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的内卷之城》雨期久

71、笼中人偶（15）

　　一夜之间，暴风雪肆虐这个和平的城市。无数鲜艳的蔷薇毁于人们无助的哭喊下，而他们的国王，伫立高塔之上，双手紧握家族传承下来的利剑。他英俊的脸庞早已伤痕累累，赤红的双瞳却依然目光坚定。随着暴风雪加剧，男人用剑刃划开自己的脖颈，刹那，雾霭中的圆月染上鲜红，城里遍地盛开美丽的蔷薇花。
　　只是短暂的一刻，那些花朵再次迅速枯萎。繁华的城市终究归于一片死寂，只是庆幸，那可怕的风声已经缓缓散去。
　　纯白的雪地里，只有一个瘦小的身影慢步前行，他身上象征皇族后裔的红色长袍破烂不堪。他抬头仰望还在飘落雪花的夜空，受伤的手指触碰到雪絮，顿时后者被融化消失……

　　“多么弱小的人类……付出性命去守护他的子民，到头来却还是徒劳无功，呵呵呵……”雪恶灵猖狂地笑着。
　　那诡异的笑脸直勾勾盯着无措的穆格林。
　　“他那时泼在我身上的血，差一点就把我燃烧殆尽了……蔷薇之血，真是恶心呢……”雪恶灵阴森地笑着，“让他尝尝吧，那种痛苦的滋味……”
　　笑脸周围的浓雾扩散，冒出几缕扭曲的手臂朝穆格林伸去——
　　“……”
　　林宴睁开下意识闭上的眼睛，果不其然看到那个人偶师一声不响地出现在他们身前。
　　“哦呀？让我看看这是谁？～威尔伯特，钟表城的人偶师，那个自己城市崩塌后，无家可归的可怜家伙～”雪恶灵得意地笑着。看来钟表城的陨落也多半与他脱不开关系。
　　“别再靠近他。”威尔伯特神情严肃地冷言道。
　　“哈哈哈哈哈哈，瞧瞧你这副样子，还真把自己当成无敌的救世主了！”雪恶灵俯下身，那扭曲的笑脸凑到尤因旁边，用迷雾将男孩的下颚托起，“看看这孩子就知道，你不过是个阴暗的伪君子罢了……”
　　穆格林不解地看向威尔伯特：“尤因他怎么了？……”
　　威尔伯特：“……”
　　“亲爱的小殿下，威尔伯特制作的所有人偶都会被他赋予一颗独一无二的心脏……而可怜的尤因，他的胸口里什么都没有……”
　　“什么？……”穆格林惊愕地睁大眼睛，“这是真的吗？！”
　　威尔伯特肃色，看着前方，语气平静：“尤因，到这边来。”
　　“……父亲，我好冷。”尤因低垂着头，脸颊被大片阴影遮盖，“拥有心脏的孩子，是不是不会怕冷？”
　　威尔伯特蹙起眉心：“尤因……”
　　“我受够了……我多么爱戴您，可您从未正眼看过我吧？哈……”尤因冷笑起来，他抬起头，在风中凌乱的碎发不停碰擦散发微光的双眸。
　　清澈的琥珀色此刻映着恶魔诡异的笑脸。
　　“因为他没有心脏，他便是我最好的灵魂容器。”雪恶灵的浓雾膨胀，将男孩紧紧包裹起来，几秒后，浓雾炸开——
　　威尔伯特睁大眼睛，立刻俯身护住穆格林。与此同时，反应极其迅速的林宴也把蒋宣按到了怀里。他睁开一只眼，看见少年从消散开的黑雾中走出来。
　　“从今天开始，人偶城就是我的国度。”“尤因”一手摸着自己上扬的嘴角，双眸溢着诡异的银灰色。
　　他走近威尔伯特和穆格林，后者害怕地躲到人偶师身后。尤因看了一眼威尔伯特，冷笑一声，打了一个响指。瞬间从他身后飞出诸多荆棘，一眨眼的时间，威尔伯特就被它们卷起，收进了一本浮动的厚皮书里。
　　“……”穆格林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吓得差点坐倒在地，是尤因猛的伸出一只手紧紧掐住他的脖子，迫使他停在半空中。少年另一只手抬起，让那本书漂浮在上方。
　　“小殿下，从今天开始，这个城市有新的运行规则。”
　　“咳……”穆格林面色痛苦地抓着他收紧自己脖子的手，红色的眼睛底部慢慢的被什么黑暗的东西一点点吞没。
　　月亮彻底被笼罩，只有尤因银灰色的眼睛微光泛滥。
　　“晚安，小殿下。”少年诡异地笑着：“晚安，人偶城。”

　　荆棘疯狂生长，将他们也缠绕。在意识被痛楚彻底蚕食前那一刻，蒋宣仍紧紧握着林宴的手……

　　林宴苏醒时，那股深入骨髓的痛苦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眯起眼睛，躲避直投下来的刺眼阳光。
　　这是一片树林。林宴动了动右手，眼眸忽然睁大。他侧目，一张清秀的脸映进眼里。
　　“……”男生忍俊不禁，抬手去摸了摸还在昏迷的那人的耳朵。
　　真就像一只睡在草丛里的小白兔一样，蒋宣被摸了耳朵就敏感地吸了吸鼻子，睁开眼睛。
　　两人默默对视几秒后，蒋宣“唰”的坐起来，却红着脸什么话也没说。
　　林宴轻笑着打破尴尬：“其他人应该也在附近。”
　　“嗯。”蒋宣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把左手收进口袋里。

　　两人没走几步，林宴就察觉到一股锐利的寒意。果然，当他拨开一片树丛时，看到了那之后一只巨大的裁纸刀怪物。这东西正在品尝自己的猎物，把血淋淋的人偶肢体刺插在自己的刀刃上享受。
　　蒋宣捂住自己的嘴巴，偶尔闭着眼睛不让喉咙里作呕的欲望涌上来，避免惊扰这个正在进食的庞然大物。
　　结果，先出岔子的是他旁边的林宴：“啊……阿嚏！……”
　　蒋宣：“……”
　　“抱歉。”林宴搓着鼻子，另一只手已经紧紧握住对方的胳膊，准备拔腿就跑。
　　被惊扰的裁纸刀怪物一看又有两道新鲜的菜肴送上门来，果然张开血盆大口，发出刺耳的噪音扑来——
　　“咻。”
　　这时，一枚漂亮的箭支从位置方向射来，准确钉中了裁纸刀怪物的额头。这大家伙叫声更加高昂，逼得林宴都忍不住皱起脸。
　　“咻，咻。”又是两支箭射过来，将这个家伙击倒在地。
　　两人估摸着是安全了，起身准备和救命恩人道谢。随着马蹄声靠近，一名中年骑士出现在他们面前，他扫视了他们几眼：“你们是要来人偶城落脚的客人吗？”
　　两人点点头。
　　“这一带很危险，请尽快跟我来。”骑士勒转马头。
　　蒋宣：“你是？……”
　　“我是守卫边城的骑士，我叫艾森。”
　　这名骑士转身驾马的英俊身姿，很容易让林宴联想到初至人偶城时，搭救他们的艾德。他转头和蒋宣对视，看出来对方应该也和自己想法相同。

　　艾森保护他们一路回城，路上还“捡”到了其他队友。
　　林宴抱手看着毫发未损的魏析，以及待在他身后一尘不染的黎征和符暧，心里嘀咕有这个肉盾在，他们几个待在这里一百年都不会有问题。
　　艾森带着他们进入了人偶城，这是他们第三次进城，这一次的感觉和第一次很像。
　　城里的居民因为他们“奇怪”的发色和瞳色投来好奇的目光。林宴留意到他们衣物下脖子和手臂上的人偶线。
　　“艾森先生！”人群中传来孩子的声音。
　　林宴朝那边看去，看到了一群眼熟的人偶。年纪尚小的黛西捧着一篮子新鲜的面包小跑过来：“艾森先生，这是送给你的！”
　　“谢谢你，黛西。不过现在我在执行任务，晚点再来找你们，好吗？”骑士从马匹上下来，温和地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
　　“黛西。”金发少年从身后走上来，抬头与骑士四目相对。
　　艾森微笑：“艾德，照顾好弟弟妹妹。”
　　艾德点点头，握着黛西的手回到孩子堆里。
　　“走吧，尊敬的客人们。”艾森牵着马绳，“你们来到人偶城这件事，必须让国王殿下知道。”
　　临走前，林宴回头看了一眼那群孩子，突然，他和提着面包篮子的黛西对视，对方的眼睛有一抹一闪而过的琥珀色。
　　“……”

　　又来到了这座形状怪异的彩虹城堡前，林宴已经懒得表现出惊讶的神色。他四处打量皇宫周围，试图在脑子里谋划最佳的逃跑路线。
　　见到穆格林的第一句话，林宴说：“我们不饿。”
　　其他人：“……”
　　小国王露出疑惑的眼神，他拉了拉身旁的少年，后者扶着他的国王走下王座，来到这几个客人面前。
　　这个少年就是眼睛已经变成银灰色的尤因，此时他身着精致礼服，仪态优雅，全然没有过往那个自卑灵魂的拘谨。
　　“欢迎来到人偶城，各位亲爱的客人们。”尤因微笑着鞠躬，“这是我们人偶城的统治者，穆格林殿下。”
　　穆格林脸上还有些呆滞，此时的他，似乎还没进化成后来那种游刃有余的疯魔状态。
　　“殿下，客人刚才说他们不需要进食。”尤因低头在穆格林耳边轻声道。
　　“……”穆格林沉默盯着他们几秒钟后，几个僵硬的字节从他喉咙里吐出来，“抓、起、来。”
　　林宴眉心蹙起。
　　“噗。”尤因忍不住笑出声，“真是反应愚钝的躯体。”
　　他一手张开，重重盖在目光呆滞的穆格林的脑袋上，对他们几个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抱歉啦，各位客人。你们也听到了，这是我们殿下的命令呢。把他们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