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如月澄澈》寒紫鸢

46、Part 46

　　在她还不是千野泠月，也不是泠月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孤儿。
　　那时的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从何而来，也没有任何关于父母的记忆，就像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也没有人认识她。
　　每天躲在黑暗的角落，为了填饱肚子不惜去偷东西、翻垃圾箱，捡人扔掉的残渣剩饭。借着瘦弱娇小的身体，她可以轻易地躲过那些人，但有时候也会被人发现，然后毒打一顿，遇到好人家了，或许会有顿好饭吃。
　　就这样如蝼蚁一般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直到遇到了正在出任务的幻月。
　　那一天，她因为一天没有吃东西，天还没黑便潜进一家酒店的厨房，理所当然的，她被发现了。虽然借着身小灵活躲过了来抓她的人，却没有逃出去，而是顺着楼梯跑了上去，躲进一间门虚掩的客房。
　　那时，她并不知道自己会在这个房间遇到改变自己一生的人。

　　由于又累又饿，她蜷缩在衣柜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她被说话声吵醒。
　　揉了揉眼睛，她将衣柜打开了一道门缝，看到了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孩，手中不知道拿着什么指着一个中年男子。
　　就这样，她躲在衣柜里窥视着外面的两人，然后看着女孩不知道做了什么，那个中年男子就倒在床上不动了。
　　“谁在那里？出来！”
　　稚嫩的声音透着丝丝寒意，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缩了回去。衣柜的门很快被打开，先前看到的女孩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由于背光，她看不清她的样子。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很熟悉的花香，与她身上的花香一模一样。
　　“你是谁？！”
　　仰头望向看不清面容的女孩，她甜甜的笑道：“姐姐身上的花香和我身上的一样。”
　　意外的，她看到女孩一愣，原本抬着的手也垂下来。看着女孩手中那黑黑的东西，她有些奇怪的歪歪头，漆黑的眼眸流露着好奇。
　　“你到底是谁？”
　　那黑黑的东西再次对准了她的额头，好奇的看了一会儿，她看向女孩，摇摇头：“我不知道自己是谁。”
　　迟疑了许久，女孩才开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个……”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来偷东西吃，结果被发现，就躲到这里了。”
　　沉默了许久，女孩收起枪，转身，“走。”
　　她愣了一下，许久才明白女孩的意思是让自己跟她走，她连忙爬出衣柜跟上去，她觉得，女孩不会对她做什么。
　　由于蜷缩太久，又加上一天没有吃东西，她头有些晕，腿也发软，后果就是还没迈开腿，她就直接扑倒在柔软的地毯上。
　　听到声音的女孩转身看向她，而她也抬头看向女孩，不知道过了多久，女孩走过来弯腰拉起她。
　　“谢谢！”轻声道谢，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抽出自己的手缩到身后，她的手很脏，而人们都嫌她脏。
　　“……走吧。”
　　“嗯……”应了一声，她跟了上去。
　　在走过床边的时候，她忍不住看向躺在床上的男子，白色的衬衣黑色的裤子，胸前一团红色晕染开。
　　鲜艳的红色与雪一样的白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着那名男子，她停了下来，问：“他怎么了？”
　　“死了。”女孩转身。
　　“你杀了他？”她看向女孩。
　　“嗯。”
　　“哦。”
　　女孩看着她，迟疑了一下，问：“你不害怕？”
　　她看了那男子一眼，冲女孩摇摇头，说：“不怕！”
　　女孩同样看了男子一眼，转身，“走吧。”
　　“嗯。”这次，她小跑着跟了上去。

　　随着女孩从后门离开了那家酒店，然后上了一辆黑色的汽车来到一处不大的公寓。
　　她跟在女孩身后走进公寓，然后局促的站在门口，看着女孩走进客厅。
　　“怎么了？”
　　“嗯……我身上很脏……”她低下头，双手绞着脏的看不出颜色的衣角，声如蚊蚋，“会弄脏你的地方……”
　　“浴室在最里面，我去帮你找衣服。”
　　诧异的抬头，看到的是女孩离去的背影，直到女孩再次出现在视线里，她还是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了？”
　　她摇摇头。
　　“那就快点，现在已经很晚了。”女孩说着，转身向里面走去。
　　踌躇了一会儿，她犹犹豫豫的跟了上去，等她走进浴室的时候，浴盆里已经放好热水。
　　将衣服放在衣筐里，女孩转身说道：“衣服我给你放在这，你身上的衣服直接扔进垃圾桶。”
　　“嗯……”
　　等女孩离开，她才脱去身上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衣服，迟疑了一下，她将手中的脏衣服扔进了垃圾桶，然后跨进浴盆。
　　适宜的温度让她脸上露出舒服的表情，将自己整个泡在温度适宜的水中，直到无法呼吸之后才从水中探出头。双手撩水洗净脸上的污垢，露出一张稚嫩的脸，左眼角处的红色胎记也显现出来，宛如一朵待放的花朵。
　　直到浴盆的水变凉，她才洗净身上的污垢起身，换上了那身布料柔软的睡衣走出去。
　　拘谨的站在女孩面前，她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叫幻月，你叫什么名字？”坐在沙发上，女孩看着她。
　　抬头看了女孩一眼，她立刻低下头，说：“我没有名字。”
　　漫长的沉默，让她有些不安，她不知道女孩为什么会带她来这里，虽然知道她不会伤害自己，可是心中还是忐忑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听到女孩的声音：“泠月，你的名字。”
　　“泠月……我的名字？”她抬头看向女孩，眼中流露着诧异，她有名字了。
　　“嗯，”女孩站起来，“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家……”
　　看着女孩走进浴室，她的眼中流露出欣喜的神色。
　　现在的她不仅有了名字，还有了家，这是否表示她已经不是那个无名的孤儿了？
　　这样想着，她的脸上扬起开心的笑容。
　　走到浴室前，她看着紧闭的门，说：“谢谢月姐姐收留我。”

　　就这样，她在这个公寓生活下来，与一个叫幻月的女孩。
　　她比自己大三岁，也是个孤儿，在还是婴儿的时候被她的义父收养，成为一名杀手。
　　那时，她不明白‘杀手’的定义是什么，也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份职业。她只知道，在幻月收留自己的那一刻，她就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家人。
　　学习、看书、等姐姐回家，这已经成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偶尔，姐姐也会带她去她训练的地方看她训练，时间就这样悄然流逝。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慢慢了解了‘杀手’这个职业，知道姐姐每次出任务都有生命危险。同时她也发现，姐姐从来都不笑，就算是说话也是冷冰冰的没有感情。
　　她不知道，当一个人连如何笑都忘记的时候，是否还能感受到快乐。但是她知道，姐姐并不喜欢现在这份职业，过的也不幸福。
　　所以她努力的让姐姐学会笑，她知道吃蛋糕可以吃到幸福的味道，便努力的去学做蛋糕，然后给姐姐吃。
　　每次看到姐姐吃着自己做的蛋糕，她都会感到很开心，很幸福。
　　那时她从不曾想过，两人有一天会分开，而且还是天人永隔。
　　那时，她一直以为，两人会一直生活在一起，一起走向生命的尽头。
　　那时，她从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姐姐的负担，也不曾想过自己会成为她致命的弱点，直到那个人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个男人，姐姐的义父，就那样突兀的出现在她面前，没有任何的征兆。
　　他说：她的存在会成为姐姐的负担与弱点，会被那些要杀姐姐的人利用。
　　他说：她与姐姐是不同世界的人，是无法成为家人的，除非她同姐姐一样成为杀手。
　　他说了很多，无非是让她离开姐姐，又或者与姐姐一样成为杀手。
　　她无法赞同他的话，因为，如果连她都忘记了如何去笑，忘记了幸福的味道，那么，她又该如何让姐姐幸福起来？
　　那个男人让她接受训练，她拒绝了，因为她知道姐姐会保护自己。
　　那个男人在离开时说了一句话，只有五个字，他说：“你会后悔的。”
　　那时她不以为意，可是很快，她真的后悔了。
　　那是在她与姐姐一起生活的第十年，也是那个男人来找她的半年后。

　　那天，她在去买食材的路上被迷晕，再次醒来，已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房间里除了她还有几个男子。
　　她听到他们打电话给姐姐，让她孤身前来。
　　她祈祷姐姐不要来，可是姐姐最后还是来了，为了救她而来。就如那个人说的，她真的成为了姐姐的负担，她真的后悔了，后悔没有听那个男人的劝。
　　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所有的一切都回不去了，这个世界是没有后悔药卖的。
　　那天的一切就像一个噩梦，而她的生命也在那场噩梦中走向尽头。
　　可是，怎么可以，她还没有让姐姐幸福，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去？
　　她不甘心。
　　后来，她看到了那个如天使一样美丽的女孩。

　　她说，她不是天使，而是和人交易的恶魔。
　　她说，只要自己把灵魂给她，她就可以让自己在另一个世界与姐姐相遇。
　　如果可以和姐姐再次相遇，就算将灵魂出卖给魔鬼又如何？
　　没有任何犹豫，她答应了女孩的条件，然后在另一个世界重生。
　　这一世，她有父母有姐姐有哥哥，可是她却在出生第二周就被带离父母身边。
　　就像当年的姐姐一样，被训练成为一个忘记了笑容忘记了幸福的杀手。
　　直到这时，她才真正的体会到了姐姐的心情，那种渴望得到亲情与友情却又不敢去碰触的心情，那种想要得到却又害怕失去的心情。
　　她不停地在寻找着姐姐，却从未找到过有关她的信息，她甚至都怀疑姐姐是否真的来到这个世界。
　　直到那次受伤，她在迹部家看到了那张照片，那张照片上的女孩有着与姐姐同样的容貌，却有着姐姐没有的明亮笑容。
　　调查之后她肯定那名叫迹部月汐的女孩就是自己的姐姐。
　　美国之行，她见到了她，却没有上前打招呼。只因为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泠月，而是双手沾满了鲜血的泠月，她已经没有资格再站在姐姐的身边。
　　更重要的是，她害怕上一世的遭遇会在这一世重演，她害怕姐姐因自己受到伤害。
　　所以，在姐姐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不敢相认。可是，她又渴望着与姐姐相认，想要回到从前。她是个很矛盾的人。
　　最终，她还是与姐姐相认了，她无法拒绝姐姐的请求。
　　这一世，换她来保护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