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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告白(一个人的春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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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冬天总是很冷,刺骨的干冷。
天阴沉着,干枯的树杈沦为夕阳背景里唯一的一幅画;硬邦邦的雪落在肩上,融进心房、冰冻了忧伤;风飕飕的吹,不近人情的灌进衣领、灌进袖口,灌进脆弱的角角落落。
苏默单手拉着行李箱的拉杆,焦急的在人潮中搜索,黑色长风衣下摆被风扬起。是,火车站人很多,很挤,但苏默的心却很空。
耳机里萦绕着DJ温暖的声音:
岁末年关,又是一年冬去春来。朋友,在踏上回家的旅程前,把悲伤留下吧,让整座城市去平复你的心伤;把未尽的心愿达成,用年末的最后几天,不把遗憾带到明年,不把缺失带回家乡……
“叶岚。我,明天的火车票,要走了。”
“嗯。”
“你,能来送送我吗?”
“……嗯。”
榕树下,叶岚抬头望着天,看似漫不经心的两手揣在裤袋里;苏默一动不动盯着地,小小的自尊弯得低低的,被深深掩埋进踩在他脚底的土地……
风尘仆仆,行囊鼓鼓。
每个人都是笑意盈盈的一张脸,除了苏默。这一天,回家的这一天,早已在诸多游子的梦中出现过很多次了吧……
农民工扛着行李,三五成群有说有笑的往火车上赶;大学生边跟家里通着电话,边拉着拉杆箱“咕噜咕噜”飞速往前奔……
只有苏默站在候车室的门口,不住的向四周张望,他什么时候才能够出现!再看看表,还有一刻钟,就只剩下一刻钟了……
“你怎么晚到了这么久!”身旁,传来小女生发嗲的埋怨。
“我去给你买了礼物,”男生接过背包,估计是跑太快喘着粗气,“这个,七福神,喜欢吗?”
“七福神诶?好可爱!”女生立时弯起眉眼,就像绽开的一朵花,“喜欢呢!”
“来,亲一下!”
苏默很自觉的扭过头去。
很久很久以前,叶岚也是这样呢。
开学的第一天,他会帮自己搬行李,搬到五楼的宿舍;上晚自习,他会留着位置给自己,永远的他的右手边;要查什么资料,只要苏默一个电话,隔几个钟头,资料自然就到了手上……
那个戴棒球帽骑飞车的潇洒身影,那个在图书馆书架前执着查找的颀长背影,那个在阳光下在清风里绽放的帅气笑容……
心照不宣的默契,不言而喻的感情。
可是突然有一天,叶岚突然对苏默冷淡了许多,短信不回,电话不接,在学校遇见了也只是面无表情简简单单的一句:“哦,真巧,你也在这儿啊”……
后来知道是叶岚有了女朋友,苏默压抑了很久,心中阴云弥漫,没有哭。
不知道是他变了,还是自己变了。
而今天,自己本来计划了很多很多想对他说,包括“谢谢你”,包括“明年我想转系了”,包括那句积压在心底许久了的,“我爱你”。
可是,他到现在也没有来。
肩倏然被人拍了下,惊喜回头——却是一张陌生的大叔脸,“你兰(南)京人吧,看你在这儿站好久咯。快走吧,回家咯回家咯!”熟悉的乡音充盈着回家的激动。
苏默淡淡的点点头,拉着行李箱,慢慢往前走——走两步,回下头,再走一步,向四围看看,他是不是躲在人群的背后,他是不是下一秒就要来?
“A347号列车即将发车,发车地北京,目的地南京,请A347号列车的旅客……”
广播里的女声那么刺耳,掩盖过车站里热闹的喧嚣。轮子划出的印记永远是两道,人呢,什么时候才是一双?
“走快点儿啊,前面那个,没听见广播里在催吗!”
苏默自行侧过身,高跟鞋踢踏踢踏从面前迫不及待而过,却被后面的人不小心撞了下,“对不起啊,走太快了,没注意你刚侧身,对不起啊。”
苏默似乎听见了老家的鞭炮声,噼里啪啦的透着喜庆;似乎看到年夜饭上的盐水鸭,还有荠菜,还有鱼,还有年糕、馒头、腊肉;似乎全家人都已经围坐在一起,小侄子说:“我期末又拿了双百!”,叔叔说:“单位效益好,年终奖挺多的!”,姥爷说:“身体好咯,还能多活个好些年!”,奶奶说:“全家人聚在一处就是个福咯!”
可是,这些都只是假设,只是幻象……
他拖着行李,停在列车前。
一拨拨人争先恐后的上了火车。
月台越来越冷清,越来越孤独。
“请问,您要上车吗?火车马上就要开了。”检票员提醒道。
“呃……好吧。喏,票在这儿。”苏默把票递出去,“我现在必须上车?”
“是的,火车一分钟后就开。”
倘若叶岚现在到了,便像极了小说。他飞奔而来,发丝轻扬,看到苏默后两人紧紧相拥,然后,苏默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真情告白……
可是,他没有。
苏默的心就像是死了一般的,沉寂。
上了火车。
苏默仍是站在窗边,看着窗外。求求他赶快来吧。
火车车头吞吐的烟雾越来越浓烈,一声长长的鸣笛,火车开动。
手机同时振动。
苏默险些没站稳,一屁股跌坐在走廊的座椅上。
手机里是叶岚的短信:
“苏默,我今天临时有事,不能来了,一个人走好!”
好假的借口。
苏默握着手机,看着屏幕,突然有点想哭。
压抑了太久了的阴云,在那一刻几乎要下起狂风暴雨。
苏默强行抑制住,趔趔趄趄走到卫生间,却在卫生间门口停下。
他怔怔的看着标牌上的“man”,一滴眼泪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