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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犹记当年炉酒晕 ...

  •   那一晚,赵构喝的酩酊大醉,林晚镜陪着方峤将他扶回房中。醉卧在床的赵构不时的发出两声模糊的呓语,能够听清的便是“嬛嬛”和“对不起”。

      林晚镜坐在门槛上,仰头看天,快要十五了,月亮很圆很亮,只是没有在玉指山上看见的美。商流景那白衣懒散的模样浮现在她眼前,不知道那家伙现在在做什么,会不会也在赏月?还是又不自量力的和人拼酒醉得乱七八糟?提起手中的酒壶,浅呷一口,摇头苦笑,还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呢,林晚镜啊林晚镜,事到如今,你还在心存侥幸他不会怀疑你吗?你还希望可以什么也没发生的回火云寨和他赏月喝酒吗?少做梦了,从小到大,命运之神何时眷顾过你?

      “在想什么?又是苦笑又是摇头的?”方峤学着她坐到门槛上。
      “是方大哥啊。”她回过神,提起酒壶大喝一口,“在想一位朋友,我做了一件对不起他的事,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我不敢去见他。”
      方峤沉吟片刻问:“你难道没有想过向他坦白求得他的原谅?谁都会做错事,看你这么烦恼定是很在乎这位朋友,为什么不去试一试呢?又或者,他并没有发现,你大可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出现在他面前。无论那样都好过现在这样独自烦恼。”

      “我不知道,我……我……”她似乎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最终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方峤于是了然,“我想,他对你来说应该不只是朋友这么简单吧?你喜欢他?”
      林晚镜垂下来眼睛,于是方峤便看不见她眼中的神色流转。沉默了一会,她轻声道,“有这么明显吗?”。
      “那他喜欢你吗?”
      “我想,应该是喜欢的吧。可是,我不知道他对我是哪种喜欢,我不知道……”

      “堂堂的林少侠怎的也会有这么不自信的时候?”方峤开她玩笑,“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他的全部,包括缺点,所以,你应该相信他会包容你的错误。”
      “我怎么……知道……我自小被当做男孩养大,没有人教过我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林晚镜幽幽地道,“而且方大哥,我才十九岁呢……”
      方峤倒是怔了一下,“你害怕?”
      林晚镜点头,那双眼睛里百味陈杂,又似什么都很茫然,别有一种特别年轻的苦涩。

      她才十九岁——方峤倒是真的忘了这位心思缜密武功高强的林晚镜才十九岁。她总是表现的太过冷静自恃,以一种阅尽千帆看破世情的姿态,让人忽略了她也不过才十九岁。十九岁的年华,可以才华横溢,可以武功高强,也可以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然而,即使再出色,毕竟也还是年轻,越是看透对待感情就越是青涩,越是害怕受到伤害——何况她并不是那么坚强的女孩子……

      十九岁,算不上年轻却也不能称之为成熟的年纪。十九岁的女孩子应该在做什么呢?早一点的在相夫教子,迟一些的或许还待字闺中。不管怎样,一定不该是飘零江湖,刀光剑影的生活。身侧的林晚镜抱膝而坐,纤细的身体包裹在宽大的青衫中,不知怎的方峤心中一抽,若他不是个孤儿,若他有个妹妹差不多也该是林晚镜这个年纪吧。他压低声音道:“丫头,去找你的心上人吧,我相信结果会是好的。听我一句劝,别再回来了,官家他……”他没有再说下去,和聪明人说话很多时候只需言尽于此。

      林晚镜落寞的笑了笑,“方大哥,谢谢你。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会走,可是,我不能不回来,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没有做,很重要……”
      方峤默然,林晚镜是个很倔强的人,而他自诩聪明却从来没有看懂过她,谁也猜不透她那双黑瞳之下怀着怎样的心思。
      静了一会,他目光看着里屋,问道:“你可有把握?”

      “咳咳……”林晚镜被酒呛到,低低的咳起来。方峤伸手帮她轻轻顺着背,人的感情真是无法解释,只不过短短的交流,因着她一声“方大哥”,他便真的将她当成亲妹子一样,看见她落寞的样子只觉得心酸。她擦擦眼角咳出的泪水,声音苦涩,“我没有把握,我只是心存侥幸……”

      翌日,林晚镜收拾起自己简单的包袱,向刘庭志辞行。她本以为以刘庭志对自己的偏见应该会巴不得她立刻离开,却不料刘庭志听完后低头沉吟了半刻,高深莫测的道,“林公子离开之前可以陪老夫下盘棋吗?”
      虽然猜不出他在打什么如意算盘,林晚镜还是点了点头,其实她对此人也很感兴趣。善心术者遇上自己看不透的人难免会生出一种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快感。刘庭志提议下棋,她求之不得,从一个人的棋路中最能看出他的性格。

      随着刘庭志走到荷花池边的凉亭中,一众下人鱼贯而入,动作娴熟的在摆好棋盘茶具等事物,而后迅速的离去。
      林晚镜拈起一枚黑子,笑道,“看起来刘大人经常下棋呢,林某棋艺不精,这一局棋怕是要下的艰难了。”
      刘庭志目光落在她执棋的手上,墨玉制成的棋子衬得她手指更加白皙。“林公子倒是一点也不客气,老夫想不让先也不成了。”
      “刘大人难道不觉得黑棋比较适合林某吗?毕竟……黑就是黑,永远也白不了。既然早已被染黑,就该有些自知之明——白棋,林某向来是不敢染指的。”她微笑着掩饰心中的疑惑,刘庭志对她说话向来以“本官”自称,怎的今日就变成“老夫”了?态度也和昨日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委实奇怪。

      两人各怀心思,落子如飞。双方都以星·小目布局。刘庭志的棋风比较不寻常理,而林晚镜则采用注重大局的下法,想要把外面下厚。
      半个时辰后,两人的速度变慢,渐渐进入胶着状态,往往一步棋要思索很久。刘庭志有意无意的同她攀谈,林晚镜心存疑虑但也不反感,一面应着一面试图从他的只言片语间找到对自己有用的信息。棋盘上黑白厮杀,步步为营,言语间暗藏唇枪舌剑。两人之间弥漫的气氛比战争更加惊心动魄。
      忽然刘庭志连着两步先手打断黑棋,林晚镜一惊连忙补救却也只能勉强围住实空,被白棋割掉了尾巴,而且再次抢得先手。刘庭志意味深长的一笑,白棋下落,一个打尖,左边立刻得到了三十多目棋。

      “昨日官家和老夫说起了林公子的身份,原来林公子竟是忠臣之后,老夫之前多有冒犯了。”看着林晚镜皱起眉头苦苦思索,刘庭志终于开始说到了重点。
      “哦?皇上和大人说了啊……不知说了多少呢?”所谓一步错,满盘输,她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思来想去也在挡一步而已,阻止住白棋的攻势却没法挽回那三十多目的损失了。
      “你这一问可算难住老夫了。”刘庭志落下一子,“也许不知道全部吧,但至少知道了你是张大人的女儿。”
      “这样啊……”林晚镜开始下的漫不经心了,“听说刘大人以前是皇上的老师,不知道大人可曾见过柔福帝姬?”
      “帝姬小时候见过几次,后来……”他忽然停住,放下手中的棋子看向林晚镜道,“结束了。”

      黑白分明的棋盘上,白胜三目。
      是的,结束了。林晚镜将手中的黑子扔进棋框中,拍拍手,“刘大人好棋艺,那么,林某告辞了。”
      “林姑娘,乃父当年于危境中以一己之力保全河间府万千百姓,为此不惜背上千古骂名,老夫甚是佩服啊!”
      林晚镜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您就是那个在皇上面前为家父辩白的人?”
      “辩白算不上吧,老夫只是说出心中所想,和张大人同朝为官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老夫还是知道的。”

      “刘大人,晚镜替先父叩谢您的大恩。”他没有想到,林晚镜居然因为这一句便给他跪下,行了个大礼。“快起来,老夫只不过说了几句话,什么忙也没帮上,受不起如此大礼。”
      “不,您受得起。这么多年,晚镜听到的关于父亲的评论没有不难听的,没有人肯相信父亲有他的苦衷,包括哪些为他所救的百姓们也都在骂他。只有您能理解父亲的良苦用心,只有您……”她深吸了口气,“有人能理解父亲,那么父亲在天之灵就不会再那么孤独和伤心。这样……就够了……”
      “唉,好孩子。”刘庭志强行扶起她,感慨道,“真不愧是张家人,连说起话来都一模一样,也不知道老张是怎么教你们的。”

      林晚镜瞬间忘记了呼吸,大睁着眼睛傻傻望着刘庭志,像是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小镜——”一声熟悉的称呼自身后传来。
      她僵硬的转过身去,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人。目光落到那人右边空荡荡的袖管上,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眼泪瞬间模糊了双眼。
      “傻丫头,不认识我啦?”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如今穿着一身道袍,眉目间已不再年轻。他伸出左手揉了揉林晚镜的头发。
      “三哥,三哥……”泪水顷刻间决堤,她猛地扑进来人怀中,抱着他哭得声嘶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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