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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是相爱八年的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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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是相爱八年的八】
七夕是中国的情人节。有天喜欢中国画，也喜欢中国。韩国的情人节又多又杂：一月是日记情人节，二月是西方情人节，三月是白色情人节，四月是黑色情人节，剩下还有玫瑰情人节绿色情人节KISS情人节等等等等数不胜数。记得上学时我们常路过的那家名叫TO YOU的甜品店，一年到头都把各式各样的巧克力摆满橱窗，夜晚点起红色的大颗爱心灯箱，甜蜜又招摇……
“怎么，情人甜蜜点不好？人家又没碍着你。”我故意逗他。
“就是碍着我了！”他气鼓鼓，“这种日子，不是越少才越珍贵么……”
回过神看朴有天站在绿坡上画画，薄荷色衣衫，深V领口，形状美好的锁骨，浓密睫毛；纤细手指拿着炭笔比划来比划去，细细描出轮廓，粗糙线条化腐朽为神奇，光与影交错，好像轻易地成就了永恒……心里忽然一动，拿起相机咔嚓一张，美人美景，都归了我。心满意足地收好东西，遥遥喊他：“有天——”
“啊？”小傻瓜不明就里，远远地抬头看我，一脸茫然。
“我爱你——”我双手圈成喇叭，有点无赖的大声嚷嚷。
他一愣，忽然跳起来朝我跑，也不顾心脏隐疾随时让人担心，气喘嘘嘘一路奔到我眼前。
我拍他的头：“你干吗？”
“我、我还要问你呢，你干吗……”他撑着膝盖，还呵呵傻笑，“那么大声音，喊什么喊……”
“又没人在。”我顿一顿，“有人我也不怕！”
“谁说没人？”他站直身体，拉着我的手去指，“你看，蓝天，白云，迷迭，欧芹，薰衣草，百里香，都看见了……”
“哦，那他们就都是色鬼。”
“哈?”
“因为我还要吻你呢……”
最终被害羞的小傻瓜猛锤数下，费了半天牛劲才拉他去逛新建成的乐园。普罗旺斯不轻易发给别人签证，但法国人浪漫神经天生发达，如此美丽的地方更是不能放过，几个月前刚刚在一块空地建造了一座小型摩天轮，据说是新型能源，环保又美观，到夜里会发出美丽的光亮，虽不耀眼却很温润，跟某人很像。
七夕了。
想到这儿忽然有些伤感，于是啃着红豆派坐在椅子上愣愣发呆。直到有天挨过来，小心翼翼问“怎么了？”才回过神来。
我说没怎么，只是想起咱们头一次过七夕……他抢白，你一共就陪过我两次！我讪讪笑，好好，以后我们每年都一起过……
不骗他。
“那年我十五，你快满十七，有一天放学忽然拉着我就跑，书包都落在了学校……”有天跟我背对背坐着，呓语一般，慢慢回忆，“那次你也想带我坐摩天轮，我随口说了句‘书上都说坐了摩天轮就会分开’，你就慌了，说什么也不肯再带我去。”他呵呵笑，“允浩，你说，是我笨，还是你笨呀。”
“不，有天，我们谁也不笨。”我拉过他被夜风吹得有点凉的手，揣进口袋里，“我带你去坐摩天轮。证明一下，就算它转再多圈，我们也不会分开。下一个七夕，下下个，下下下个，我都陪你……”
小傻瓜愣住，随即环住我的脖子，温热眼泪淌进我的衣领。
俯瞰整个城市的感觉，无与伦比。当然，如果有深爱的人在身边，就更令人心旷神怡。有天站在车厢里，目光沉静如水，温柔如初。我忽然幻觉他背后生出了翅膀，散发着淡淡的光华，将我笼了进去。我自以为照顾他多年，却不知道，也在被他照顾着，习惯性的对他依赖……
“允浩，今天……我很开心。”他忽然回头，对我微笑。这样一句话，像在作结。
“有天，我想送你回去……”
“我们在这里拍个照吧！”他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我的相机，回答的驴唇不对马嘴，却让我没法拒绝，“来来，看镜头——”
我圈他进怀里，目光却与镜头交错。我只想看着他的脸，仿佛那样就能永久。是谁说的，只有在怀里的爱人，才真正存在……
咔嚓一声。有天拿起相机看回放，不满意的嘟囔：你都不看镜头……我不说话，把头别向窗外。
忽然，他一声轻呼，拿着相机问我，这几张，是什么时候拍的？
哪张？
我以为是今天下午在绿坡的照片，拿过一看，才发现是原本要E给他的那几张风景：绑了粉色丝带的女孩儿，红色气球拥抱着树枝，长满花朵的墙壁，还有我，这个最爱他的人。
“你真是……早不告诉我！”他又好气又好笑，不知怎的眼圈有点发红，“待会我去洗出来，让我带走……”
他忽然安静下来。随着摩天轮缓缓下降，我们彼此都没了声响。
“允浩……”就在我固执的把头转向窗外的时候，他忽然从背后贴上来，声音糯糯，“我一直在想，上次你说的，若没有我，你就结婚生子，和和美美，再不挂念我半分……”他顿了顿，声线低缓，“我想，要是真那样，其实也不错……”
“你又胡说些什么！”我怒不可遏，回头吼，“你想都别想！朴有天，你怎么还说得出这种话？能不能不要总是想那么多？”
“我不得不——”他喃喃，这次却没有哭。
车厢落了地，客人都三三两两的离开了，欢声笑语。
我转身便走，心中气急。现在想起，大概是恨自己没用……
走出很远，才听见他说：
“对不起……”
很轻的一句。
这个七夕，也许我没能给他快乐。
我还是食言了。
深夜。
我回庄园后没有见到有天，听Lisa小姐说，他曾经来向她们道别，并拜托她们好好照顾我。
我的脑子一时发僵。瞧瞧我又做了些什么？为了些所谓的自尊心和固执……
对，机场、机场……
他离开不到三个小时……
我夺门而出，慌不择路，仿佛前方就是有天修长的背影，渐渐隐入黑暗里。
刚一出门，却撞上了一个人。
黑色短发微微蓬乱，眼眶红肿，容颜憔悴，教我几乎认不出。
“在中……哥？”
他的眼光带着一种我不能承受的深重的悲伤，却满是茫然的急切，也顾不得身上的泥水，抓起我的手腕就走，力气之大让我苦不堪言，“哥……哥！你要带我去哪儿？你先放开，我要去找有天！哥！”
“有天？对，就是有天！”他如梦初醒，回头看我，痛入骨髓的样子，眼泪几乎夺眶而出，“我就是为有天来的，他病危，你该回去见他！”
他言毕又犹自拖我往前走，却没注意到我震惊之极的样子。
有天？
在韩国病危?
“你在说什么……”我冷冷挣开他的手，“金在中，你胡扯什么？有天刚刚还跟我在一起，你说谁病危了？”
“允浩，是你在胡说……”他几乎站立不稳，“半个月前有天为了救俊秀，跌进度假村旁边的湖里，这些天一直深度昏迷……你却说他跟你在一起？”他苦笑一声，“确实，他不管醒着睡着都喃喃着要见你……我也希望他就跟你在一起。可打你的电话一直不通，我联系不到你的人，又要照顾有天一刻也不敢离开……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所以，求你快跟我走吧，否则就真的……”
他并不像说谎……
我完全迷茫了。
就在我们僵持着的时候，在中的手机忽然铃声大作，他看了一眼，脸色一凛。对方声音很大，连我也听得到。然而，他是在说——
“金先生，您的朋友朴有天刚刚在医院去世了……”
一句话，让我全身冰凉。
有天……真的是有天吗……
仿佛眼前忽然出现了花海，我想起有天微凉的手指，想起他一件行李都没有却敢来找我，想起他说的每一句话——
“我要说刚才没说完的话。允浩，我爱你……”
“允浩……我想你，每天都在想……想你怎么还不回来，想去找你，连你吓唬我吃药的凶样子也想，想得要命……”
“我和别人出来泡温泉你也没意见，真是笨蛋……”
“你要不想我，我怎么会在这儿？”
“我自己可以的。回去该回去的地方……一直等着你。”
“允浩，你说，是我笨，还是你笨呀……”
“上次你说的，若没有我，你就结婚生子，和和美美，再不挂念我半分……我一直想，要是真那样，其实也不错……”
一句一句，犹如他卷翘睫毛，微红眼角，句句带泪，刻骨铭心。
又想起Rose太太说的话：
“Boy，you have got a pure white soul...”
她该是，早就知道了吧……
原来，那个陪伴了我短短数日的朴有天，是一个被我们彼此发了疯的想念包裹住的纯白色的灵魂。他跋山涉水，来到普罗旺斯，来到我的面前，只为了向我做这样一个温柔的道别。
我没能记起的是，那个年头，有天二十三，我快满二十四。我们相爱，整整八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