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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梦的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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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娘,慢慢娘,你别光顾着胡吹了,赶紧把你家小白的那个什么……叫学校通知书的东西拿出来吧,教咱们大家伙再瞧瞧”
“是呀,是呀,上回来还没看上一眼啥样子呢就让你家当家的给收回去了。就趁现在呗,弄出来让咱们队上的姨姥婶娘们见识见识……”
“请出来吧,咱们可不敢弄坏的,就是稀奇稀奇……”
“三凤啊,你可不能不答应呀。他余老歪现在都不在家,你还做不了主?”
七大姑八大姨的围聚成一堆,站的站,坐的坐,但她们的目光都统一聚焦在半包围圈中的妇女身上。
处于中心位置的妇女同志——三凤,被人手段明显地拿话语激将,到底没端坐得住,大手一挥,窘迫般隔离开他人。
“她三婶子,就你能瞎叨叨,我啥时候怕过俺家老歪了?”邹三凤不服气道。
其她人深有意味地对视了一圈,谁也没解释:哪个直白点明你怕你家余老歪了?这莫不是在不打自招?!
看来是的了。撇撇嘴,没人说破。
邹三凤还想辩解,可没人愿意听她瞎扯,继续起哄着让她去找来她家女婿的那个通知书,那张可以回到京城根儿底下的证明。
很明显地被人给‘架’在半空,三凤同志燥从心起。她能咋办?要是能拿她早就拿出来炫耀了,还用得着让人上赶着来“逼宫”?
可这,这她不是,确实不能嘛!
郁闷!
都是自家老歪干的好事儿!那劳什子证明自从被他收缴后就再也没露过面,就连亲女婿都没再见着过。
这你说,让她上哪里能搞得到哦。
眼见着快要下不来台了,手足无措之际无意瞟见女婿在门口给自己示意,像是在询问‘怎么了’。于是,三凤同志很识趣地顺坡子下路,高声招呼道:“小…栎白啊,你回来了?快进屋里歇歇喝口水。”
突破重围的高声把周遭的一众喧闹碾压了下去,妇女同盟们可不太敢在知识分子姜栎白跟前较真儿,就熄了声。
在她们看来,要按早些时候算,姜栎白现在可算得上是个“状元郎”呢,天子门生。
自古,都是‘民不与官斗’,虽然他还不是呢,但到底总与她们这些乡村愚妇地位不同一般吧?!她们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呐,对于认知中跟自己有差距的人,大多数都会选择敬而远之、敬若神明,毕竟迄今乃至以后,他们都很难够得到人家唾手可得的地步。
而在成为一众妇女同志们的聚焦点后,姜栎白仍旧处之泰然。
“娘”他先叫了一声邹三凤,然后又微微点头示意:“婶娘、伯娘们好”
“好……”
“好!好。”
众人相觑,半晌沉默。
“额,栎…白回来了?这么早啊?西头的树桩子你们爷儿俩给起完了吗?这么快?”三婶子忍受不了气氛,率先开口打破。
姜栎白卸下装满破碎木块的背篓,淡定回道:“嗯。是。”
眼看还有别人要开腔,三凤同志那能同意?必然不可以让其他人再抢先。自家女婿,嘘寒问暖的,她这个丈母娘当然得率先表示表示。
随后便立马改口说道:“去地里大半晌了,肯定又累又渴,娘去给你拿冲好的糖水兑点儿热水喝,你喝完再回你屋里啊。”
说完,奔向明显距离姜栎白更近的半露天灶屋,让人想阻止都来不及。
很快,邹三凤端来一碗温水。姜栎白也接了,道过谢,但却没立马喝。
只听他说道:“娘,我先回屋洗漱。”想了想,又追加:“爹在隔壁跟何叔说话,马上也回来了。”
“嗯?哦……好好好。”邹三凤瞥了一眼仍凑在一旁的几个人,立马点头表示自己接收到暗示。
其他几个一听提到余老歪,就知道要办不成事儿了。其实,从看到姜栎白回来的那一刻,就该知道,这回呐,事儿又要落空。
也没人想再多待,都打算只等姜栎白一回他那屋里头,转头就跟邹三凤打告辞。
不然,那个据说就在隔壁停留的余老歪啊,这个人可是一家子中数一数二不好交流的人,天生一张‘黑’脸,满面严肃,整个人板正地不行,很少有谁能得到他个笑脸,所以,没几个女同胞愿意太跟他交道。都赶着想离开。
于是,众人回了招呼,客气笑看着姜栎白稳稳端好水往错了一个方位的单独小房屋走去。
期间,还有人抽空顺嘴纳闷:“三凤,慢慢那丫头呢?咋都没见到她?”
没人注意到,有听到那随口询问的姜栎白脚步蹒跚了一瞬,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自然,继续镇定往目的地门口走去。
只有三凤同志,还在无所谓地回复:“慢慢那丫头今儿个不舒服,生病了,俺们家小白说早上已经给她灌了药,捂捂汗睡一觉就成了。”
“我刚去看了,睡得香乎乎的呢。”
“啧啧,这小破孩儿命好啊,以后你们老俩也能跟着享福。”
“谁说不是。这回那小白考上学,回去了还能不带着咱慢慢一起?以后三凤闺女就也是城里人了,你跟老歪老两口,请等着闺女带你们享城里福利吧。”
“日子有过头咯。”
“嘿嘿,哪有哪有。”邹三凤就喜欢听人说‘大实话’,说真的,她早就已经在想象未来的美好生活了。
可想象呀,它是美好的,但很快,现实让她慌乱!
姜栎白端着水走到门口,刻意忽略身后的高谈阔论,对于其中的内容他暂置不理,一心只想着先让里面滴粮未尽的小媳妇喝口糖水润润…咳!补补糖分和水分。
没成想,他正待推门呢,里面呼啸而起的沙哑吼声让他动作为之一顿。
“姜小白,你个狗男人,老娘才要抛弃你,是老娘才不愿意跟你过的呢!”
站定门口的姜栎白表情顿变,瞬间阴云密布,额角青筋迸跳,他强压住不自觉想要勾起冷笑的嘴角,泯紧凉唇。
忽而,随着喉间一次滚动,利落饮尽全数的甜水后,姜栎白猛地一下推开木门。
“散伙!散伙!散伙就散伙!”余慢慢还在肆无忌惮地生气怒吼,语无伦次的她眼睁睁看着极度危险的男人进门,但她刹不住话了,就那样直白白地尽情倾吐给主人公。
有那么一瞬间,空气里静极了。
“呵~”姜栎白笑了。
余慢慢不可置信,男人的笑很危险却又很迷人。跟梦里那个她偷偷跟踪瞧到的笑容很不一样。
等等!梦?梦里!
她偷偷瞄向四周。没错,是自家的狗…啊呸!是自家的小窝。瞪大的双眼有些酸涩,她慢慢缩小了些,又小些,慢慢低垂,没忍住,悄悄上扬,小心翼翼偷偷觑男人一眼,又来了一次,重复……
心虚呐,怎么办?
随之,“砰”地一声,大力的关门声止不住让她颤抖了下身子。酸涩的生理泪水又流了下来。
姜栎白慢慢走近,空碗随手一扔,完好无损地落地小方桌上。
他脱掉脏乱的外衫,顺便捞起挂在脸盆上方的毛巾擦干净大手,这才继续逼近半坐在床中央脑袋瓜快要低垂到大腿上的俏媳妇儿。
喉结滚动,好几下后姜栎白才开口。
“姜小白?”
“狗男人?”
“抛弃我?”
“散伙!?”
一问一顿,最后一字问完,他薄唇已经凑到了余慢慢耳朵边边儿,只要稍微动个几毫米,就能彻底够上。
强烈的威压下,余慢慢动都不敢乱动一毫。磁性黯哑的声音已经散尽,但气息依然长存颈旁。整个身体,因为某人肆无忌惮的外放气息,酥酥麻麻,身体再也不可能能在这会儿坐直了。
余慢慢害怕极了。
她觉得自己肯定是遭遇‘那什么’压床了。明明在梦里就知道那是一个梦啊,她明明知道那是自己的梦啊,肯定是刚刚脑袋还没有完全清醒,糊弄错了,她……
她……
她也不知道咋的了啊?谁能救救……
“不说话?”
余慢慢还没糊弄明白该从哪里开口呢,姜栎白发问了。
“嗬!”他更生气了。
听到那一声“嗬”,余慢慢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又出了错,竟然敢直面冷峻的年轻男人。
头一扬,忍住久坐和带有之前遗留原因带来的酸木,糯糯道:“我都没干啥,说的,不是说给……”
“还敢犟嘴!”生气!姜栎白动手了。
“啊——”
无端被人在空中转换了个大翻身,余慢慢惊呼过后,更凄厉的惊惧嚎叫声弥漫了整个空间,就连围观在房间第二外围的妇女群众听了都忍不住为其默哀。
至于第一外围嘛,那当然是三凤同志。为了闺女的名声和……等等等等着想,她硬是在女婿关上门后的第一时间,以一人之力,拒‘千万兵马’于她之界限之外。反正就是没让人能扒着门缝偷听偷看。
门口一米之内,除了她,再没活物。
“唔~哇~”
见证了从凄惨到生闷呜咽的转换,丈母娘乱了的方寸一直没调整得过来。有心想推开门吧,又怕见到什么不能见的场面。
她为了难。
而唯一头脑清醒知道该做的,就是:“唉呀,小孩子们,闹别扭呢,她婶子,她伯娘,你们可别看笑话了,让俩娃娃知道可不得羞臊死!”
“好了,好了,大家该散就散了。有空再来家里唠唠啊?今儿就先这样。”
连拽带捞,勉强送走折了脸皮不要还打算继续凑热闹的围观群众。
人一送走,门一关,邹三凤也不知道自己该干啥了。只能远远地守在一旁,等着孩儿她爹的归来。
至于破喉咙的闺女,她也不是就完全不担心。也是好歹活了半辈子的人,她觉着按照之前听一耳朵的那种情况,确实该好好揍一顿。不过女婿应该会手下留情的,她深信。
所以,不急,不急。
邹三凤原地踱了踱,走了走,无缘由,怒从心起:“她爹,怎么还不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