枢虽早有预料,仍不禁为之动容。
但见星元炽如火烧,女娲炼石炉顿时变化出七彩光华,只是天枢的身上的星芒渐渐衰弱,而天极上的七星亦渐见衰亡。
眼见星芒在眼前渐衰而消逝,要万年之力转眼可成,等这宝珠炼成,七元星便要陨落。应龙忽是苦笑,仿佛自语,又仿佛与那九天之上的青年说话:“帝俊,果然如你所料,没有任何人能够逃脱天命之定。”
他缓缓站起身,重创之下的身躯仍然有些摇摇欲坠,伤口处的鲜血濡湿了玄墨的衣衫,他凝视着天枢方正的面容,突见应龙抬起右手,瞬息间指甲爆长,化作铁爪钢钩般,毫不犹豫往脑门抓去,待看他挖出之物,竟是一颗清正光明,光芒普照四方的如意珠!
如意珠,乃藏于龙王脑中的神物,亦是龙元所在。
“不可!”
天枢虽欲阻止,然而他正耗费星元之力熔炼石炉中之物,根本不及阻止。
应龙毫不犹豫,将这系其魂元的如意珠一把捏碎,洒放到炼石炉中:“本座万年龙元,应可助星君炼就神珠。”
上古龙神元丹化作的如意珠自非那些灵珠可媲,炼石炉顿时绽发五宝之光,星光同耀,只见女娲炼石炉中,物生于无,一颗浑圆光明的宝珠冉冉于炼石炉中升起。
这宝珠落于锁妖塔上,一卷金光自上而下,如龙般盘卷锁妖塔,倾斜的塔身缓缓被扶正,天地震荡不休,穹苍落势赫然而止。
应龙从那双震惊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忍不住再次抬起手,捻起天枢颊边的一缕被风吹乱的发鬓:“我始终,没能听你叫我的名字……”他忽然退开半步,仰头朗声向天宫方向朗声宣道:“帝俊,逆天之罪,本座与四海龙王一力承担。”
话音落时,他突然化出真龙之形,飞身腾空,仰天长啸。
啸声之远,竟令神州俱闻,乃至四极之角。
顷刻四极亦传来呼应的龙吟声起,且见东极倒塌的天柱之下,突然有青龙破水而出,正是那东海龙王敖广!龙王啸天而起,以身化作蟠龙巨柱,代替鳌足重擎苍天。而其他三极之龙王亦如此般,四极天角重稳,穹苍不再下坠。
而那失去如意珠的翼龙,一身伤重累累,啸声一绝,竟就此坠落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