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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一期 朱颜辞镜花辞树(8) ...

  •   他们说完,李缨又看他慢慢把热可可和桃子都吃完,才送他回房间休息。

      李靳交待过她,让她照顾燕夕鹤,她不但看着燕夕鹤回房,还挺尽心的帮他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归类放好。

      那么沉甸甸的一个大背包里,除了叠好卷成卷放在密封袋里的日常衣服,就是一大盒一大盒的药。

      李缨意识到他确实是个病人,对他的关怀也难免多了点:“夕哥,你要洗个澡吗?有力气自己洗吗?需不需要帮忙?”

      燕夕鹤还是裹着毯子坐在床上,慢吞吞地翻自己的衣服,抬起头对她笑了笑:“就算需要帮忙,小缨还要陪我进浴室?”

      李缨沉默了片刻:“我只是客气一下,你真需要帮忙,我去喊我哥。”

      燕夕鹤也笑了:“放心……我好多了,我会自己注意的,别担心。”

      李缨点了点头:“那好吧,现在也晚了,你先好好休息,明天起床了再说。”

      燕夕鹤笑着点头:“小缨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去休息吧,不用再管我了。”

      李缨看他脸色像是好了点,自己确实也累了,就对他笑笑:“那我走啦,夕哥晚安。”

      燕夕鹤微笑着目送李缨离开,直到她关上了门,走廊上也传出来她远去的脚步声,他才卸下伪装,抬手按住了胸口。

      几十个小时没有进食,只是依靠药片和营养液来维持体能,哪怕是刚刚那一杯热可可和一小碟绵软的桃肉,也会让他感觉到负担。

      但他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得过于虚弱,那说不定会让她害怕,进而对自己敬而远之。

      毕竟,他现在的状态,太像一个患了臆想症的疯子。

      他用力按住胸口,将额头抵在床头上压制住胃中翻涌的恶心感,在心里不断重复地告诉自己:都会好起来的,他已经接近成功了,快点努力好起来。

      自从一年多前看到了那些“前世”后,几百个日夜间的煎熬,他终于快要接近成功了,他说服了所有人,终于能让她陪自己演这一场荒唐的戏。

      接下来不过就是尽量表现得好一些,尽量让她可以看到自己,然后……不那么讨厌自己。

      他闭上眼睛,一面在黑暗的眩晕中浮沉,一面又忍不住苦笑出声。

      他有时候都会觉得自己简直执着疯魔得可笑,今天在结束直播后,他并不是故意要在她面前出现,也不是故意要在她面前狼狈地倒下出丑。

      他只是突然想要逃走,逃离开这一切,哪怕很可能在还没逃出园区之前,就会被保镖们发现并带走。

      即使是他成功逃到了那个向化妆师打听到的公交车站,在全身仅有两百元钱的情况下,他也坚持不了多久。

      但他就是突然地想要逃走,哪怕在下周三,他还是需要整理好自己,看似完美无缺地站在镜头前,但在那一刻来临之前,他只想要远远地离开所有人,自己一个人躲起来。

      也许那样……就可以显得他没有那么可笑,也显得他这番处心积虑的安排,没有那么恬不知耻。

      他喉咙里翻上来一些熟悉的血腥味儿,他紧抿着唇将它们都咽了下去。

      他在心里再一遍地警告自己:就算今天发生了些意料状况外的事,也并没有关系,他只要再努力一下,等明天来了,他就仍然会拿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来。

      李缨回房间洗完澡后,美美地睡了一觉,然后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见识到了燕二少的排场。

      他们家楼下的院子里新停了两辆车,站了两排八个保镖。

      她穿过走廊去看燕夕鹤,进门看到燕夕鹤半躺在床上面无表情,他床前还挤了四五个医生,以及一个身穿着西服,一看就像是管家的中年人。

      见她进来,那个中年人先对她微笑着微微欠身,自我介绍:“李小姐,初次见面,我是燕总那边的管家老侯。昨晚真是太感谢您了,替我们照顾二少爷。”

      他嘴里这个“燕总”肯定不是指燕夕鹤,应该是指燕亦行。

      李缨听他说话的语气,就问:“这倒不用太客气……就是你们今天一大早过来,是准备把他接走?”

      老侯点了下头:“是的,二少爷的情况目前还不太稳定,燕总嘱咐我们在拍戏之外,务必让他在疗养院里静养。”

      李缨是理解父母担心孩子的心情,不过她想起来昨晚燕夕鹤说过,他不想再回疗养院。

      想想也是,没收银行卡发一个只能打电话的手机,肯定还被扣押了证件,这静养跟软禁有什么区别?

      这事儿要是不发生在她面前也就罢了,这是人家的家事,燕夕鹤不说什么,她也管不着。

      但是这事儿就发生在她面前,还是在她家,她就得说道说道了。

      她立刻就抬了抬下巴:“侯管家不是说感谢我吗?那可以更感谢一些,夕哥在我家挺好的,你们今天就不用接他走了。”

      李缨今天一大早起床看到楼下的保镖心里就不舒服,虽然说他们两家是有交情,但是这些人当他们李家是什么地方了,保镖都带到院子里来了不说,还要当着她的面把人抓走?

      李家人普遍脾气不那么好,侯管家也是早有耳闻,但他也有点没想到,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娇娇小小的李缨气势也这么强。

      侯管家隐约后悔自己对这个李小姐的态度有点太随意了,忙放缓了语气和姿态:“李小姐,我们二少爷打扰了贵府一晚,再留下去恐怕有些太打扰了。”

      李缨面无表情:“我说了可以再打扰啊,我不嫌麻烦。”

      侯管家有些犯难,迟疑地开口:“这……”

      靠在床上坐着的燕夕鹤终于给他解了围:“侯叔,你给我爸爸打个电话,我亲自给他解释。”

      燕夕鹤说完,就对李缨温和地笑了笑:“小缨,没事,侯叔只是按照我爸爸之前的嘱咐做事,我自己跟我爸爸解释一下我的安排就可以了,你先下楼去餐厅等我吧,我说好了就下去找你。”

      李缨开口阻止他们把他带走,不过是一时气上了头,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问过他意见。

      不过燕夕鹤话里的意思,像是他确实不打算走了。

      李缨顿时觉得自己做了件大好事,保护一个柔弱的美人免受了家庭的束缚和摧残。

      刚起床就做了这么件好事,她脸上的笑容都灿烂了起来:“好,那我下楼等夕哥一起来吃饭。”

      李缨背了手美滋滋地下楼,她起得其实已经晚了,她父亲李伟国已经吃过早饭出门上班去了,母亲梁媞也吃好了饭收拾好东西,准备去研究所了。

      她牵着母亲的手跟她撒了几句娇,把她送出了门,才返回餐厅。

      李靳坐在餐桌前,一边刷着平板电脑看早间新闻,一边喝着一杯黑咖啡,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想把燕老二留在家里?”

      李缨摸了摸自己的脸:“咦,哥你会读心吗?你怎么看出来的?”

      李靳“呵”了声:“你脸上就写着有求于我,至于你想求点什么,还不好猜吗?”

      李缨忙凑过去拉住他西服的衣摆轻晃:“哥,夕哥昨天晚上跟我说他不想再回疗养院了。他也被关了好久了,蛮可怜的,正好我们俩周三还得一起去拍节目,您就跟燕伯伯说一下,让他留在我们家几天吧。”

      李靳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这才刚一晚,你就‘夕哥’‘夕哥’得喊上了?”

      李缨垂下头嘟着嘴装可怜:“哥……我这不是想做个好事……”

      李靳把自己的衣摆抽回来,对她摆摆手:“行,行,我去说。”

      他说着冷哼了声:“正好我看到他们带了那么多人过来,心里也有火。”

      李缨顿时喜笑颜开:“是吧!我也觉得!我哥不愧是我哥,我们兄妹俩真是想到一起去了!”

      李靳又划了两页新闻,正准备起身,又抬起头看着她:“你怎么会想把他留在家里,我记得你不是不喜欢跟这种矜贵少爷来往吗?”

      李缨耸了下肩膀:“是啊,一个个比我还娇生惯养,性格还都差。不是爱开聚会瞎玩儿就是爱寻求刺激搞极限运动,也就清岚哥哥文质彬彬的,人又温柔,跟他们都不一样。”

      李靳和李缨的母亲梁媞是个搞科研的大学教授,也许就因为这层家庭熏陶,李缨长得大点懂事了,就有点看不上同龄的富家子弟们,觉得他们轻浮又娇气。

      不过顾清岚是不一样的,顾清岚从小就爱静,读书又好,后来更是跟他们母亲一样,年纪轻轻就做了教授,为人沉静通体书香,是李缨从小就崇拜喜爱的大哥哥。

      燕夕鹤呢,之所以两家世交,李缨长大点就没怎么见过他了,就是因为燕夕鹤就是她口中纨绔子弟的典型:爱搞聚会开趴,爱寻求刺激玩极限运动。

      李靳扬了下眉:“那你怎么管上燕老二的事,还想把他留在家里?”

      李缨又耸了下肩:“谁知道呢?也许单纯看不爽那些人气势汹汹上我们家来抓人,也许是因为昨天刚重新认识的时候,他那个清高孤傲的‘颜昔’演得实在太好了。”

      李靳又扬了下眉,然后就对着她身后的位置笑了笑:“燕二,你下来了?”

      李缨刚在背后说人家坏话,转眼就被抓了个正着,连忙回头,就看到燕夕鹤确实是下楼来了,还走到了她身后。

      他已经换了居家的衣物,也换了拖鞋,他们家的楼梯上又铺了地毯,她真没听到他的脚步声。

      李缨正尴尬地想她吐槽了这么多,不知道他听到了几句。

      燕夕鹤就神色温和地笑了笑开口:“只要小缨喜欢,我可以永远是‘颜昔’。”

      看起来他不但都听到了,而且还有了点自己的看法。

      李缨吓了一跳:“我随便说的,你别当真,一个人怎么可能永远假装自己是别的性格。”

      燕夕鹤走过来坐在餐桌前,微侧了头对她一笑:“是啊,所以我也只是开个玩笑。”

      他说完了,还又显得有些恶劣地对她笑了下:“再说‘颜昔’是怎样的,不也是你自己脑补的吗?”

      李缨自己理亏,没敢反驳他,只能偷偷吐舌头。

      燕夕鹤已经又对李靳说:“李大哥,我打电话跟我爸爸说了下,他还要跟你通一下话,侯叔在院子里等你。”

      李靳点点头,收起来自己的平板电脑,站起来走去了外面。

      李缨隔着餐厅的落地玻璃,看到他走到院子里,从已经站到了外面的老侯手里接过来电话,说了些什么。

      李靳只跟对面说了几句话,很快就挂断了电话,看起来是已经说了好了。

      李缨一边探头探脑地张望,一边问身旁的燕夕鹤:“你跟你爸爸说得怎么样?燕伯伯没有骂你吧?”

      燕夕鹤拿起水杯,从餐桌上的保温壶里倒了杯温水给自己,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爸爸从不骂我的。”

      李缨“哎”了声,在她的印象里,燕亦行的脾气并不好,不过好像他的确只是爱板着脸,到没真见他发过火。

      燕夕鹤喝了口水,已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笑了笑对她说:“小缨,如果我这几天住在这里的话,我们也许可以提前开始讨论一下,目前剧本里的解密破案线索。”

      李缨一下“啊”了起来,她当然知道他们参加这档《谁在谈恋爱》的恋爱综艺节目,为了增加可看度和娱乐性,还有个破案解密的任务。

      所以他们不但要“谈恋爱”,还要努力一起从剧本里寻找线索,破解最后的谜题。

      如果他们光顾着“谈恋爱”,而没能就剧本里给出的线索“破案”,那么在最后一期的时候,他们会被强制送入一个“悲剧”结局。

      他们两个人中的一个就会得到“死亡”的结局,而另一个则会得到“遗憾终生”的结局。

      但是他们才刚拍完第一期,为了能留出时间来给“前尘往事”环节的放映,第一期直播甚至没有太多的剧情内容。

      所以编导在这期结束时,也没有提示他们这期的剧情内包含几条线索,以及需要他们开始进行什么推理。

      李缨想着就有些好奇:“现在的剧本里已经有线索了吗?我怎么没感觉到。”

      燕夕鹤带着些微笑看她:“我可以给你些提示:剧本是按照我们本人的性格,乃至身世背景量身定制的。”

      李缨不是很明白,她眨眨眼睛,心想这不是节目一开始就说过了吗?他为什么强调这个。

      燕夕鹤带笑地看着她的样子,又加以说明:“所以为了保证剧本人设的真实性,导演和编剧,是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

      李缨终于有些醍醐灌顶,觉得自己好像给他一句话开了思路:“啊……你是说,剧里神医颜昔的身世背景应该也没有那么简单?”

      燕夕鹤扬了下眉头,唇边含笑:“孺子可教。”

      李缨彻底给他勾起了兴趣,不自觉地凑到他身边,抬起手拉住了他的手臂:“天哪,我竟然没想到,他们会挖了这么大的一个坑给我跳,你快把你的猜测告诉我……”

      燕夕鹤笑了笑,看样子准备告诉她,但李靳这时恰好跟老侯说完话回来了。

      李靳看了他们一眼,倒也没有对已经凑到燕夕鹤身边拉着他手臂的李缨说什么。

      李靳只是对燕夕鹤点了下头:“我跟燕伯伯说好了,你这次在回节目组以前,不回疗养院了,就住在我们家。不过他们还是要每天派个医生过来给你检查身体,以便随时调整你的用药。”

      燕夕鹤听着笑了下,眼里却没有笑意:“给我检查身体是假,监视我有没有趁机跑了是真吧。”

      李靳显然不想对此多说,插手燕夕鹤跟自己父亲之间的事。

      他只是挥了下手,就带上他自己的平板电脑上楼了。他虽然没必要卡点上班,但总是要去公司的,所以也准备收拾下出发了。

      李缨在旁边眨巴着眼睛,等李靳的身影不见了,她才好像终于想到了什么,顿时觉得自己可聪明了:“啊,所以剧里的颜昔和自己的父亲也关系不好吗?”

      她只是大脑短路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等她说完了,她就看到燕夕鹤用一种无法言喻的目光看着自己。

      燕夕鹤甚至忍不住笑骂了出来:“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首先,我没有跟我爸爸关系不好,我们只是像很多父子一样偶尔会吵架。其次,就算我跟我爸爸关系不好,我会告诉导演和编剧吗?”

      李缨点了点头,但还是睁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所以你跟你爸爸关系到底好不好?”

      燕夕鹤叹了口气,只能认命地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正经开始解释:“你不要脑补得太多了,我爸爸只是外表看上去有点凶,其实他脾气很好。我妈妈怀我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导致我早产了2个月。据他们说我出生后在医院的保温箱里躺了几个月才养活,可能因为这个吧,我家里人从我小时候起就有点太操心我。我爸爸虽然总想要管着我,但在生活里也关心我很多,有时候我都觉得他好啰嗦,像个老妈子一样……”

      他说着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了出来:“至于为什么不给我钱,也不给我用智能手机,还派了那么多人跟着我。是因为之前我病得最重的时候,曾经一个人飞去西藏,开车进到山里……他们用了搜救队,才找到了我,那时候我已经在悬崖边搭帐篷住了3天……”

      他说到这里闭上眼睛,停顿了片刻:“我并没有想跳下去,我只是觉得……”

      他还没说完,就睁开眼睛看着李缨:“你抓我抓得这么紧干什么?”

      李缨已经变了姿势,她努力抱着他的胳膊:“你说你要跳下去。”

      燕夕鹤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我说我没有想要跳下去……而且我们现在又不是在悬崖边……”

      李缨还把他抓得更紧了点,他只能又叹了口气:“算了……总之那次可能确实吓到他们了,从那次后他们就对我开始了严防死守。”

      李缨听着,思考了一阵得出结论:“你的家人们应该是很爱你,他们太担心你了。”

      燕夕鹤又闭上眼睛苦笑了声:“对,他们很爱我……所以我有时候都觉得是我太任性了。”

      李缨趴在他胳膊上摇了摇头:“那也不对,就算他们很爱你,但如果他们的爱让你感觉到负担了,那你还是要按照自己舒服的方式来。”

      燕夕鹤低下来头看她,笑了笑:“你倒是会安慰人。”

      李缨毫不客气地点了点头:“那当然,很多人都这么说。”

      燕夕鹤不由失笑了,他顿了下:“总之,我的家庭没什么豪门恩怨,父母都很疼我,哥哥也很照顾我……就算是吵架,也只是普通家庭的普通争吵,不要往那边去想了。”

      李缨还是紧抱着他的胳膊:“所以我应该往哪方面去想?”

      燕夕鹤看了她一眼:“你先放开我的胳膊,我要吃饭,吃完饭再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一期 朱颜辞镜花辞树(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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